当机立断

    “不是……”听完叶荻的讲述,易轻尘只觉自己脑袋里混乱得很,“你说凌无非要成亲了?娶的还是薛良玉的义女?可你刚才不是还说,他中了毒吗?怎么这会儿薛良玉又对他这么好,还给他送女人?他还接受了?”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叶荻急得直跺脚,“其实最初,遥遥和凌无非已经找到了薛良玉的罪证,打算揭穿他,结果发生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导致证据被烧毁。再后来,凌无非回了光州,又被薛良玉设法下毒掌控。他的确是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才对遥遥下狠手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薛良玉当年坏事做尽,其中一件事,就是杀妻。如今看到凌无非也对自己喜欢了两年的女人下手,觉得他们都是一类人,就把解药给了凌无非,要利用他‘惊风剑’的名号,为自己办事。还说,女人没了,就再给他一个。这才有了这桩婚事。”

    “可他既已解了毒,性命无碍,便脱身有望,为何还要答应这婚事?”易轻尘越发不解。

    “因为证据已经没了呀,现在他和遥遥手里已经没有薛良玉的罪证,若还要继续在一起,就只能一辈子亡命天涯,”叶荻说道,“所以,他已做了一件坏事,就决心自毁清名,索性走薛良玉的路,装作恶人。以后再找机会杀了薛良玉。”

    易轻尘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要用自己的性命,和一身清誉,换遥遥周全。”叶荻说道,“不过,其实李迟迟……就是薛良玉的义女,她也不愿意嫁。因为,她很早以前就认识遥遥和凌无非,亲眼见过他们恩爱时的模样,如今看到他亲手杀了心爱的女子,觉得凌无非过于心狠手辣,心生畏惧,所以……所以后面成婚之后,一直都想要他的命。”

    “当真……十分曲折,”易轻尘不住摇头,啧啧两声道,“这真是你写出来的?太缺德了吧……”

    “以前不觉得,只是想着,写个故事,肯定要又虐又甜才好看。可如今真正到了书里,看见遥遥伤成这样,我真的很心疼。”叶荻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怎么办?我现在要是去告诉叶惊寒这件事,他肯定不是想杀了我,就是想去杀了凌无非……”

    “那,若你不说,会有其他人告诉他吗?”

    “会。”叶荻十分肯定地点点头,道,“桑洵这次没这么快回来,就是留在光州继续打探消息了。过段日子,就会来把此事告诉叶惊寒。”

    “既然如此,你还是别说的好。”

    “不行。就是那次成婚之后,无非彻底染上酒瘾,常常宿醉,以致伤了肝脾,后边调养了好几年才复原。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很漫长的煎熬,很难受的。”叶荻摇摇头道,“算了,死就死,反正叶惊寒也不是恶人。不至于就为这点事杀了我。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干嘛?”易轻尘心底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刻钟后,他于心不忍,还是听了叶荻的嘱托,把叶惊寒从屋里请了出来。

    叶荻清了清嗓子,看了看满面阴沉的叶惊寒,又深吸了一口气,方缓缓张口,嗫嚅说道:“那什么……遥遥的伤,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啊?”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吗?”叶惊寒此刻眼神若能化形成利箭,恐怕已经把叶荻扎成了刺猬,“你最好别去打扰她。万一令她伤上加伤,落下病根,我定饶不了你。”

    “不是……我其实来这儿,就是想问问你,你先前说,不让我离开地宫,我要是不照做,会怎么样?”叶荻问道。

    “我会杀了你。”叶惊寒毫不犹豫道。

    “那,如果我说,你可以派几个人保护……啊不,监视我呢?”叶荻说道,“我想去趟光州。”

    “去光州作甚?”叶惊寒脸色一沉。

    “我知道后边会发生的所有事,如今只告诉了你们,还得告诉凌无非啊。”叶荻无奈叹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大可多派几个人随行监视,我又不会武功,很容易看住的。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弥补我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尽可能改变故事原先的走向。”

    “你带来的伤害?”叶惊寒闻言一愣,看疯子似的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扭头望向易轻尘,面无表情问道,“你把她带回来之前知道她有病吗?”

    “不知。”易轻尘愈觉无言以对,只能以叹息代替感慨。

    “那好,你带她去光州。”叶惊寒背过身,道,“从前落月坞,以杀人为生。那时的你,几乎不接生意,最难的时候,差点活不下去。”

    “没事提这茬干嘛?”易轻尘满脸无辜。

    “只是想说,你是生脸,没人会注意到。”叶惊寒说完,便即迈开一大步,跨过门槛进屋,毫不留情关上了房门。

    易轻尘张了张口,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叶荻:“我还以为,你会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又对他说一遍。”

    “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叶荻说道,“他并不在意我是怎样的人,之所以先前那么愤怒,要拿刀看我,完全是因为凌无非刺伤了遥遥,令他恨之入骨。”

    “嗯?”

    “他就是不想相信凌无非是个好人。所以我为他辩解,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叶荻无奈摊手,道,“既然如此,我只好让某些人早点拾掇拾掇,证实自己的清白咯。”

    “可你不觉得,你如此行径,反而更像是他派来的细作吗?”易轻尘若有所思。

    “我疯话都说了那么多,你爱信不信。”叶荻自暴自弃道,“大不了脖子一伸,又是一颗脑袋呗。”言罢,她低下头,情绪低落地走了开去。

    易轻尘双手环臂,歪头仔细打量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姑娘实在悲观得有些过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原因。

    翌日,乌云散了,天仍旧阴着,和叶荻的心情一模一样。

    她只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像发疯,索性不多解释,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原先她在故事里的设定,月份细节,有很多地方都是模糊的,只在脑子里有个构架,如今细细算来,沈星遥受伤是在初冬,按照故事走向,伤势好转至少得在一个多月后,彻底好全,已是次年正月。

    而凌无非的婚期是在这之前,算上准备的时辰,还有一个月左右。

    只要在这时让他知道,李迟迟更痛恨的,是把她当做棋子,当做眼线,硬嫁来光州的薛良玉,他们二人便有可能提前达成合作,有战友的日子,也就不会那么难熬。

    至少不会常常宿醉,伤肝伤脾,动了根基。

    为了能够尽快赶到光州,易轻尘特地赶了一辆马车出行。叶荻在车里坐得闷,便索性坐在车头,同他闲聊。

    这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天朗气清,风疏云淡,虽是冬日,气温寒凉,但至少不会太难受。

    “其实我这几日想了想,你说的话,虽然很像是胡扯,但还算值得信任。”易轻尘道,“如你所言,若凌无非恨极了沈星遥,非得取她性命不可,根本不必费此周折,而且,倘使此举是为了将落月坞也一网打尽,他完全可以在光州利用沈星遥为饵,捉拿宗主。”

    “嗯?”

    “那么刨除这一点,至少能够说明,他对沈星遥和落月坞都没有恶意。更没必要挑个像你这样,不会武功的人跟着叶宗主千里迢迢跑那么远,就为了监视。”易轻尘说着,不自觉盯住她的脸,认认真真说道,“我想,我似乎越来越相信你的说法了。”

    “你思想这么超前的吗?”叶荻难以置信地盯住他,问道。

    “怎么?你这话,我听不太明白。”易轻尘道,“不过,我小时候见过一些超乎常理的奇景,所以,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说的这些。”

    “超乎常理?”叶荻一愣,“在这故事里,超乎常理的事……等等,你是不是见过天玄教的人?你几岁啊?”

    “二十有五。”易轻尘道。

    “那……”

    “别的事就别问了。”易轻尘咧嘴一笑,道,“谁都有不想说的话,就让它烂在肚里吧。”

    “等等,你二十五了……你们这儿的人……啊不,你成亲了没?”叶荻分外好奇。

    “没有。”易轻尘不解道,“问这干嘛?”

    “好奇嘛。不就随便问问,”叶荻神情十分正经,一点调戏的成分都没有,“我看你长得不错,在我写的故事里,连名字都没有,就觉得……”

    “我没名字?”易轻尘一头雾水。

    “就是……你看啊,比如说有句诗说‘后宫佳丽三千人’,诗人也不会把这三千个人,每个人的名字都罗列出来吧?”叶荻说道,“落月坞在故事里出场不多,戏份多的也就是桑洵和叶惊寒。就算是听霜,在故事里也只是用‘蓝衫女’三个字替代,并没有介绍名字。”

    “你好随便啊。”易轻尘不自觉感慨,“所以我在你的笔下,就是那三千人之一?”

    “差不多吧……”

    易轻尘摇头慨叹,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样,道:“枉我这么信任你,原来我在你这儿,什么都不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没准再过段日子,你就会发现我还在故事里给你配了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做老婆呢?”叶荻说道,“不过我写的姑娘,都很有个性,你要是娶妻,得吃点苦。”

    “没兴趣。”易轻尘摇头。

    “哎?”叶荻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也就是说,你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啊?你该不会是基……啊不,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易轻尘看了看她,眼里夹着几分同情之色。

    “你是不是又觉得我有病?”

    “没有。”易轻尘道,“我喜不喜欢女人,我不知道,但我喜欢的,肯定不是男人。”

    “那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打坐,听经,修身养性。”

    “你这不跟出家一样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出家?”易轻尘饶有兴味道,“我看做和尚挺好,清净,又不用杀人。”

    “原来你不喜欢杀人啊?”

    “难道这世上会有人喜欢杀人吗?”

    “有啊,变态杀人魔啊。”

    “我可不是。”易轻尘摇头道,“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会走上这条路?”

    “所以你就听经啊?”叶荻若有所思,“那你杀过人吗?”

    “有那么几个吧。”易轻尘一面回忆,一面说道,“都不是好人,杀了也不亏心……”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终于在三天后赶到了光州。

    至夜,暮沉风涌,云潮迭起遮盖住月色,稍稍隔得远了,都看不清人形。

    钧天阁内外,把守严密,照原书的设定,这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二是薛良玉的人。而今两派虽已定了婚约,薛良玉对凌无非,仍旧算不上完全信任。

    否则,也不至于非要逼着李迟迟嫁过来,当他的眼线。

    易轻尘看了一眼叶荻,迟疑片刻,方开口问道:“一点武功也不会?”

    “一点不会。”叶荻比了个“ok”的手势,“标准小菜狗,手残不掺假。”

    啧,还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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