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学楼外，陈默与匆匆赶来的丁叶擦肩而过。
因为改变装扮，丁叶并没有认出陈默，她板着脸，快步穿过一大群背着书包正要放学离开的学生，风风火火冲进了教学楼里。与她一同的还有其他几个记者打扮的人，陈默对此很满意，这起霸凌事件产生的影响当然是越大越好。
如果能让那个人也连带着遭到惩罚，就好了。
陈默正想着，目光却在正前方不远处捕捉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杨校长好。”
“杨校长再见！”
“再见。”
“放学路上注意安全。”
中年男人一边朝教学楼方向走来，一边和蔼可亲地同身旁的学生们打招呼。如今他已年过四十，头发有些稀疏，整个人比十年前富态了不少，不过背脊还是直挺挺的，和蔼中带着几分威严。
曾经，这个男人还只是被称作“杨老师”，是陈默高中时代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
当年，他一味掩饰班里的霸凌现象，仿佛瞎了眼一般装作并不存在，甚至还会考量到家境家世等因素，面对她的求助，冠冕堂皇地说着诸如“女生间玩闹很正常”“我觉得李晓欣对你很友好啊毕竟她就是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陈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该大方一点和同学们友好相处”这样的屁话，纵容李晓欣她们继续作恶。
作为未成年人监管者，作为本该出面制止并纠正的成年人，他却带头把陈默孤零零地推到了与众人对立的那一边，甚至差点就把她逼下悬崖。
如今，他靠着溜须拍马和苦心钻营，终于混成荣誉满身桃李天下的名师，还坐上了实验中学副校长的位置。
擦肩而过时，男人只是朝这边瞥了一眼，并没有认出她。陈默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这个男人，正是她实施的整个复仇计划中最困难的一位。
不过这盘棋，她已经快要下到将军这一步了。
***
放学后，校门外的奶茶店里挤满了学生。运气好先到店的初中生们美滋滋地围在小桌边叼着吸管神色凝重地小声聊八卦，晚来的同学只好去前台点单然后打包带走，可就算打包，现在也要排上三五分钟。
四个女生推门进店，她们是这里的常客，她们的拍立得合影就贴在墙上。见店内已经满员，打头那个高个子长发女生有点不爽，抬着下巴扫视一圈，目光停在窗边那几个正在聊八卦的初中生身上，随即用眼神示意同伴。
她的同伴短发女生便走过去打断了初中生的聊天：“这是我们的桌，让一让。”
坐着的女生正要反驳，她的同伴却拉住她，有些压抑地使了个眼色，她们便纷纷起身，低头拿着纸杯快步离开。
四人心满意足地坐下，一边玩手机一边聊起下午把同班女生关进厕所隔间里的事，嘻嘻哈哈地前仰后合。不一会儿，当系着围裙的店员送来点好的奶茶时，长发女生的手机响了，她不耐烦地接起，几秒后脸色煞白。
她挂了电话，另一个同伴小声问：“怎么了？”
“刘梓璇可真该死！”长发女生恶狠狠地说，“有人看到几个大人跑进了教学楼，在厕所里把她给弄出来了，他们还说，那些人好像是记者。”
“欸？记者？怎么可能？”
“她平时连老师都不敢找，怎么可能去找记者说？”
“鬼知道，咱们走吧。”
长发女生明显是四人团体的头头，她冷冷说完，抓起纸杯站了起来，她的跟班们虽然还一头雾水，却也跟着起身离开。
四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站路，实验中学已经被甩在在很远的身后。夜幕降临，城市里车水马龙，冷风四起。
短发女生缩起脖子：“七点过了，我们真的不回去上晚自习吗？”
长发女生神情烦躁：“你们说好了陪我去剪头发的。”
“可是，”另一个看着挺机灵，长得小巧玲珑的女生沉稳地分析道，“万一刘梓璇把咱们供出来，咱们又翘课，就更说不过去了......”
“呵。”长发女生抱起手臂，瞥着她冷笑，“她有多大胆子把我们供出来？她和她那可怜兮兮的一家人不要命了吗？我爸一根手指就能让她一家在冬城消失，你们信吗？”
其余三人愣了一下，便跟着尴尬地笑了。
笑着笑着，长发女生的视线停在前方，她收起笑容，皱眉瞪着眼前挡路的女人，没好气地说：“喂，大姐，别挡路。”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质地的廉价职业装，脸色很差，她不说话，也没有遂女生的意让开。
***
夜幕下的街角，如幽灵般出现的黑衣女人让四个女高中生感到有些莫名害怕，陈默却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黑暗里适合发疯，适合阴暗爬行，适合去做一些不能在阳光下做的事。
“你谁啊？看什么看？滚开！”
“大姐？下班了怎么在街上愣神？赶紧回家做饭去！”
“你聋子吗？”
陈默静静看着她们努力逞能的丑陋嘴脸，肆意将她们幻想成少女时代李晓欣和她跟班们的形象，这样一来，内心便自然而然地紧张激动甚至是愉悦起来。
“我是小荷家的店员，刚才在店里给你们做奶茶的就是我。”她淡淡说着。
“是吗？你有什么事？”
四人讪笑着打量着她，眼神狐疑却警惕。
“我认识你们，你们几个是高二九班的，你们这四人组在实验中学挺出名，来店里喝奶茶的其他人都不敢得罪你们。”
长发女生冷笑，撩了一下脸颊边的头发，上下审视着陈默：“大姐，所以呢？”
“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你有病吧？”短发女生怒目回应，“我们凭什么要帮你啊？”
陈默没有理她，而是自顾自地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里面是个十岁上下的女孩，穿着芭蕾舞裙正在压腿。
“这孩子的妈妈出差了，她爸今晚有事抽不开身，我想拜托你们待会儿去舞蹈室接她。”陈默语气平和地继续对四人说着，“接到孩子之后麻烦拍张照片，然后给家长发个短信，号码是......”
“哈？你是真的有病啊。”长发女生抬手推了一下陈默，“大姐，你当我们是谁？你的跑腿？”
那个看上去小巧聪明的女生托腮附和：“我猜，你除了在奶茶店打工，还兼职了别人家的保姆，给人接孩子明明是你自己的工作，居然还想偷懒支使我们去做，大姐你不要太搞笑了。”
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四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陈默叹气：“我就知道你们会不配合，所以，刚才给你们做奶茶的时候，我给每个人都加了点儿料。”
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玻璃瓶。
“这种东西，无色无味，但是有剧毒。”
毕竟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四双眼睛瞬间惊恐万分。
“服用后的头三个小时里是不会有任何知觉的，毒性会在三个小时后发作，你们先会觉得头晕，然后四肢乏力，随后整个人陷入被无数只虫子在皮肤上爬来爬去的灼烧感，毒发后不出一刻钟，你们就会断气。”
她慢慢说着，眼前的四双眼睛已经暗淡下来，不安和恐惧汹涌地席卷而来。
“对了，这个毒药最好的一点我忘记介绍了，去医院做的任何检查都查不出来，喝下去只能毫无知觉地等死。”
“我计过时，你们四人喝下第一口奶茶的时候是五点五十八到六点整，所以毒发时间在晚上的八点五十八到九点整，如果没有解药，等到九点一刻，你们四个都会死，死后尸检的结果将是普通的心脏麻痹。”
在气氛压抑的街边，陈默对她们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以上是坏消息，当然，还有好消息，我有解药，如果按我说的乖乖去做，你们是可以在毒发前拿到解药的。所以，你们现在的选择是？”
或许是太年轻，或许是鲜有地触及到了如此真实的死亡威胁的阴影，其中那个短发女生第一个弯腰干呕起来，接着，另外两个跟班也跟着痛苦地捂住了嘴。
“我......我怎么觉得头有点晕......”
“你......”长发女生冷冷打量着陈默，脸色像个死人，“你骗人的吧？”
陈默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写满她们不认识的外文的黑色网址，淡淡说道：“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人莫名其妙地死去，其中有一部分暗杀就是来自你们刚服下的这种药，年轻人，你们还太年轻，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真正丑陋的另一面。”
“这是......”最机灵的那个女生抬眼看着屏幕，小声惊呼，“暗网？！”
这两个字让四人本就恐惧的脸上多了几分绝望。
“我们哪里得罪你了？姐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你是杀手吗？你在执行某个任务？暗中选上我们出面帮忙？”
“为什么选我们？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不会是因为学校里的那些事被发现了吧？！”
陈默在黑暗里看着她们惶恐的脸，只是以捉摸不透的模糊微笑回应。
这种装腔作势甚至有点离谱的骗人把戏，大概也只能短暂地吓唬小孩罢了。但用在她们四个脑袋空空的坏孩子身上，却刚刚好。
四人完全傻眼，又害怕又无助，焦急地围在一起小声商议起来。
机灵女生继续扮演军师，煞有介事地小声说：“要不我们就听她的，不管是否真的中了毒，总之只要按她说的把事情办了，我们就不会死了。”
“也只有这样了。”另外二人附和。
终于，长发女生麻木地点点头，转过身对陈默说：“就，就按你说的。”
“很好，你们果然都是聪明人。记住，把事情办漂亮，不要想着耍滑头，我会一直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紧紧盯着你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