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泰德的愤怒在看见奥古斯汀动作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他黑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把挥开了奥古斯汀的手，用身体将露西和他隔开了。

    奥古斯汀和露西都没想到泰德会突然冒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露西下意识地想喊一声“泰德”，但她马上意识到还有奥古斯汀在场，因此她立刻把几乎出口的“T”给吞了回去，换成了一声略带拘谨的“卢平教授”。泰德微微侧头，飞速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回头瞪着奥古斯汀，用严肃阴沉的口吻说道：

    “科尔特先生，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刚才看见的一幕——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身为拉文克劳的级长、所有老师心里的模范学生，刚刚在对比你年级低的格兰芬多女生无礼？”

    “我……”

    奥古斯汀的嘴巴张了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跟泰德的交集并不多，但他也知道这位年轻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现在骤然被他用这种审讯犯人一般的语气质问，他罕见地大脑里一片空白，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泰德见他不回答，便继续说道：

    “——级长犯错要受更重的惩罚。拉文克劳扣二十分。”

    隔着泰德的肩头，露西看到奥古斯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声道：

    “先生，你不能……我从来只给拉文克劳加分，从来没有扣过分……”

    “哦，那你现在体验到了。”泰德冷冷地说。露西再也忍不住了，出声道：

    “教授，不要这样。”见泰德偏头看她，她不自觉地避开了目光，声音也变低了，但她还是坚持说道：

    “奥古斯汀没有欺负我。我的意思是——他的动作可能确实不够礼貌，但也没有太令我感到冒犯。更何况，他个人的行为，和拉文克劳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让他们平白无故地丢分。”

    “可是……”

    泰德本来还想坚持，但他忽然看到露西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用她那水汪汪的、温柔可爱的眼睛看着他。这是露西的杀手锏，整个韦斯莱＋波特大家族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她楚楚可怜的目光里不缴械投降的，泰德这个编外人员也不例外。他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奥古斯汀说道：

    “既然韦斯莱小姐替你求情，我就放过你这一次。下次要是再被我看到你这么粗暴地对待她，我一定给拉文克劳扣五十分！”

    “抱歉，教授。抱歉……露西。”奥古斯汀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望着他身后的露西，黑眼睛里流露着复杂的情绪，有歉意，更多的却是闪烁不定的、难以表露的爱意。

    露西无法面对他那灼热的目光，因此她微微偏过了头，将自己更多地藏到泰德的影子里。奥古斯汀见她不愿看自己，不禁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失落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气，冲泰德鞠了一躬，随即快速地转身离开了。

    “抱歉，露西，我吓到你了吗？”

    泰德转过身，见露西还是怔怔地望着奥古斯汀离开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

    “难道我理解错了？你喜欢他？”

    “啊……不，没有！”露西听到了他的低语，顿时如梦初醒一般连连摆手。泰德的眉头舒展开，神情也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他低低呼了口气，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太严厉了？”

    “不……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露西低垂着眼睫摇了摇头，又道：

    “不过奥古斯汀确实不是坏人。他只是有点笨拙，不太会用正确的方式表达自己而已，他不该为此受到惩罚。”

    “……”

    泰德低头看了露西几秒，忽然轻笑起来。露西诧异地抬起头，见泰德一边微笑一边摇头，说：

    “就连我们小露西都已经开始有追求者了，看来我真的已经老了。”

    “你才23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怎么就老了？”露西急急地道。泰德勾了勾嘴角，说：

    “我比你大整整九岁，你不觉得我老吗？”

    “……不觉得。而且你现在的年纪正好，正是想干什么事都可以去干的时候，我也希望我能赶快到你这个年纪。”露西看着自己的脚尖说。泰德莞尔道：

    “我觉得学生时代是最快乐的，应该好好珍惜。如果可以选的话，我愿意回到14岁。”

    “不。我想赶紧长大。”露西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异常坚决。泰德看着她的发顶顿了几秒，忽然将自己的胳膊伸到了她低垂的眼前。露西有些差异地抬头望了他一眼，见泰德温和地说道：

    “不说这个了。我是有事要问你才来的。请问你愿不愿意赏光跟我去散个步呢，韦斯莱小姐？”

    时间已经进入十月，温度开始变低，但还不至于寒冷。每年中，露西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节，因为她觉得这会儿的空气似乎格外干净。有时她会故意敞开领子站在风里，感受那种清澈的凉意慢慢渗透骨髓的感觉。

    可今天不一样。跟泰德一起走在湖边的时候，她觉得扑面而来的风似乎都比平时灼热了许多。泰德感到露西有些跟不上自己的步子，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同时再次伸出手臂道：

    “你真的不要挽着我的胳膊吗？这样我比较好控制自己的步速。”

    “不用了。我又不是18世纪的闺中小姐，散步都要挽着男士的胳膊。”露西抿了抿嘴，加快了步伐。泰德笑了笑，说：

    “倒也不是这么说的。湖边风大，你靠着我的话会稍微暖和一点。”

    “还好，我不觉得冷。”露西默默地紧了紧领口，一边伸手抽下头上的墨绿色丝带，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全部拨到脑后，用手指捋成了一个马尾。泰德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将目光转向远处，有些随意地说道：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维克托娃……”

    “……”露西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不解地抬头看着泰德。泰德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继续温柔地低声道：

    “……我们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常到这里来散步。她说我个子高，可以替她挡风，就会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贴在我身上。有时候风把头发吹乱了，她也会这样扎起来……”

    “……”露西原本已经扎好了马尾，可听到泰德的话，她忽然又将绑好的丝带扯了下来。满头微卷的金色长发顿时散落，一绺绺随着湖风翻飞，宛如向日葵的花瓣。泰德有些诧异地瞥了她一眼，问：

    “怎么了？为什么又把头发扯散了？”

    “没什么。感觉披着也挺好的，头发被风吹起来的感觉很自由。”露西淡淡地回答。泰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两人又走了一小段路，眼看都快到禁林边上了，露西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泰德的脚步顿住，望向露西的目光也深沉了许多。他轻叹了一声，说：

    “这里已经离城堡很远了，露西。现在教师和学生们也都在午休，没有人会听到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在研究龙心蛇皮藤？”

    “咔嚓。”

    露西的脚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几乎被绊了一跤。泰德眼疾手快地一扬魔杖，立刻有一阵风在她膝前掠过，轻松地将她捞了起来。露西不得不抬起眼睛与泰德对视。她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低声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要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泰德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似乎要一眼看穿她的大脑。露西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用这种锐利的目光看自己，一时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指甲戳得掌心都有些发痛。泰德缓缓地问道：

    “第一，你手里现在有没有龙心蛇皮藤的种子？第二，如果有，你是在什么地方得到它的？第三……”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严肃：

    “你想用龙心蛇皮藤做什么？”

    “……”

    露西的拳头捏得更紧了。她抬起头迎上泰德的目光，缓慢但认真地说道：

    “我不能告诉你，卢平教授。”

    “……”

    泰德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忽然矮身捡起一块石头掷向平静的湖面。扁平的石头在湖面上打了个漂亮的水漂，弹射了足足五下才沉没，留下一圈圈的涟漪。泰德驻足看着这一幕，扭头对露西道：

    “你知道我拿你没办法，露西。但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它涉及到的东西太危险了，请你也别为难我。”

    “如果……你一定不肯说的话，我只能拿出一些非常手段了。”

    泰德的话音落下，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露西直直地望着泰德，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但目光仍然坚定且无畏。半晌，她轻叹了一声，说道：

    “什么非常手段？你要对我用吐真剂吗？”

    “……天哪，梅林。”泰德忽然捂着眼睛，整个人一下子被气笑了似的，无奈地蹲了下来。他一边苦笑一边看着露西道：

    “你怎么是这么个性子，露西？看着是家里最温柔最安静的，实际上比谁都倔犟，还什么都不怕！你究竟像谁？像珀西叔叔吗？”

    “……我不知道。可能是像你吧。”露西也轻笑起来，蹲在了泰德身边。她也望着湖面，说道：

    “我会告诉你的，泰德，只是现在还不行。你稍微再等等，我……”

    “没事的，露西。你不用开口，我来说吧。”

    一个清浅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让露西和泰德都吃了一惊。泰德微微皱眉道：

    “奥伦辛小姐？”

    “罗莎琳德？你怎么来了！”露西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慌。罗莎琳德就站在他们身后三步开外的地方，黑发轻拂，神色平静。她没有回答露西，而是径直对泰德说道：

    “你们下午还有课吧，卢平教授？”见泰德点头，她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那样的话，不如我们约在下课后。”

    “今晚五点，就在您的办公室见吧。我会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