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傲鬼使神差地重新回到了副驾驶座上,她正握着安全带,男人身上熟悉的荷尔蒙味道再次向她袭来,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地加速,她下意识地垂头,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上的安全带卡扣。
男人低沉的声音自头顶缓缓荡至耳畔,“你想吃什么?”
时傲愣了愣,头也不抬,懒懒答道:“随便,我不挑。”
昂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显得意味深长,“巴尔虎包子怎么样?”
时傲不禁咽了咽口水,但语气冷淡,“都行。”
她微微抬头,轻轻地瞥了昂沁一眼,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男人乌黑深邃的眸子正温和地看向自己,她微微一怔,迅速收回目光,故作淡定地看向别处,清了清嗓子,“那就走吧!”
昂沁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视线,“好。”
汽车不急不缓地行驶,一路上,谁也没再主动说话。时傲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一片片模糊的白色一闪而过,脑海里像是放电影似的,一遍又一遍地闪现着方才在火车站,她与昂沁意外碰触到一起的画面。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却足以扰乱她的心神。
时傲她轻咳了一声,“可以放音乐吧?”不等昂沁回答,她已经将手伸到播放器前。主播富有磁性的声音伴随窸窸窣窣的电流声,自音响中流淌出来,她只感到心里闷闷的,那被她极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愫即将破土而出。
汽车穿过中央大街后,拐进一条小巷,不多时,便停在包子店旁的马路沿上。
昂沁是这家店的常客,老板一眼便认出他的车子,热情地将两人迎进店中。老板还记得时傲,一见她便问:“还习惯内蒙古的天气吗?”
时傲抿了抿嘴角,“嗯,这里挺好,就是风实在太大了。”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树枝随之摇摆,甩落一地碎雪。
时傲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她猛地抓紧帽檐,眼神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只见他步伐稳健,面色沉静,丝毫不受寒风影响,她愣了愣,这才又继续向前。
一进店,老板便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时傲浅浅抿了一口,暖意自喉腔弥散开来,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昂沁照例点了两笼包子和两碗牛肉面,临了又添了一碗奶粥,便将菜单递到时傲面前,“看看你还想吃什么。”
时傲扫了一眼菜单,摇了摇头,“你点的够多了,我可吃不完。”
昂沁轻轻地说了声好,便将菜单还给了老板。
此时正值饭点,四周坐满了客人,每张脸都红扑扑的,充满生气。与这样场景相比,时傲和昂沁显得沉默了许多。
索性老板上菜利索,没一会儿奶粥便率先上桌。时傲一看到好吃的,眼睛都亮了,哪里还顾得上尴尬,急忙蒯了一勺到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充斥味蕾。等她反应过来时,一碗奶粥已去了大半。
她佯装淡定地放下筷子,视线下意识地朝男人瞥过去,“咳咳,你吃不吃?”说罢,便将吃了大半的奶粥推到昂沁面前,殊不知这样的行为有多么暧昧。
昂沁摇头,“我不爱吃甜食。”
时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哦哦。”她顿了顿,垂头时脱口而出,“我只记得阿尔察不爱吃甜食。”
闻言,男人的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许是吃了饭,时傲比之前精神了许多,从包子店里出来后,时傲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阿尔察几点到乌兰浩特?”
昂沁淡淡回道:“晚上。”
时傲又问:“阿尔察买的硬座?”
昂沁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但却似有暗潮涌动,“不知道。”
时傲撇了撇嘴,嘟囔道:“好吧!”她拢了拢头上的帽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话题全都围绕着同一个人,也完全没有察觉到身侧男人越发严肃的表情。
“阿尔察……”她站在副驾驶座门前,话刚说到一半,抬眸时,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眼角一闪而过,她愣怔地睁大了眼睛。
昂沁皱了皱眉,语气微冷,“怎么了?”
时傲搪塞道:“没什么……”视线却再次朝刚才的地方看去。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冷风时不时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树枝,拍打在沿街商铺的玻璃橱窗上,啪嗒作响。
她心想,一定是她看错了。
直到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昂沁绷紧的下颌线上,愣怔了一下,这家伙好像生气了?
时傲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地张嘴,“你……”
男人的目光朝她投来,面上带着克制的冷漠和疏离。时傲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心里乱乱的,摆了摆手,撇嘴道:“算了算了,不想聊天就算了!”她双手环胸,赌气似的侧身看向别处。
昂沁沉默地看着女人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路沉默,下车前,时傲扫了昂沁一眼,“你在车上等我,我一个人去。”
昂沁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这令时傲心里更加郁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冷风中。
身后,昂沁垂下了眸子,静静地靠坐在椅背上,眼波闪了闪,再次抬眸朝朝外望去时,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另一边,时傲脚步迅速地赶到冲印店。老板娘还记着她,一见她来,便推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白色的信封,里面厚厚的一沓,便是宝音都仁和娜荷芽的婚礼照片。
老板娘将找好的零钱递给时傲,往外面看了一眼,而后八卦道:“你老公没来啊?”
时傲愣怔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将零钱一股脑儿地塞进兜里。她心里揣着事,哪里有心思和陌生人闲聊,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没走出去几步,便听到老板娘自言自语道:“这是吵架了吧?”
从冲印店出来时,天色比刚才阴了许多。时傲远远地便注意到昂沁的银色汽车,她冷哼了一声,心想,她宰相肚里能撑船,才不跟那家伙计较。这样一想,脚下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她刚要迈步,耳边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小时?”
时傲猛地愣住。
关于首都的记忆,像走马灯似的,在脑中迅速地重播了一遍。阔别数月,再见到时樾,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没想到真的是你。”时樾嘴角带着惯有的微笑,语气诚恳,“我看了你的博客,得知你在内蒙古,我忙完手上的工作,便来了。”他顿了顿,抿了抿唇,“小时,我找了你很久。”
时傲冷哼了一声,并不买账,“你究竟是为了我,还是别的什么,时樾,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时樾像是被人戳穿了秘密,脸色微微一变,又迅速恢复平常,对时傲的疑问避而不谈,面不改色地换了个话题:“打算什么时候回首都?”
“想回的时候就回咯!”时傲意味深长地朝远处看了一眼,“这里挺好的,说不定我就不走了。”
时樾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你现在住在哪里?”
时傲扬了扬下巴,眼神充满戒备,“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怪冷的!”她拢了拢帽子,转身就要走,却被时樾从背后一把握住手腕。
“嘶……”时傲吃疼,眉毛鼻子皱到了一块,“时樾,你给我松开!”时傲奋力想要甩开时樾的禁锢,奈何她就算力气再大也难敌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她恼羞成怒道:“时樾,你是聋子吗?你要再不松开,我就喊救命了!”
时樾知道时傲说得出做得到,他又是个要面子的男人,虽然不情愿,还是松开了时傲的手,解释道:“小时,我只是想带你回首都。”
时傲面色难看,冷冷地扫了男人一眼,“时樾,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是喜欢过你,但也没有傻到会觉得你是真的为了我而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回不回首都,什么时候回,从来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自打刚才她在包子店门口看到他,心里便堵得厉害。如今把话说清楚,从此以后他俩桥归桥路归路,她反倒心里爽快了许多。
时樾没有料到时傲竟如此坚定,像是下定决心要和他分道扬镳。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从来都不曾仔细地了解过时傲。
见时樾久久不再说话,时傲下意识地再次朝银色汽车看去,昂沁会不会等的不耐烦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时傲身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照片取到了吗?”
时傲微微一怔,抬头时和昂沁的视线撞到一起,“你怎么来了?”
时樾面色一紧,目光带着些审视意味,试探地问道:“这位是?”
时傲鬼使神差地猛地抓住昂沁的胳膊,不假思索地说:“男朋友!这是我男朋友!”
她刻意亲昵地靠在昂沁的胳膊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早已僵硬的表情,咧嘴笑道:“还没来得及介绍,我男朋友,昂沁。”她抬头看向男人,“宝宝,这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时樾。”
挽着手的两个人,四只耳朵通红,像熟透的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