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从自家拿来一个陶罐，在棚子里升起篝火，陶罐架在炉子上煮，里面青菜粥煮的咕噜作响，狗剩儿眼睛不止一次的飘向方兆业旁边的油纸包，大家都在等南姝说开饭
南姝把青菜下到粥里，将油纸包里的烧饼分给几个孩子和方兆业，每个人拿着烧饼都狼吞虎咽的吃出一脸幸福的样子
“你们慢点儿，等下还有粥呢”南姝自己也取出来一个饼咬了一口，这个味道简直比荞麦饼还好吃，不怪他们忍不住，她也忍不住啊
吃了饭几人围坐在篝火边上，聊起以后的规划，南姝“今天我们能吃上一顿好的，全靠师父的一身医术，我们才能跟凤鸣阁搭上关系，否则这门买卖我们做不成，以后我们的日子还会越过越好的”
狗蛋儿张了张口没忍住“那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呢？”生意是南姝和无疾先生谈的，与他们也没什么干系
“你们的作用可大着呢，捡药跑腿不得需要人呀！只要你们愿意，不愁没有生计……”
“我们愿意，只要能吃上饭，干什么都愿意”狗剩儿吃到了好处，对南姝满满的信任，让他干啥都行
南姝见有拥护者，更加有信心了“那好，只要师父开出药方需要捡药的，你们就跑快点儿，以后你们每捡一张药方，可得两文钱小费，多劳多得！但是切记，我们做的都是大主顾的生意，开的药是要拿来治病的，马虎不得，一旦送去主顾那里的药出了问题，砸了名声不说，我们都得出事”
方兆业看了眼南姝，小丫头倒是心细，每次谈起事情来，总能让人忽略掉她的年纪，他这不免对教养她长大的人产生了好奇
“我们肯定小心，一定不会出乱子的”小孩儿就是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南姝看他们充满信心，也欣慰的点点头
吴彬在一旁默默的啃着饼不出声，嘟囔道“我不愿意”
见吴彬犹犹豫豫的样子，狗蛋撞了一下他“你说什么呢？”
吴彬“我说我不愿意，芳芳就是被关在那个楼里，那个地方不是个好地方，现在还要给那栋楼里的人看病跑腿，我不愿意”
“诶，我说你……”狗剩一把搂住吴彬的脖子
南姝拍了拍狗蛋示意他让开，自己坐到吴彬旁边
“芳芳被带走还不是因为我们保护不了她嘛，可事实已经这样了，想让她出来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我们目前什么也没有，如今有了赚钱的机会，趁芳芳现在还小，距离接客还有些年头，大家努努力，不就可以攒下钱把她赎回来嘛，况且，多跑跑凤鸣阁，指不定有更多机会见到芳芳呢？”
吴彬啃了口烧饼看向南姝“真的吗？可是那么多钱，得攒到什么时候？”
南姝点了点吴彬的脑袋，继续趁热打铁“若是做得好，凤鸣阁只是我们的一个起点，芳草街那么大一条街，又不止一家妓院，我们再找个地方支个摊子看诊，芳草街那么多住户，我们只要名声打出去了，也不愁没有客户，攒钱的机会不也就多了嘛”
几个人被南姝说的心向往之“你们几人除了跑腿以外，师父的饮食起居也要多加注意，只要师父好了，咱们才有饭吃有钱赚，师父若倒了，我们都得饿肚子”
南姝将一切都归功给了方兆业，几双亮晶晶的眼睛顿时如探照灯一样打在了方兆业身上，方兆业顿感一阵头疼
“好了，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前期咱们名声没打出去，你们都多去芳草街转转，恰逢那些站客，就告诉他们有位医师可以给她们看病，看诊费只收八文钱，若她们有意，就说直接找你，你把她带到我们看诊的地方就可以了”
几个孩子连忙应下，都有些期待明天能快点到来，正当南姝等人收拾散场时，昏迷了几天的郑朗醒了
郑朗眼神朦胧的睁开眼睛，所见便是一茅草屋顶，很久没有活动，身体很是僵硬，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吴彬看郑朗睁开了眼睛，顿时惊喜的喊“他醒了，先生先生，他醒了”
方兆业及时上前，看郑朗眼神涣散，茫然无措的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忙拉起他的手揉搓活动，几个孩子见状也赶紧活动他的身体，方兆业扶着郑朗慢慢坐起来，郑朗张了张嘴，南姝赶紧递上一碗水给他喝
郑朗缓了一会儿，看到面前站着一位老人和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几个孩子“你们是谁？”
方兆业看郑朗一副虚弱的样子，转头对几个孩子说“你们都散了吧，我来跟他说”
南姝看方兆业对郑朗的态度很不一样，但也没多问“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儿干呢”离开前将怀里的一个饼塞到郑朗手中“这是他的，你们可不能抢”
几个孩子本看直了的眼睛，听南姝这么一说，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各自散去，等人都走了，方兆业才对郑朗说起了现在的情况
第二天，南姝很早就从后山摘了很多香气馥郁的玉兰花，挎着篮子来到狗蛋他们住的地方，还没进屋，郑朗就跟她打了个照面儿，南姝高兴道“你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郑朗被南姝突如其来的热情，问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的点点头
“他们都醒了吗？”
郑朗再次点头
“那我进去看看”南姝越过他走了进去，几个孩子早醒了一会，知道今天要做什么，每个人都兴奋的差点儿睡不着觉
方兆业还是穿着南姝借来的那套衣裳，可能是这两天吃上了饭，没了脸上的愁苦，倒也显得睿智平和，若现在出去摆摊儿，也没人敢说他是庸医了
“都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吧！”昨天凤鸣阁约了三个上门就诊的姑娘，约的上午十点，大多是凤鸣阁准备歇业的时间，方兆业见南姝水灵灵的样子，携一身清晨白玉兰的水汽，如一朵俏生生的小白花，这样的姑娘不能再这么随意出入那样的场所，容易出事，将南姝招呼过来
“你有没有其他短打的衣服，去换一件，再将头发梳起来”
南姝疑惑“怎么了？”
“凤鸣阁毕竟是个特殊地方，你一个女儿家，经常出入，还是不要太过惹眼为好，容易给自己招来麻烦”
南姝秒懂，回身将篮子塞到刚进来的郑朗怀里，想起陈婶儿家孩子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立马去找她借了套衣服，重新出现在方兆业面前，已经是个野小子的样子了，除了那双眼睛，哪里看得出来是个水灵灵的姑娘
“怎样？我还弄了点城隍庙里的香灰抹脸上，这下没什么问题了吧”
方兆业满意的点点头，南姝从郑朗那儿拿过来篮子，看着郑朗对方兆业问“他怎么办？”
“他久病初愈，就先留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南姝点点头问郑朗“你叫什么名字？”
郑朗看了眼方兆业，想起昨晚他与自己说的“我是周展，妹妹叫周素，是济州河上游发大水冲下来的”
南姝点点头，不再多说，招呼几个人出门
在方兆业看诊的期间，南姝将篮子里早上新采来的玉兰花，还挂着清新的幽香，逢人便给上一朵，有的还免费编个手串儿，好看又好闻，她人缘极好，说起漂亮话来带着几分天真，哄得楼里的姑娘个个欢喜的很，南姝想法很简单，就是结个善缘，以后若常出没这凤鸣阁，熟人多好办事
冯玉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早已跟明镜儿似得，她拨动着手腕上的白玉兰，阵阵清晨的幽香格外醒神，这丫头聪慧的很，即便不靠她凤鸣阁，她也能走出一条路来，这有些人啊，生来就非池中物
南姝到底小看了几个小子在吃饱饭这件事上的动力，待他和方兆业出了凤鸣阁，几个小子就拉来了好几个主顾，都是急诊，南姝将药方递给狗蛋儿，让他去抓药，狗蛋儿看着手上的方子，抓了抓脑袋，蹦了句“我不识字儿啊”
南姝直接愣住了，忘记这茬儿了，她也不识字啊，这可怎么办？
最后南姝和方兆业，只好先跟着狗蛋儿他们几个先去看诊，到了快黄昏时候，才把十几张药方上的药捡齐，送到每个患者手上，回到棚子里的时候，几个人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摊在地上半晌，没人说话
周展将火生了起来，把仅有的陶罐装满水架在火上烧
南姝跟诈尸一样翻了起来，直呼“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须会识字，否则太耽误事儿了”
狗蛋跟死狗似得摊在地上一动不动，今天他跑的路是最多的“那怎么办啊！我们都不认得字，总不能每次都让先生跟着我们跑”
方兆业一个老人家也累的够呛，坐完诊还得跑去捡药，哪个大夫像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悲催
“我识字”周展在一旁说道
南姝没听清，周展只好再说了一遍“我说，我识字”
南姝顿扫疲惫，眼冒精光的扑上去抓着他的手腕“你真的识字啊！那太好了”
吴彬看向南姝“你是要让周展教我们识字吗？”
南姝“当然不是，这么个腿脚利索的劳动力，怎么能只是教你们识字而已，太大材小用了，我需要周展你跟我们一起去就诊，让他带着你们去药房捡药，正好可以顺道教会你们，如何辨识药材和那些药材的字都长什么样儿，这不比坐在这儿直接学字来的有效嘛”
狗蛋儿和狗剩儿面面相觑，又多了个跟他们争口粮的家伙，方兆业看到孩子们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敌意，顿时了然“他就是带你们去捡药，没有小费，他的小费，我付给他”
南姝有些诧异方兆业对周展的态度，但还是秉持着别人不说，只要没影响到自己，就不问的原则，点头说好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周展跟我们去坐诊，开了药方，带你们去抓药顺便教会你们识字，你们都老实点儿，好好学，外面学堂里学几个字都还要交束脩，现在有机会免费学，都给我好好学”
狗蛋儿等人点头应下，南姝转头对周展笑道“你若是以后教会了我们识得药材，便可以让他们自己去捡药，不必再跟着跑，若是得空了，还请你多教我们几个字”
周展被南姝扑这么近，不太好意思，忙起身坐到一边，南姝说什么，他就点头
出现的问题解决了，南姝也放松了下来，拿出今天的诊金
“现在开始发各自的辛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