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所经历的事仍然历历在目。
他们的小姑娘大概快成为四番队的文书专属员，几乎每一次在那些乏味的文件后头都能看见她探出的脑袋。
她的眼睛里像是填满了星星，看见了他又会弯得像月亮，漂亮的脸上都是暖呼呼的笑意。
偶尔他文书改得久了些，她会忍不住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像个不倒翁。
他有几次没忍住戳了她的头玩，被戳醒她也不会生气，回神后就着他的手笑得很灿烂。
她一直都是个爱撒娇的性子。
朦胧间他的眼前好像又站了她，正拉着日世里软声撒娇讨拥抱。
「小茜我也在啊，为什么不来抱我……」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少女看向他，莞尔张开手准备也抱住他，只是拥住她的身躯时，他的手上溅起一股温热，于是下意识往下一看。
——一把锋利的刀贯穿她的胸膛，刀刃上滴着鲜血，那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镜花水月的刃纹，而那把他深恶痛绝的刀正握在他手上，深红的血沾了他满手。
「呜……」
他听见她在哭，接着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表情迷茫，而眼泪一滴滴从眸中落下，就像一只被抛弃的雏鸟。
正当他以为她会问他为什么抛下她时，她却是笑了，即使不如往日开朗。
「真子，不要担心。」
至此，梦境被外力强行打断。
平子被猛地踹下沙发，盖在脸上的帽子也掉到地上。
“秃子！今天是你开学的日子！快去上课然后把那个黑崎一护用甜言蜜语哄骗过来！！”
日世里的吼声让他回神。
擦了把冷汗，他随口应道“是、是。”
看出他有些不对劲，日世里皱眉开口问“喂秃子，怎么了？”
平子低头打着领带也不隐瞒直说“梦见小茜了。”
“啊？”她扬起半边眉毛。
这家伙，梦见她还一副冷汗直流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把后半段的梦境老老实实重述一遍给她听，末了还吐了口气。
“真是……好不容易梦到，结果还是这种梦。”
他垂下眼帘把领带束好，回想起梦中最后的场景。
如果她真的那么问了，他会怎么回答？
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答案，就听见钵玄犹豫提醒了声“那个……快迟到了，不出门真的没关系吗？”
闻言日世里也从他的话中惊醒，毫不迟疑抬脚就是一踹“快去上课！”
平子回头做了个鬼脸，在另外一脚踢上来前抄起包溜了，把日世里气得不行。
“小茜……是那位被抓去虚圈的朽木茜羽吗？”钵玄开口问。
他偶尔会听到其他人提起她，脸上无一都是怀念。
“她是什么样的人?”
日世里闻言移开视线，手摸上鬓边木珠“……是个呆子。”
是个明亮而开朗得像太阳的呆子。
——他的第一次拉拢不出意料失败了，黑崎一护仍在恐惧着自己体内属于虚的力量，但若想着他们会放弃就大错特错。
假面军势一旦发作就不会放弃。
“啊……累死了……做不习惯的事真是累，放完假就考试……真是疯了……”
平子精疲力竭提著书包边抱怨边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靠近的人影，也导致下一秒他就被踹到墙上。
“谁踢——”他气冲冲捂住鼻子往后看，但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就没了底气“日、日世里……”
女孩抬脚踢起拖鞋，然后狠狠甩在他脸上“你个笨蛋交代你做的事情拖拖拉拉的！！”
“对、对不起……”
日世里没有停手，扯起他的领子吼“黑崎一护呢?！！”
“还……没……”平子心虚小声回。
“还没？！我不是要你用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吗！！！”
他尽力解释“说是这样，但他根本不听啊……”
“那就把他用蛮力拖过来！！”
“诶？不是说——”
此时一个轻柔的嗓音打断他的话。
“找到了。”
外貌清丽的橘发少女和高大的青年站到了两人面前。
日世里见状只有一个反应，那便是勾勾手指唤人“真子。”
等人不明所以上前，她立刻给了他一记头锤怒骂“为什么你会被跟踪啊白痴！！”
“我想问黑崎同学他也不会说，所以我直接来问你，平子同学。”织姬脸上神情坚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突然对黑崎同学做什么?”
日世里视线扫过去接着歪头不屑而挑衅回覆“妳以为妳问了我们就会说吗？”
织姬没有说话，只是凝眸看看着她，眼神柔和但又坚决。
「但我不能放妳一个人在这边！」
曾几何时记忆中那个弱气的少女也曾有坚决的时候。
恍惚间，她又看到那个坐在救护所病床上、正以疑惑表情看向她的少女。
日世里摸上发带的木珠，下意识开口“猿柿日世里。”
「欸？」
“欸？”
是与记忆中不同的声音。
女孩闭上眼沉淀思绪，完后又睁眼看向人类少女，往后伸手“欸什么，那是我的名字，你们也报上名来。”
“井上织姬。”
“茶渡泰虎。”
“公主跟老虎，你们名字真是响亮啊！”日世里不服气指向自己“这里是猴子跟平！”
奈何她的同伴一点都不领情，低声吐槽“什么平啊……只有我不是生物吧，不要把别人扯进来呆子……”
「碰！」
平子低头捂着滴血的鼻子，前面刚揍了人的的日世里继续说话“澎湃的大奶还有飘逸的长发，这女人越看越讨厌！”
“这只是偏见吧……还是只针对织姬妹妹的……”
「碰！」
平子开始身形不稳。
“我是无可奉告啦，你们两个——”日世里手向后伸，不怀好意勾起嘴角，手指勾刀。
“就死在这里吧。”
听见这句话平子倏地睁眼，丢下了句抱歉后把没有防备的日世里强行扛走，以惊人的速度迅速离开。
“等等！”
织姬想追上去，但茶渡拦下她并摇头道“妳看到了，那速度不是我们这种程度追得上的，而且就算追上了，也很可能会被杀死。”
话至此，织姬也只得作罢。
而那边匆匆离开的平子正受着日世里的斥骂。
“白痴你做什么！”对方大为恼火。
被这情绪带得，两人又在空中吵了一架。
冷静下来后，日世里就着被扛着的姿势仰望天空，良久后才道“我讨厌人类。”
讨厌人类的生命短暂，讨厌他们不必背负那么多，但说白了，这些「讨厌」不过就是她的嫉妒。
“我知道。”
听见平子回覆，她把头撇向一旁“我也讨厌死神。”
此时她也看到了发绳上的的木珠，上头由她亲手写出的名字，已经比当年还淡了许多，为了避免它消失，她已经很控制自己不要去碰它。
当初把它送给她的茜羽不是死神，所以这句话她说得没有一点犹豫。
平子把眼睛闭起“我也知道。”
“所以就让妳再等等了。”
——只是她对等待早已烦倦。
轻细跫音在行宫廊中回响，斗篷的下摆随着步伐飘逸起落，锁在脚踝上的金属环折射冰冷银光，兜帽沿下的容颜收敛起情绪。
她熟门熟路走到了那个房间外头，毫不意外在门边看见了伫立守卫的两名侍女。
这时她才有了笑容，温声问安“午安，梅诺莉、洛莉。”
梅诺莉听见这句话立刻就站直了身躯，甚至都不敢去看她“是！茜羽大人午好！”
茜羽含笑望向了洛莉，黑发破面虽然没有如同好友一样问安，却也低下头，默默让出了路。
“谢谢，洛莉。”她的声音就跟她的人一样，温温柔柔的像是把她抱起来一样。
“别废话了。”洛莉撇开视线“如果不是蓝染大人的命令，我才不可能让妳进去打扰！”
这也是面前人的特权之一，可以不必通报来往虚夜宫任何地方。
她的笑容淡了些，仍是礼貌点头，随后就开门进了房间。
虚夜宫的主人正坐在他的椅上，撑着扶手支头假寐，直到她进来时他才睁开眼睛。
“茜羽三席，午安。”
“午安，蓝染队长。”她颔首问好，下一句开口便直切重点“我想出去走走。”
“外出的话可以让赫丽贝尔陪同。”他面上含笑，看不出喜怒“茜羽三席与她关系很好，不是吗？”
“那还是不必叨扰她了，至于后一句……难道蓝染队长不希望如此？”茜羽垂眸反问。
虽然她的外出不只是出去虚夜宫，但算了，他的回答也在预料之中。
“不，只是再度明白了一点。”他的视线意有所指掠过门外后再度回到眼前人身上，惬意支着下颌道。
“茜羽三席果然很可怕。”
又是这句话。
茜羽抬眸，浅笑回应“在这点上我觉得蓝染队长更胜一筹。”
蓝染似笑非笑“但妳似乎并不害怕我。”
别说是害怕，就连敬畏之心也无，而原本在尸魂界时还会偶尔升起的戒备在到了虚圈后也消失了。
他面对的少女依然温婉回答“我没必要害怕你。”
“况且如果连我也是如此，你不会感到更无趣吗？”
她所见的那双棕眸中笑意似乎加深了几许，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妳在这方面一直都十分聪敏。”
茜羽没有回应他，垂眸兀自想着。
于她而言恐惧其实并无意义，准确来说——
「妳会成为比我们更温柔的神。」
忆及此，那双茜色眸中的色彩顿时深沉几分。
对她而言，除了爱之外所有的情感都该是不必要存在的。
而后茜羽重新抬头，目光重新放回他身上，将思绪换了个方向。
话说回来，她几乎没见过他休息的模样，面前的王永远从容不迫，发生了什么也都是居高临下俯瞰着一切。
茜羽撇开视线默了会，思忖了些什么，最后迈开步伐，坐上了他身旁的吊椅，它与会议厅里的那把如出一辙。
“能否听我唱几句？”
说这句话时她没去看他，可仍是能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
“茜羽三席是想打发时间？”
“就当是那样吧。”她不置可否回覆。
蓝染没有回话默许了，支着头带笑侧眸望她。
茜羽被这么看着也没有一丝紧张，只是启口低低哼唱旋律。
“我心爱的珍宝，愿灾厄远离你的身旁——”
刚开始时她能感觉到他的注视，而在后来的某一刻他似乎是动了，眼角余光瞥见他的身影，仍是一样支着头，她无法看见他的神情，但也不妨碍她哼歌。
在门外的两名破面自然也听见了从里头传来的歌声，胆子较大的洛莉悄悄开了一丝缝隙，往门缝里瞥一眼。
那个人坐在她的吊椅上唱着温柔而陌生的旋律，曲调清净透彻又带着她的缱绻，而她们倨傲优雅的帝王此时将手撑在靠近她的那侧扶手上，阖眸支头倾听着歌谣。
洛莉赶忙阖上了门，在梅诺莉小声问起时没有回答她。
歌声透出门扉传入她的耳中，她鬼使神差学着方才见到的模样闭上了眼睛，漆黑的世界中只有这首曲子，就像柔和的烛火，令人感到平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