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珂今日起得很早。

    梳洗完毕后，她便开始坐在铜镜前画眉。

    姜珂眉毛画的很随意，在眼睛上方狠狠涂了两笔，画得又粗又歪，毫不对称，毫无美感。

    就因为这两道眉毛，姜珂清丽的五官都显得蠢笨可笑了起来。

    姜珂满意地欣赏了一番，想了想，对夏荷道：“拿个毛桃过来，要没洗过的。”

    夏荷愣了下，知道无法劝阻姜珂，只得听话的去拿桃子。

    姜珂接过桃子，咬牙在脸上滚了一圈，她白嫩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红肿起痘，就连嘴唇都因过敏肿了起来。

    夏荷看得心疼，连忙道：“小姐，够了，够了。”

    姜珂看了看，又在眼睛抹上夸张的颜色，嘴唇涂得通红，然后在嘴角贴了个痦子，痦子上还精心粘了根毛。

    忙活完这一切后，姜珂带着夏荷去拜见许嫣然。

    -

    姜珂端着茶水等在主院门口。

    等到日头高升，主院大门才打开，一容貌俏丽衣着华贵的女子走出，身后跟着一群丫鬟仆从。

    姜珂知道这位就是许嫣然，连忙跪伏在地。

    许嫣然早晨刚起，准备出门逛逛，却看到两人突然跪在旁边，忍不住皱起了眉：“你们是何人？”

    姜珂停顿了一会儿，方才颤颤巍巍道：“嫂嫂，我是姜珂。”

    许嫣然冷笑道：“原来是妹妹，怎么一来就跪下了，起来吧。”

    姜珂仍跪伏着，仿佛十分惧怕，身子微微颤抖道：“感谢嫂嫂对我的收留之恩，嫂嫂的大恩大德，姜珂会永远铭记。”

    许嫣然嗤笑道：“我又没怎么你，何至于如此惧怕，我让你起来，没听到吗？”

    姜珂身子一抖，这才缓慢爬起来。

    待看清她的脸后，许嫣然身后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小声笑起来。

    许嫣然似笑非笑：“你倒是聪明，还知道故意扮丑，以为这样就能讨我欢心吗？可惜，我最讨厌表里不一的人。”

    姜珂神情惊恐，仿佛内心的想法都被看穿，一时间手足无措。

    姜珂：“嫂嫂不要误会，我只是，我只是想打扮一番见嫂嫂，嫂嫂不喜欢我抹掉就是。”

    姜珂说完用衣袖大力擦去脸上的唇脂眼粉眉毛，随后还把那颗带着毛的痦子拔了下来。

    姜珂做完这一切，显现出来的脸满是疙瘩红斑，嘴唇肿胀，更可笑的是，脸上竟然还没眉毛。

    许嫣然这才真心实意地笑出声：“你不用扮丑，你本来就挺丑的。”

    姜珂闻言垂下头，仿佛十分难堪：“嫂嫂说的是，跟嫂嫂比起来，我就算好好描画也是丑陋。”

    这话说得许嫣然很是受用，她扬起下巴道：“你如何能跟我相比？”

    姜珂身子一抖：“嫂嫂说得对，是我失言了。”

    许嫣然看着面前唯唯诺诺又相貌丑陋的姜珂道：“长君说，怕我一人在府中寂寞，这才留你在府中给我解闷儿，你倒也是个懂事的人，日后我若闷了，便叫你来说说话，可好？”

    姜珂抬头，惊喜道：“那自然是好的，嫂嫂身份尊贵又貌若天仙，多少人想跟嫂嫂说话都没机会，嫂嫂若召我，我一定立马就来。”

    许嫣然看她那副趋炎附势的模样，心中更觉可笑：我当初怎么会为这样一个蠢货生气吃醋？

    许嫣然冲姜珂摆摆手：“我还有事，你去吧。”

    姜珂连忙点头，又巴结道：“嫂嫂若闷了，一定记得喊我啊。”

    许嫣然带着一行人离去，走了几步后，许嫣然的贴身丫鬟听雨小声道：“夫人，就这样放过她了？”

    “胆小如鼠、蠢笨如猪、又长得那么丑，她对我毫无威胁，犯不着因为她惹夫君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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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嫣然带着一行人离去，姜珂嘴角含笑地站在原地。

    暂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很开心。

    另一旁，吴用在向魏长君禀报刚才发生的一幕。

    魏长君闻言先是皱了下眉，随后笑道：“她倒是豁得出去，吴用，你等下买些舒缓红肿的药送过去。”

    吴用踌躇了一会儿，直言道：“大人，咱们没钱。”

    婚礼那些贺礼入账都被许嫣然收着，魏长君发的俸禄都去还买房钱了，因而确实手头空空。

    魏长君哽了下，随后挥手道：“罢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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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珂剃掉眉毛不仅仅是为了扮丑，还为了能戴上□□。

    当年姜珂的娘商夫人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一幅足以以假乱真的□□。

    戴上□□，就可以变成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子，别人就算凑近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姜珂把□□拿在手里，对夏荷笑道：“当年娘曾说过，戴□□的时候一定要把眉毛剃掉，要不然撕掉面具的时候——那可真是痛不欲生。”

    夏荷见姜珂欲带上那□□，连忙用包着冰块的毛巾按在了姜珂的脸上，着急道：“小姐，你脸还红肿着。”

    姜珂推开了夏荷的手，把那□□粘在了脸上：“时间紧急，我现在要出去，你看好家。”

    姜珂说完把商夫人留下的增高靴和可以加厚身形的器具穿戴上，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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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兰苑。

    雅颂盯着姜珂，开口道：“你这扮相，跟夫人当年一模一样。”

    姜珂道：“同一张□□，当然一样。”

    雅颂道：“你不知道吗？这□□可以更改成其他的容貌。”

    姜珂闻言惊喜道：“当真？如何更改？”

    雅颂道：“我不会，但沉月姐姐应该会，沉月姐姐是上一任花魁，现在住在玉兰苑后面的院子里。”

    “那等下你带我去寻她，还有，雅颂，给我支三千两银子，我要用钱。”

    雅颂闻言愣了下，随即面色古怪地看着姜珂。

    姜珂道：“我要用这三千两做起始资金。”

    雅颂张了张嘴，随后道：“没钱。”

    姜珂：？

    姜珂：“玉兰苑经营了十余年，三千两的营收都没有？”

    雅颂有些心虚：“营收肯定是有的，只不过用在其他地方了。”

    姜珂：“其他地方？什么地方？”

    雅颂叹气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同我来就知道了。”

    片刻后，雅颂带着姜珂来到了玉兰苑背后的一处庭院，院门上写了两个大字——月园。

    打开门，院落里有几个孩子疯跑着玩闹。

    见有人来了，孩子们都凑过来，慢慢的，凑过来的孩子越来越多，足足有四五十人。

    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妇人走过来，看到姜珂后愣在了原地，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雅颂向姜珂介绍道：“这位就是沉月姐姐。”

    沉月看到姜珂，颤抖着声音道：“夫人……您回来了？”

    雅颂道：“姐姐，她不是夫人，她是阿珂，是夫人的女儿。”

    沉月擦了下眼泪，走到姜珂身旁抓着她的手道：“是阿珂啊，你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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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月仔细查看着姜珂手中的□□，缓声道：“更改□□会有损耗，这幅面具之前已经被人更换过一次相貌，如今若再更改一次，便无法再更改了。”

    姜珂点头：“那就劳烦沉月姐姐帮我更换下吧，也不知道娘从哪儿寻来的这□□，日后我也寻个新的去。”

    沉月笑了笑：“你这幅面具恐怕是世上最后一幅了，会做这面具的匠人已经去世，他的手艺也没传承下来，我虽能更改面具的容貌，但并不会制作。”

    姜珂闻言只得笑了笑。

    院子里除了沉月，还有其他的妇人，见到姜珂皆上前拜见了一番。

    雅颂道：“她们原先都是玉兰苑的人，后来年纪大了便来了这里。”

    “自从夫人走后，玉兰苑的营收便没人来收了，沉月姐姐就用钱买下了这个院子，取名为月园，专门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雅颂顿了顿，苦笑道：“这些年，玉兰苑的营收几乎都用在这儿了，加上最近换季，给苑里的姑娘和孩子们都添了冬衣棉被，账上……确实没钱了。”

    姜珂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我再想些其他的法子筹钱吧。”

    雅颂：“那这月园，还要留着吗？”

    姜珂看着院子里笑闹的孩童，微笑道：“留着吧。”

    雅颂突然站起身，对姜珂行了一礼，随后道：“谢谢主子，我等下回去就让姐妹们多赚些钱，争取等以后主子要用钱时能拿出来点儿。”

    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变化让姜珂愣了愣，随后笑道：“雅颂，我日后让你做的事可比赚钱重要。”

    雅颂道：“主子想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玉兰苑上上下下都会听从。”

    姜珂点头，内心却盘算着去哪儿弄这三千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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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珂盘算来盘算去，也只有一个法子——向魏长君借。

    姜珂没有直接去找魏长君，而是让夏荷跟吴用说：她想借笔钱，急用。

    当魏长君从吴用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脑仁儿不禁跳了跳。

    姜珂没钱。

    他魏长君，更没钱。

    买宅子借的钱还不知猴年马月能还上呢。

    只不过姜珂要用这笔钱，他能说不给吗？不能。

    但是这钱要从哪儿弄？当时买宅子时已经把能借的钱都借遍了，如今又要借钱，纵使他魏长君脸皮再厚，也难开这个口。

    魏长君很惆怅，某日下朝后，魏长君偷偷摸摸跟在一个同僚身后，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陈大人，最近手头可宽裕？”

    这位陈大人惊恐地看着魏长君，久久未言。

    魏长君咳嗽两声，憋了半天道：“要是宽裕了请我喝酒啊。”

    陈大人松了口气，笑道：“喝酒？今天就可以，魏大人春风得意，我早就想约上您喝一杯了。”

    这位陈大人自来熟地揽上了魏长君的肩膀，要跟他一同去喝酒，魏长君只好苦笑着同行。

    然而这场酒并没有白喝，因为魏长君在酒楼碰到了楚沛然。

    魏长君一见那楚沛然，就如同饿狼见了食物，双眼放光。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有钱、不在王都为官、还与姜珂有些渊源。

    跟楚沛然借钱，再合适不过。

    于是魏长君热情地邀请楚沛然去他家赏花。

    楚沛然皱眉，魏长君成婚时他去了魏府，那府中空空荡荡的，哪有花？

    不过他本来也要去魏府一趟，便应下了这个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