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次日上课,她便一直恍恍惚惚地坐在教室里发呆,九点多的时候,裴邵南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裴邵南的电话又过来,她的手指久久停留在接听键上,最终还是没有接。

    脑子很乱,她自问生命中没有阻滞,从没想过三角函数会砸到自己头上,还是以这么不堪的方式,就这么将她理想中的浪漫情调砸了个稀巴烂。她并不觉得痛苦,只觉得胸口那里好生难过,渐渐的又生出一种恐慌的心思。

    昨天早上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害怕,她由衷的害怕。

    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他们明明已经在规划婚期,展望未来。他的影响力已经慢慢地渗透进了她的生活,他们那么亲密。他可以风雨无阻地陪她上课,陪她写作业;在周末的时候,为她烧一桌好菜;他们也曾在深夜的书房里,拥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或者随着老式留声机陶醉的音乐,赤足跳一支贴面舞……如果这些都只是逢场作戏的话……细细一想,越发骇然了。

    白加新敏锐地察觉到顾来的不对劲,半夜醒来,她听到她的饮泣声。

    白加新心疼地看了看顾来,她神情异常平静,却也异常苍白,这样的她反而让白加新有些害怕起来。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裴邵南的车停在台阶下。她戴着口罩和帽子,兀自走下台阶,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身后,车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往前开。

    “顾顾……”走出很长一段路,白加新犹豫地看向身后的汽车,欲言又止。

    顾来自闭视听,低着头,脚步却越走越快。

    与此同时,车子突然从她们身旁加速驶过,在前方两米处刹停。车门洞开,裴邵南快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他要拥她入怀,遭到她格外决绝的反抗。

    裴邵南叹息,像是累到了极点,“北景的房子出了点问题,你过去看看,好吗?”

    顾来不得不承认他很有技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写在那,不去就算违约。更可恨的是,这个男人还是律师,覆手之间就可以把她告到倾家荡产。顾来忽然想到白加新说的,输得连裤衩儿都不剩。

    呵,还真有点黑色幽默。

    顾来不再做无谓的反抗,顺从地上了车。她始终未发一言,只乏力地将头靠在车窗上,浓烈的哀伤从她周身渗透出来,几乎填满了整个车厢。他透过车镜看她,她的脸上一丝光泽都没有,透着死灰般的枯槁,眼皮却红得不成样子,像是哭过。

    裴邵南的心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揪了一把,他用力地握紧方向盘,眼中的自责之色更深。他能感觉到她要跟他在一起的决心,那么努力地尝试融入他的生命,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为了他学做鱼汤;昨天她买的那两大袋的东西,一大堆做鱼的材料,一套可爱的茶杯,还有她爱吃的小零食,五颜六色,满满当当。

    那天他不过随口念叨了一句闹钟坏掉了,她竟也放在了心上,转头就给他买回个新的。

    他完全可以想象她是如何费力地拎着大包小包,高高兴兴地过来找他,亦可以想象她独自一个人离开时,那种绝望和悲伤。想象那个画面,心顿时抽痛了起来,那么的痛,那么的难受,几乎要无法呼吸。

    车子在一家餐厅停了下来,裴邵南下车,绕到她那边打开车门,“先下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现在他跟她说话,声音里全是小心翼翼的讨好。顾来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摇了下头。

    其实知道北景不过是为了稳住她而找的借口,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从来找不出时间去看看房子装修得如何,好像漠不关心。确实他也没想过要那套房子,当初说的“自然主义”也是他外婆的喜好,不是他的,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她就隐约发现了这一点,后来也得到了证实。

    这里环境清幽,适合养老。

    从北景出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太阳还悬在西边,傍晚气温骤降,朔风在枝头屋角呼啸,吹得风衣迭迭。

    这座城市,真的很冷,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冷的,直达腹部。顾来摸出口罩戴上,无视裴邵南打开的副驾车门,强撑着往相反方向走去。她记得附近有家超市。

    “砰!”身后传来车门用力撞上的巨响,像旱地惊雷。

    顾来猛地闭了下眼。

    裴邵南快步上前,用力抓过她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面前,“顾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你怨我你恨我,好啊,你说出来啊,别从这折磨我折磨得没完没了。冷战很有意思吗!”

    顾来哪里能跟老气横秋,老谋深算的他相比,他这愤怒诘问的态度,仿佛他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顾来捏紧了外套口袋里的手,手心所触碰的掌心之处,一片腻滑。她也想理直气壮的问个清楚仔细明白,可是她太累了,全身的骨头好像被抽掉那样累。

    见她毫无反应,他摇晃她的身子,几乎在吼,“顾来,说话!”

    她只觉头昏目眩,过了几秒钟,很痛苦地摇头,还是昨晚那套说辞,“我很累,不想跟你吵,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她掰开他的手,前脚刚往车站的路上迈出,就被身后的裴邵南重重拽回怀里,引得路人们纷纷好奇地望过来。

    顾来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心平气和,“裴邵南,请你自重……”

    未说出口的那些话,全部被他的唇舌严严实实地堵住。

    他粗暴地扯下了她的口罩,她的耳朵很疼。

    顾来本能地伸手推他,突然下唇传来一丝疼痛。他居然咬她!吃痛下,她不由自主地张嘴,裴邵南就彻底将她攻城略池,用力撬开她的牙齿,舌头在她唇上用力吮吸。

    顾来眼圈顿时红了,对着他的肩膀又捶又打,全无用处。他不肯放开她,有力的臂膀死死缠绕住她的双臂,越抱越紧,被激怒后的急促呼吸扫在顾来脸上,火热的唇惩罚似的□□她的唇,近乎疯狂。

    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顾来心里又火又委屈,终究是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他舌尖尝到一点咸涩,猛地全身一颤,气喘吁吁地放开了她。

    可一少了他手臂的支撑,顾来便再撑不住了,捂着小腹,痛到痉挛的身体牵扯着她不断弓下腰身,手指扯着他的衣襟,慢慢地滑倒下去。

    裴邵南及时捞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抬手托起她的脸,这时才发现她的皮肤冷得吓人,毫无人之温度。可鼻尖却冒出了汗,紧扣的齿关将嘴唇咬出血,苍白的脸色显示出极度的痛苦。

    裴邵南的脸色唰就变了,瞳孔骤然紧缩,他俯下身将顾来抱起来放进车里,却从顾来身下碰到了许多湿热黏腻的液体。

    护士给顾来挂上点滴,回头看见裴邵南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沉默地站在床尾,颓然的样子像只做了错事等待主人训责的狼犬;有些好笑地与另一位护士对望眼神,安抚他道:“不用紧张,你女朋友没事,这两瓶水打完就可以回去了。女孩子特殊时期还是要多多休息的,她有点低血糖,平时注意点饮食,别太劳累”

    裴邵南专注看着病床上的顾来,点了下头。等护士们离开后,病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几乎被愧疚填满的裴邵南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指将她鬓边几缕凌乱的黑发轻轻拂去耳后,自责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顾来没有力气说话,却因裴邵南的触碰蹙紧了眉,眼睫虽然因为疼痛抖得很厉害,但还是因为太累了没能睁开。

    痛经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再痛苦都不会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裴邵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热水袋,隔着一层衬衣,小心翼翼地帮她焐在小腹上。又担心那热水袋温度太高烫伤了她,就这么焐一会儿,揉一会儿。

    他手心的温暖,丝丝缕缕渗透她的肌肤,无声无息地蛊惑着她。

    其实顾来挺稀罕裴邵南的铁汉柔情,可现在再面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似有若无的汗味,她的皮肤上生理性地立起排斥的鸡皮疙瘩。

    “你走吧,我累了”她推开他的手,不肯看他。

    裴邵南放低姿态,“你睡会儿好了,等你睡着我再走”

    死命握紧拳头,依稀感觉到指甲陷进肉里的丝丝痛意,这才能抑制将他从窗口丢下楼去的冲动!她不想闹得太难看,和别人共享一个男朋友已经够没尊严的了……她的心猛地一疼,不知不觉中,有眼泪无声地从眼角里滚落。

    裴邵南身体一僵,伸手拭着她脸上越来越多的眼泪,抹到最后,他内疚地将头埋去她肩上。

    她只觉得委屈,心口被人揪紧了一样的窒息和疼痛,就这样任由眼泪在脸上肆意着,泪眼模糊中只看到裴邵南低低地吻了上来,绵绵密密地用舌尖吻干她的泪水,紧紧地拥着她,在她耳边喃喃着自己的歉意。

    顾来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她扯了扯裴邵南的前襟,近乎哀求地望着这个无情背叛她的男人,梗着脖子将呜咽声吞下,颤抖了好久,痛苦地质问他:“你让我不要这个样子,我也觉得这样折磨自己很没意思,所以你能不能教教我应该怎么做?或者你想要我怎么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爱情需要奉献、需要宽容,然后原谅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跟你订婚,结婚,甚至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说啊!”

    裴邵南狠狠一怔,像是生生挨了个耳光,垂下眼睛,一动不动地僵坐在原地。

    她的下身,从没有像这次这样流血,也从没像这次这样地痛。顾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几点了,白色的床单上一团湿漉漉的红色。

    裴邵南起的比她早,似乎是一晚没睡,胡子茬全部冒了出来,僵僵地看着床上的经血。顾来觉得羞耻,掩耳盗铃地扯过被子遮住,赶紧到浴室冲澡,洗掉浑身的腥味。

    出来的时候床单已经换了新的,裴邵南一个人站在大扇的窗子前,还是那样衣冠楚楚,优雅从容,只那背影竟仿佛有种说不清的落寞。

    他帮她办理了出院,原本痛经打个点滴就好了,可裴邵南担心她回了学校没人照顾,而顾来一点也不想踏足他的公寓,也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论什么,反抗什么。

    短短一个晚上,似乎将一切风雨磨平。

    他带她去吃早餐,江南菜馆里,裴邵南很快点好几道口味清淡的养生菜,又点了一盅鲍汁花胶。

    大约是这里的花胶真的很美味,顾来本来一直吃不惯它,总感觉有一股腥味,这次却一反常态喝了整整一盅。裴邵南又为她盛了一碗艇仔粥,顾来也没有任何一丝半点抗拒,低头默默喝光了它。

    他送她回学校,顾来也没有拒绝,自己打开车门,顺从地坐进车里。

    一路无言,他们很好的维持了表面的和平。或许在彻底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前,他们是该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前提是不得以任何理由,疏于和对方的正常联系。

    至于订婚,可以延迟,取消不可能。他坚信那个晚上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她不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将他判刑。

    顾来不知道他还想要什么确凿证据?难道就因为她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她冲进卧室捉奸在床,反倒给了他一个指责她不信任的机会?

    顾来低着头,她很想哭,于是一遍遍告诉自己,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再过几天就是留学笔试,她会拿到宾法的入学资格,离开这里。顾来委婉地表示,在考试结束之前,他最好不要来找她。

    裴邵南无法承诺这一点,所以直到离开,他也没有对此做出正面回应。

    离开学校后,他直接将车开去了市医院。按了电梯,反射性地看着数字从下到上不停地跳跃,到了办公室门口,他缓缓吸了口气,这才推开了门。

    展妍刚从手术台下来,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书写病历,见了他,顿了下,但随即朝他微微地笑了笑,“你来的巧了,我刚煮了绿山,要来一点么?”

    她起身往茶几那去。

    裴邵南回手带上门,仍站在门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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