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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两原来不够啊

    “张子显?老人家是张夫子的父亲?怎落得如此下场”李娴灯用怜悯的眼神望着躺在茅草铺上的疯子,此时的他们已经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而那个疯子仍然没有醒来……

    “爹爹死后,大父……就神志不清了,也认不得我了”那位姑娘满眼泪水的看向那个认不得自己的亲人,像是想向他诉说她的苦楚。

    无法想象,乳臭未干的丫头是怎么带着疯子好好得生活下来……

    无人相依,无人垂怜,无人照顾

    可他是我的大父……只要他在一天,我就一定不会丢下你

    哪怕所有人以鄙夷的眼神看待,哪怕拖着病重的疯子寸步难行,哪怕因为他总做一些人们厌烦的行为……

    因为大父和爹爹一样,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可是为什么善良的人要接受这样的命运,曲折的过程,残酷的结局,无能为力得看着是怎么样结束这无解的棋局。

    陈珺走来说道:“医者说,已无力回天”

    “谢谢你们,我很开心……你们今天能够……停下来拉起我的大父……我早已知道……会有今日,但我……还是想……谢谢。”她哽咽地说完所有。

    是了……所有人围成一堆,看着别人的苦难,然而自己也是苦难人,难道看着有人比自己过得更苦,就会好受些?

    是了,下这大雨,有人淋着雨卖着橘子,然而我在屋檐下躲着雨,我们都没有伞,我也想冲过去买完她仅仅剩的橘子,这样她就可以回家了,可是我冲过去的时候,我也会淋雨……

    也有人会想……我可以尽我所能的帮助她,我会冲过去尝一尝她的橘子,如果钱够的话,如果橘子甜的话,我就为她暂时撑一把伞,让她回家吧,尽管她第二天还是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会在这里淋着雨,等待下一把伞。

    两者……谁也没有错,因为无能为力,所以袖手旁观者亦是我。

    故而,角度不同没有对错,勿在别人心中修行自己,勿在自己心中强求别人。这也让姑娘这么多年终于明白,理解。

    这么多年来,她似乎想在这一天把之前吞下去的泪水都流下来……以后……就不能再哭了,因为常常有人说哭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因为流下的泪水本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释放自己积压了很久很久的情绪。

    姑娘摇了摇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不想哭的,因为……就算哭出来,我也并不会好受一点点……对了,我叫阿离,离别的离”

    阿离

    阿离

    是阿离啊

    那疯老头子听到这两个字,他嘴里嘟喃着起来,他重复的说道,一遍又一遍“阿离…………阿……离……阿离……”

    姑娘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再也吞不下这苦涩的泪水,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她哭着蹲在草席旁边,握住那双褶皱如树皮般的手,话说不出来一句,该说些什么,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见我的大父叫我的名字,他总是痴痴的望着我,迟迟念不出来……哪怕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阿离”

    离别的离。

    疯子睁开了眼,此刻他不再是疯子,他有名字,他叫——张文州

    张文州将手抬了起来,指向李娴灯,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指着,一直指着,累也不放下,他嘴里仍然在说两个字“阿……离”

    李娴灯迅速的走了过去,也蹲了下来,想听清楚他在讲些什么,只见他手颤抖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瘪了的包子,是被那个人踢的吗?

    应该不是的……包子会被他保护的很好,只是最后一脚把他踹趴在了地下,是自己不小心地压坏了包子。

    他把压烂的包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李娴灯的手心,他轻声地说道:“阿离……吃……包,包子……”

    李娴灯握在手里,却看向那个在一旁哭泣的阿离。

    原来,当初疯老头子在人群中走向李娴灯,不是因为她并没有退后,而是因为他觉得她是阿离啊,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

    大父,我是阿离,我才是阿离啊,你看,你还是认不得我……

    张文州见他的阿离仍然没有吃,他继续说:“你吃,怎么……不吃啊?大父,记得你,最爱吃……肉包子了,他们打我,我……没有还手,换来的。”

    阿离看着他的大父,她的声音颤抖的说:“大父……我是阿离……您……认错了,她已经不爱吃肉包子啦。“

    张文州偏头看着阿离,看了好久好久,嘴角微微抽搐,他似是叹了很长一口气,继而又转过头看着那个穿淡紫色衣裙的李娴灯。

    “不,你不是阿离,阿离……阿离扎的是这样的发髻,带这样的珠钗,不是……你这样的,我又怎会认不出我的阿离呢。”张文州伸手摸了摸李娴灯的头,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孙女”

    扎繁琐的发髻,带华丽的珠钗,这是之前的阿离,阿离的珠钗早就当掉了,发髻自然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其实李娴灯的珠钗不算华丽,但也许在几年前算的上一股潮流,她也只能捡些过时的带带。

    原来张文州的记忆还在几年前,几年前父亲还没有下山的时候,几年前阿离还欢乐无忧的年龄,这样好啊……忘记痛苦才是最好的,就让他一直一直留在这时候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张子显是疯爷爷教出来的,张子显博学多识,清正严明,自然张文州也是一个极好的人,而张文州死于泗水城一方草席之上,面带微笑,其乐融融,然他的儿子却不知身葬何处?可也死的如此安详?

    阿离就这样守在她的大父身边,趴在大父冰冷的手旁,不哭也不闹,哪儿也不去,像小时候一样,突然想起母亲曾为父亲写的词,她慢慢的,慢慢的,唱与大父听,歌声婉转动听,似有……似有黄莺在耳边哭泣:

    古来圣贤士,清风明月中。

    孤苦无依,孤苦无依。

    轻舟水上漂,不知何处去。

    一字无言,一字无言。

    当夜梦中云,奈何突散开。

    不知君要走,何时再回来。

    了此一生为了山河。

    怎料山河破碎无圣人。

    全是冤魂,全是怨魂。

    李娴灯的泪从眼眶落下,她嘴里重复着阿离唱出来的词“孤苦无依……一字无言,陈珺,你说,如此苦难,是不是对于有权有势之人来说就是一块垫脚石,而对于弱者来说却是一个万丈深渊……”

    她忽然觉得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不值得歌颂,磨练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

    陈珺看着眼前这个被共情的人,看着这个惨绝人寰的世道,世态炎凉,终会有拨开云雾的一天的……

    “你说的对,也不对。生如蚁命如悲不是他所愿,他怕的也不是这所谓的万丈深渊,而是怕他得到的配不上这个苦难……”

    是啊,伟大的文臣孤苦无依,与清风明月相伴,一身文采却无处安放,当年醉酒所豪谈的家国大志,今日却无能为力,一生为了国家,奈何君主昏庸无能,白骨无人收……

    陈珺涩声道:“我们……该走了。”

    李娴灯仍然没有转身,她看着阿离,阿离今后会怎么样呢,她没有了精神支柱,世上再无一个亲人,她会好好活下去吗?

    而此时阿离站了起来,眼神也似李娴灯,温柔坚韧,饱含泪水,她慢慢的走了过来,朝着她跪了下来,郑重其事的说:“这世上我再也无处可去,不知为何人,我想……跟着你们,成为姑娘的侍女,终身为了姑娘。”

    李娴灯慌张地想把阿离扶起来,可她怎么也不起来,像是一定要等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阿离,我只有七两银子了……跟着我,你一样也会过的很难,我既无法支付你的工钱,也无力自保。”

    阿离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像珍珠似的掉落:“我不要工钱……我只想有个依靠……您就收留我吧,阿离很听话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我该做袖手旁观者吗?李娴灯看向陈珺,陈珺也望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没有关系,有我在……就做你想做的事吧。

    “好,我答应你,阿离”

    “从今天开始,你不叫阿离,离这个字不好,你叫……阿黎,黎明的黎”

    “阿黎……好,好……我……叫阿黎”

    象征着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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