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闵元翻了翻案上的账册,对礼部主事说道:“虽说寺庙一应供桌,佛龛、灯油、香炉等物朝廷都有相应供应的厂家,但我听说,今年市面滥竽充数的多,太后寿辰,还需谨慎些,你多带几个人在城内其他店家看看,务必要选择最好的。”

    主事点头正欲退下,闵元又道:“记住,多带几人多转几个店家,这件事你们若做得好了,回来时我必有赏。”

    主事听完连连点头,眉开眼笑:“知道了。”

    闵元叮嘱完便又吩咐下属备轿,她要去宫里一趟,太后身体微恙,已病好几日了,满朝文武朝暮问安。

    太后靠在榻上说道:“众多小辈里,还是你最有孝心。又是抄写《金刚经》给哀家祈福,又是亲自服侍汤药,令哀家宽心不少。”

    闵元侧身将药碗放回侍女捧着的托盘上,微微笑道:“太后说哪里话,太后待闵元如亲生一般,太后身体有恙,闵元自然要服侍左右。”

    太后满意地笑了,低头又仔细观赏着《金刚经》,频频点头,笑转向身边的嬷嬷说道:“人言,闵侍郎一字价千金,若照此话讲,闵元洋洋洒洒写了这许多字,哀家就是卖掉玉华宫也无法付起闵元酬劳了。”

    闵元笑道:“太后说笑了,不过是些坊间迂阔之论,怎可当真,污了太后的耳朵。”

    太后道:“闵元也太谦虚了,想当年,皇帝也是因为你写的一手好字好文章才封你为礼部侍郎,其意正是看重你文采斐然,岂会有错?”

    闵元道:“是陛下抬爱了。”

    太后满意地笑笑,看着闵元又道:“我听吕相国说,说你为了哀家寿辰,往返各处,昼夜幸苦。”

    闵元道:“太后贵为一国之母,寿辰本就应认真操办,再者这本是闵元份内之事,太后太客气了。”

    太后面色一变,颇为惆怅地道:“皇帝向来不满礼部为哀家寿辰建造寺庙一事,觉得劳民伤财,曾屡屡拦阻。可是皇帝不知道,如果没有哀家的虔心拜佛,哪有今日的皇帝,今日的太平天下?哀家如今回想起当时那局面都觉得心有余悸。”说着拿起手帕擦拭眼角。

    闵元见状,连忙跟一旁的嬷嬷上前宽慰。

    睦衍本不是太子,在他之前还有一位太子,是铁板钉钉的储君。直到多年前某日,太子忽染恶疾,病势汹汹,太医们连日诊疗,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将太子救回来。于是本来都还在安分守己的众皇子自始各怀鬼胎。

    太后出身不高,睦衍本是无论如何也跟皇位打不着关系的。但睦衍在众位皇子之中资质出众,况且自幼由已故先帝周崇帝亲自教养,性情相貌都与先帝十分相像,因而颇受周崇帝的宠爱。所以即使他并无争储之心,也早已为被其他皇子视为眼中钉。

    储君之争暗波涌动,睦衍有次出宫,竟在宫外遇刺,所幸未能伤及性命。

    当时太子已薨数月,但储君人选仍不明晰。朝廷众官员还在观望时,窦佩出言规谏,极力主张立睦衍为太子。窦佩功勋卓著,权倾朝野,之前就是周崇帝宠臣,窦佩此话一出无人敢有异议。

    睦衍便正式成为了储君。

    太后在两人的宽慰下才放下手帕,继续道:“哀家出身寒微,自哀家入宫为嫔妃起,宫里朝中就常寻我的不是,常人未受之苦,哀家与皇帝均遍受之。及至衍儿当了皇帝,哀家又成了太后,至此地位更是对哀家有些言语。”叹了口气道:“吕相国因是我的同胞兄弟,朝里一些臣子自然也整日地盯着,累他也受了些委屈。可是论起对江山社稷的忠心,哀家敢说,这朝里就没有人比他还忠诚的。”

    闵元道:“太后跟相国对朝廷的一片忠心,闵元心里自是清楚。常言道:“闲人嘴里,圣人还能寻出三分不是。外头流言蜚语,不必放在心上。况且关心则乱,吕相国做事偶有偏差也未尝不是这个缘故,太后跟相国也不必过于介怀。”

    此话正说到了太后心坎上,太后坐起身深以为然地道:“朝中这些臣子当中,也唯有你眼里看得清楚些。”叹了一口气,“皇上听了某些臣子的话,时常也对相国有些微词。你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抓空也劝劝皇帝,替相国洗洗冤屈。”

    闵元道:“是。”

    太后接着道:“吕相国屡遭旁人非议,不过是因为在朝廷无有成就罢了。皇帝又过于谨慎,手底下用人来来回回总是那几个老臣。但旁人能干的事情,相国如何就办不得了?你在朝中做事,皇帝若要用人时,你可在旁提醒,让皇帝偶尔也给相国一些差事历练历练,岂不两全其美?”

    闵元点点头:“太后说得是,闵元若找着机会一定照办。”

    太后笑着说道:“你今日来得巧,御膳房做了新花样的点心,你也尝尝。”

    闵元起身行礼:“闵元谢太后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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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月便是中秋佳节,照例要在宫中举办御宴,一连几日,闵元都与部中诸人草拟赴宴名单。闵元揣测着圣意,将今年新科进士中的几个人名加进了赴宴名单里,门人过来通报道:“闵大人,吕相国来了。”

    太后自进宫当了娘娘起,便极力提拔娘家的兄弟。她胞弟吕兴能力一般,却也凭着家姐作了太后,一路扶摇直上,屡任显职。及至前几年宰相李丰被革职,他就接替了李丰的位置,成了如今的宰相。

    吕相国虽已60有余,却也老当益壮。府中妻妾成群。上个月年仅18的小妾生产,又给吕相国添了一子。满朝贺喜的公卿都快把吕府门槛踏破了!说不尽的春风得意。

    闵元忙起身迎接,道:“吕相国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吕相国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有要事要找闵大人。”

    闵元道:“吕相国客气了,有事差人过来通知我便可,何劳相国亲自走动?”

    吕相国摇了摇头,谄媚说道:“闵大人是何等样人,岂是能随便通知的。”看了看左右,“且此事还须自己亲自上门同闵大人商议的。”

    闵元叫下属奉了茶,问道:“不知吕相国所烦何事?”

    吕相国道:“闵大人知道,今年是太后60大寿。礼部自旧年始便替太后建造寺庙,广访僧侣。一则为太后大寿之喜。二则,也为我朝兴隆繁盛。”

    闵元在一旁默默听着,又听得他说道:“在下犬子自幼深受太后喜爱,可以说是太后掌心里捧大的人。犬子时常感怀太后恩情,多年来却也无从报答。我想寺庙置办佛事用品一事能不能由犬子督办。一来锻炼他成才,二来也正好表达外甥对太后的一片孝心。”

    闵元听了此话,面显为难,片刻才道:“却是来得不巧了,此事我早已交付别人办理,倘此时变卦,怕部中他人有言语。”

    吕相国道:“有太后做主,我想部里其他人也不愿扫兴。闵大人若能在旁再好言几句,此事必然是有回转的余地。”

    闵元沉吟半晌道:“那就依吕相国所言。待明日,我便吩咐下属将寺庙所需佛事用品以及寻置僧侣一事妥善交接给相国公子。”

    吕相国瞬间眉开眼笑了起来,连连点头,而后又皱了皱眉:“好便十分好了,只是其中一项置办僧侣这件事,听说要到全国各地寺庙寻找有名望的高行真僧,犬子年幼,路途又遥远,到时做得不好,反而耽误大事。”看向闵元,装作十分为难道:“不知闵大人这件事能否另寻贤人?”

    闵元道:“既然令郎感念太后的恩情,闵元自然不愿妨碍令公子一片孝心。此事我便只挂个令郎的名头,另寻他人去做。”

    吕相国闻言容光焕发地笑了,直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就有劳闵大人了。”

    说着起身就要告辞。

    闵元道:“相国还请留步。”

    相国闻言回头,问道:“闵大人还有其他事?”

    闵元道:“前几日是小公子满月酒,在下因事务耽误未能亲赴贵府贺喜,今日正巧,准备的贺礼还带在身边,些许薄礼,还望相国收下。”

    吕相国顿时大喜,眉开眼笑道:“哎呀呀,这…闵大人太客气了,这是何必。”

    欢天喜地的叫随从收下了礼物,又客气了几句便告辞,闵元欲送被吕相国拦住:“闵大人是事务繁忙之人,在下已叨扰半日,心下已是过意不去了,不敢再劳相送了。”

    喜洋洋地带着随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说话的过程中,云楷一直在旁边听着,看吕相国走远了,便抱怨道:“吕相国这也太贼了,置办用品有油水的活他儿子就有孝心,寻置僧侣他儿子又偏偏力不能及了,还不是因为寻置繁琐油水又少。闵大人您也太好说话了,何必次次都便宜别人,委屈自己。”

    闵元看着吕相国走去的背影道:“无妨。毕竟是太后亲哥哥,自然要让着他的。”

    待忙完礼部事务,天色已晚,沿街灯笼明亮。到得府门下轿时,门口候着的管家迎过来道:“大人,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闵元道:“这几日事忙,以后估计都得是这个时辰回家了。”往旁一瞥,见到府门处几个侍女走来走去。

    闵元皱眉道:“公主又来了?”昨日方才回去,这会儿又过来,公主来来去去,这是做什么。

    管家点头,也皱着眉道:“好像宫里出了点事,公主为此闷闷不乐,到得府上早早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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