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自那以后,鹤之清和宋菱的谣言就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了,Lucy怀疑是鹤之清那边的人去做的,宋菱耸了耸肩,对此并不在意。

    但她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圈内的势利眼一眼看出了她跟鹤之清之间关系的改变,宋菱又变成了大闲人,她原本决定去花店继续上班,但在她走在地铁上,才忽然想起,花店已经有了新的人了。

    宋菱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她好像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只得自己去找事情,她不敢休息,在那时的宋菱看来,休息是属于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人的,而她好像还没有资格去休息,以至于她后来身体抱恙,缺席了一场最重要的相见。

    但如今的宋菱依旧活力四射,她前段时间大量的工作让她有了还看得过去的存款,她决定利用这个时间好好提升自己,她继续在韩老师那里上课。

    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她发现韩老师看她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就连上课时,也不像往日一般虽严肃却会跟她不大不小的玩笑,现在的他像个机器,宋菱觉得奇怪,却不想打扰上课的进度,只敢等到下课再问。

    没想到一下课韩老师就走进了休息室,宋菱连忙跟上去,她看见韩老师在接水,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韩老师立马转头,她又靠,韩老师又转,再宋菱持久的攻势下,韩老师终于败下阵来。

    “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还没消气,宋菱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你在生气嘛?”

    问出口才发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么白痴,果不其然,韩老师给了她一记无语的眼神,她又问道:“为什么啊?我觉得我最近表现得挺好的啊。”

    韩老师听完,嘴一翘说:“你跟Hezer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你的海报忽然就被撤下去了,你得罪他啦?”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宋菱心里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不是,就是他们误会了我跟Hezer的关系,现在他们清楚了,就。”

    “可是Hezer的确对你另眼相看啊,我觉得他对你是很不同的。”

    “啊呀,其实”宋菱深呼吸了好久才开口说,“我拒绝了跟Hezer去巴黎。”

    “为什么?!”韩老师直接暴跳如雷,“宋菱,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宝贵。”

    “我知道”宋菱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靠自己去巴黎,而不是另一个人。”

    韩老师听了这句话,忽然冷静下来,而后慢悠悠地开口:“可你现在也是靠自己的力量啊,你那场秀的表现无与伦比。”

    “不一样的,就算再怎么好”宋菱有些说不出口,半响才开口,“他们也会认为是因为我和Hezer之间的奸情才给我的。”

    韩老师恍然大悟的样子,宋菱又接着说下去:“如果我真的跟Hezer去了巴黎,我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干嘛说得跟Hezer传绯闻很委屈你一样”Hezer头号小迷弟韩老师不满。

    “不是,我只是”宋菱有点委屈,是,“我只是不习惯。”

    韩老师跟宋菱相处了几个月,也知道宋菱的脾性,她勇敢又刻苦,但又太光明磊落,受不了那些所谓的职场捷径,他忽然笑了笑,说:“好了,不是拒绝了吗,别想了,我就想问问你”

    韩老师冲宋菱招了招手,宋菱把耳朵凑上去,听见他说:“Hezer那方面到底怎么样啊?”

    宋菱气得大喊:“我说了是谣言啊!”

    “所以没睡过?”

    “没!”

    只见韩老师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宋菱白了他一眼,不过,总算两人的关系回归正常了。

    宋菱最近除了去韩老师那里报道,就是在家里自学英文跟法语,上次鹤之清的邀请点醒了她,她得多学几门语言。

    她最近除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拍摄,都宅在屋子里,Lucy也没过问她和鹤之清到底怎么样了,宋菱选了个光线很好的房间,尽管她将因此多付300元,宋菱太喜欢阳光照在书上的感觉了,在阳光下,一切都很美好。

    她开始迷恋上这种日子。

    商渡在月底回到了中国,他请宋菱吃了一顿饭,老实来说是请全体员工,在饭局上商渡表示自己将会将工作重心更多移到国内,以后可能会长居中国,让不少员工大吃一惊,其中就包括宋菱。

    在宋菱还在震惊时,商渡已经走过来,他用酒杯轻碰宋菱的酒杯,他说:“恭喜,那场秀你表现得很棒。”

    “谢谢老板夸奖”宋菱跟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商渡轻笑:“Hezer应该邀请你去巴黎了吧。”

    宋菱抬头看向他,半响笑出声:“不愧是老板。”

    “所以呢”商渡顿了顿说,“宋菱,你要跟他走吗?”

    宋菱看着商渡的眼睛,他眼睛可真好看,不过看久了有点害怕,宋菱敬了个一点也不规范的礼,诚恳得像个要冲锋陷阵的小兵,她说:“怎么可能,死都是老板的鬼。”

    商渡笑了,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他说:“谢谢你,宋菱,谢谢你选择我。”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了点,像大提琴,又像奶奶那个破旧收音机的声音,宋菱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老板感谢员工的啊。

    但是宋菱还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她皱了皱眉,心里默默吐槽道,这酒真烈。

    鹤之清一口闷完了杯里的酒,脸色铁青,基本没有谁敢去他身边,当然除了董宇,董宇笑嘻嘻地帮鹤之清的酒又满上,鹤之清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移开,拿起桌上的酒往嘴里送。

    董宇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堂堂鹤之清也有借酒消愁的一天嘛。”

    鹤之清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喝酒,董宇大咧咧地上前,用手臂挽住鹤之清说:“没事,不就是被拒绝了嘛,有什么难过的,再找一个。”

    鹤之清一听这话就烦,他推了推董宇,无奈董宇最近体重飞涨,他硬是没推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我说了我跟她不是那个关系。”

    “好了我知道的,你单相思。”

    “······”

    董宇也顺手拿起一块水果喂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过,这女人真是怪得很,怎么想不通呢,跟你去了巴黎,那不直接辉煌腾达呢。”

    鹤之清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个弱智,半响才缓缓开口道:“她如果真的跟我去了巴黎,她最多只能成为一个还行的模特。”

    鹤之清知道宋菱的想法,跟他去巴黎,那么宋菱的一切都会被打上鹤之清的印记,她根本无法做出什么惊人的成就,鹤之清想得通,但不知道怎么的,他肚子里就是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

    一想到这里,鹤之清就气得很,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直接闷完,董宇瞧他那模样,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怎么不知道呢,自己这位好朋友在事业方面所向披靡,但是一到感情上的事情,就跟个白痴一样。

    董宇能感觉到鹤之清对宋菱的特别,但感情上的事,只能当事人自己去摸索,他这个好友只能陪着他喝闷酒。

    反正鹤之清肯定会在这件事情上吃不少的苦头就对了。

    那天宋菱结束一个拍摄,那个负责人走上前跟她打招呼,宋菱跟他握了握手,那个负责人很高兴地用中文跟她说:“听我的中文怎么样,还标准吧?”

    “已经很标准了”宋菱对他树了个大拇指,那个负责人嘿嘿地笑,他说:“这都是Hezer教我的,你别看Hezer那个欠揍样,但人真不赖。”

    宋菱愣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任何有关鹤之清的问题,那个负责人见状,连忙说:“别想歪,我不是来让你难堪的。”

    宋菱连忙摇摇头,说:“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不过你的确是个好苗子,Hezer的眼光一向很好,我就知道他看上的人一定不赖。”

    宋菱笑了笑,她或许应该说点什么,比如谢谢Hezer,让她有了这次宝贵的机会,但她一想到在她拒绝完他后,他冷着脸,开车离去,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卑鄙了,一边吃着鹤之清名气的红利,一边又故作清高地拒绝他,有很多个夜晚,宋菱都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她开口说:“可是我拒绝了他的邀请,你不应该认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那个负责人摇了摇头,他说:“你们中国不是有个什么来着,千里马与伯乐”他说伯乐的时候发的是玻璃的音,宋菱没打断他,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又接着说:“千里马被伯乐发现,但如果这个千里马只是在伯乐的指导下成长,它与那些普通的马又有什么区别呢。”

    “千里马志在奔驰千里,这一切的路得它自己找自己去探索,它在风雨中成长,越来越强大,这才是千里马的意义。”

    “而伯乐,只是千里马的引路人而已。”

    说完,他看了眼宋菱,有些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宋菱还沉浸在那番话中,她说:“嗯,您说得很好。”说完她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她说:“谢谢您,为我解惑。”

    那个负责人颇有些得意地耸了耸肩,他问道:“你是不是要去送Hezer?”

    宋菱一脸懵地看着他,那个负责人有些疑惑地问:“难道你不知道Hezer今天下午就要回巴黎了嘛?”

    宋菱摇了摇头,那个负责人说:“看来是我泄密了,但我想Hezer肯定还是希望你去送他的,没有设计师不爱自己的缪斯女神。”

    他看着宋菱呆住的表情,又说:“算了,这取决于你。”说罢,他转身离去,在他要迈出大门的时候,他听见宋菱的声音。

    “请问他是什么时候的飞机?”

    在下午2点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没有一点预兆,宋菱用皮包顶在脑袋上,慌慌张张地坐进出租车里,出租车司机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地问她:“怎么了,小姑娘,慌慌张张的。”

    “师傅,麻烦去机场”宋菱的裙子被雨水打湿了,她的囧样被司机瞧着,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地问:“怎么了,姑娘,赶飞机啊?”宋菱摇了摇头,说:“不是,去送人。”

    去送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改变她一生的人。

    雨越下越大,车到机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宋菱冒着大雨冲进机场,一边喊着抱歉一边快速移动,在她赶到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了,她觉得很失落,她忽然想起自己一个人回到家里,发现弟弟跟爸妈都不见时,那股无力感,宋菱觉得很难受,她明明已经跑得很快很快了,可是无论她跑得再怎么快,她都追不上他们。

    她越想越难过,竟然在机场哭了起来。

    正在她痛哭的时候,后方传来声音。

    “宋菱?”

    宋菱回头看见鹤之清站在后面,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忽然愣住,没忍住地问:“你不是走了吗?”

    “我改签了”鹤之清想了一下,像恍然大悟地说:“所以你来送我的?”

    见宋菱不说话,鹤之清以为她默认了,有些嘲讽地问:“怎么?后悔了?想要跟我一起去巴黎了?”

    宋菱听见他怎么说,连忙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忽然想起来,好像还没有郑重地谢过你。”

    鹤之清挑了挑眉,问:“谢我?”

    “对谢谢你,愿意用我这个新人。”

    鹤之清摇了摇头,说:“不用谢我,我说过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宋菱知道鹤之清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个破例有多么可贵,他本来就是一个极为真诚的人,他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所从事的行业,又敢于创新,不在乎外界的声音。

    宋菱忽然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环境,养出了鹤之清这样的人,她破涕而笑说:“总之,很高兴认识你,Hezer。”

    鹤之清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尚且年轻,还处在一个非常爱美的年纪,她穿着一条白色的毛绒裙,可能是因为奔跑的缘故,她的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她的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可是雨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鹤之清第一次知道,原来雨也会偏爱一个人。

    他问:“冒着雨跑过来的嘛?”

    “嗯···走太急忘记拿伞了。”

    “蠢货”

    “······”

    看见宋菱一副想骂他又不敢骂的模样,鹤之清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的手拍了拍宋菱的肩膀,说:“走了。”

    他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扭身看见宋菱站在原地,见他转身,连忙对他挥了挥手,还在傻笑。

    他停下来,对宋菱说:“宋菱,希望能在巴黎遇见你。”

    宋菱笑嘻嘻地点点头说:“我也希望。”

    说完,鹤之清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他能感觉到,女孩的目光一直伴随着他,直到无法看见的地方。

    坐在飞机上,鹤之清看着窗外的雨痕,他想到了雨落在宋菱的头上,她奋力奔跑的样子,毫无预兆地,鹤之清笑了。

    自那天起,鹤之清爱上了雨天,他在每一个雨夜想起宋菱的脸,和那个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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