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厚重的桥墩，阁楼重宇之上，门庭若市。络绎不绝的人群，正拥挤在起伏的吊脚楼前拍照打卡。

    不知不觉，他们跟随着既定的路线已经行驶到了C城最受旅客欢迎的地方。

    手机的导航清晰显示前方会有一条笔直的猪肝色，从头堵到尾。虽然有交警指挥，可过往的车流密集，仍然难以迅速通过。

    不过随着缓慢的车流，眼前重影起叠的绚烂正跃跃闪耀在深沉无边的夜色中。

    陆知晓轻踩着刹车，唇角掠开笑意，抬眸看着这番触手可及的景致。

    她虽然从小生长在C城，却从未有很多机会能在晚上开车去江边兜风。所以每次经过这里，仍是会被眼前灯火斑斓的无垠景致所吸引。

    屏幕上滚动的歌词里也正好响着一句：我以为你不会出现，在这虚伪的世界……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在时间静止的昨天……

    耳旁歌声流离，本是驻足在窗前观望的梁淮书，双眼渐渐移向了驾驶位的陆知晓，他静静停顿了几秒，随即抬手小心地扶着方向盘：“小心，两道车流多。”

    不知何时伸过来的手指，触碰到了陆知晓因紧张而发凉的手背。

    她的内心突然跳漏了半拍，眼神有些无处闪躲，只得点点头又紧促地看着远处滞留的霓虹闪烁，沉闷的车厢内除了他们二人外，再别无其他。

    在这个城市里，荒漠的现实突然增添了一切自以为是的美好错觉。她今晚多花了点心思，除了沉迷惑心的夜色，还有那微不可察、细枝末节的留意。

    她留意到今天的梁淮书心情仿佛还不错，至少全程他都沉浸着乘客的角色里，偶尔会开口指导着如何开车。

    就连不经意间，他也会跟随着熟悉的音乐哼着淡淡的曲调。

    他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不太陌生也不太刻意的疏远，正一步一步慢慢走进陆知晓熟悉的认知。

    终于，顺着车流驰去的方向。

    他们一路堵停，驶离了拥挤的街景。

    陆知晓寻觅了一处公交车站，打着右转灯停靠在了路上。

    等车停稳后，她长吁了一口气，悬浮的心情才落了地。整理好思绪，她转头看着一脸悠闲的梁淮书，松开了布满汗腻的方向盘道：“该你了。”

    “不再开会儿？”

    “别，刚才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梁淮书轻声笑了笑，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行吧，不难为你了，今晚开得还不错。”

    陆知晓见他妥协，很快便调整了座椅靠背，离开了驾驶座。当她坐上副驾时，浑身才敢彻底松软下来。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一路开着越野，还能见缝插针地在拥堵的路段中行驶出来。她失笑地拿着自己的手机，扭着头侧躺在座位上。

    夜色恍惚，陆知晓转眸时，正在驾驶位上调整的梁淮书竟惹得有些迷眼。

    他快速地伸脚踩了下机械化的脚刹，随手打了左转灯，单手熟练地旋转着方向盘，轻松地从车站转弯驶入了车流。

    “老司机。”陆知晓盯着他颀长坐直的身影，和他身侧窗外灯火阑珊的卓立高楼，忍不住发出了声。

    “怎么不放歌了，凶猛的仙女？”听见响动的梁淮书调侃道，伸手调了调音量，才发现陆知晓的手机早已断了蓝牙。

    陆知晓看了眼他，慵懒地往后一躺：“老司机又不需要BGM。”

    “你这是偏见。”梁淮书趁着等待红灯的间隙，手动连接了蓝牙，屏幕显示“LHS”几个字母。他点开了喜欢的歌单，里面全是各类乐队的当红曲目。

    轻巧缓慢的曲调逐渐推进，他们行驶在架江的长桥上，两眼尽享满城的灯火阑珊。

    “当夜空落去，城市继续前行……而我未曾离去，你能否明白我浓烈心意……”

    *

    陆知晓又睡到了中午。

    醒来时，手机并无讯息。她像往常一样，刷着微博看最近的新闻，赖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彻底醒了瞌睡。离约定密室的时间还有一阵，早前与梁淮书商量好要去接他。

    他上午和朋友在体育场打羽毛球，留了定位也没有再多的互动。陆知晓习以为常，仿佛一切波及的情绪都停留在了周五晚上江边的夜色里。

    梁淮书定位的地方与陆知晓的家相距不太远，开车过去差不多十几分钟路程。

    陆知晓已经很久没有动车，车外都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刚坐上去时还是有些怀念自己这轻巧的车型。与大型硬派的越野车相比，小车的舒适感更为贴切。

    记得刚提车时，她就迫不及待买了米奇米妮卡通的软垫，在每个靠枕上、安全带上都绑了一个。车的后座上还放了好几个活性炭娃娃，可放了几个月，也没有除去新车的气味。

    不过这也不影响她开车上班，后来学校内停车位越来越少，有时候早高峰也精力疲惫，陆知晓便搁置了车在车库，很少再开。

    这次再启动，她仍然熟稔地调整好座椅，按照导航的路线，柔韧有余地行驶在路上。

    她不是不会，只是胆子小。

    每次开车，她都需要借口，而梁淮书便是她今天开车的借口。

    沿着几条宽长的道路，转了好几个弯，陆知晓终于才拐进了一个小区的铁门前，抬眼一见，梁淮书手插在裤兜里早已等候在这儿。

    冬日暖阳下的他，穿着随意轻便的卫衣，高挑清瘦地站在路边。他脸上永远都充斥着干净的少年气，擅长牵引着陆知晓的目光。

    陆知晓停下车，很快按下车窗，招呼着他上车。刚一坐上副驾，梁淮书便四处打量忍不住嘀咕：“你这车就像和迪斯尼联名了一样。”

    “爱坐坐，不爱自己打车去。”

    “别，我这是在夸奖你。”

    陆知晓瞥了他一眼：“夸奖什么？”

    “保持童真。”

    “我还以为你要夸我车技好。”

    过了一阵，梁淮书伸手支棱着脑袋：“说真的，你开自己的车一点也不像个初学者。”

    “我好歹也动车了近一年，只是你的车型太大，我Hold不住。”

    “我的车还是挺好开的。”梁淮书压低了声音，“只是不太适合女生开。”

    “你的车也不太适合你，它太直男了。”

    梁淮书的车虽是厚重的越野，可里面的内饰显得有些商务，车厢内没有增添任何的装饰物，黑色的硬挺风格倒是显得整洁干净。

    不过，梁淮书却仔细关注了另一个重点：“……说了好几遍，我不喜欢男的。”

    说这话时，他声音又低又沉，甚至带着点沙哑，蒙上了拨不开的雾色。

    陆知晓听得耳畔有些发痒，连连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导航的路线上，专注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天应该不会再迟到了。”

    “再迟到，老翁该叫我们两咕咕了。”

    “希望他今天能进化成一个男人。”

    听到这话时，梁淮书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今天除了他们小情侣之外，还有谁，不会只有我一个胆子大的吧。”

    “还有一个是老翁的朋友，也是个女生，看来今天能支棱起来的只有你了，你可要保护好我们。”

    “别总指望我，你也要进步。”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女生也是个坦克，还是个无所畏惧、敢于独自做单线的人物。

    一到密室店内，翁仔便迫不及待地向他两介绍他这位朋友，眉飞色舞说得就像自己的胆子也一样大。听到队里总算有了两个坦克，陆知晓才顿觉心安了些。

    众人到齐后，每个人都被分发了黑色的眼罩。按照商量好的队形，梁淮书依然走在了第一个，三个女生紧跟在中间，翁仔押后。

    这次的主题算是店内较为简单的水平，不过具体的故事背景还是增添了不少恐怖的氛围。

    戴上眼罩后，工作人员指引着陆知晓将手轻轻搭在了梁淮书高挺的肩膀上。

    这是第一次，她厚实地在黑暗中触碰到了他，恍惚之间闻到了淡淡的清冽香气，还有自己微热的气息不断沉溺在前。

    随着诡异的背景音乐，他们五人缓缓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