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看见高歌正快步走出斋堂，有点着急地四下张望，很快，他也看到她了。
“我司机。”
陈默一边说，一边朝高歌挥了挥手，见高歌迟疑了一下便朝他们走来，她小声对余声说：“他有语言障碍，麻烦余总给个面子，不要奇怪，也别冒犯。”
余声倒是不以为然，挑着眉问她：“陈总换司机了？”
“刘姐休假了。”
余声迅速打量来人：“这小帅哥是你从哪里找来的？明明一看就不是专职做司机的。”
陈默瞥了他一眼，心说这人眼睛还挺毒辣。
为了不把高歌卷进来，陈默敷衍说是在求职网上找到的大学生寒假兼职。反正高歌人长得清瘦，在他身上也看不出在社会里浸泡的油腻感。
等高歌走到跟前，陈默问他：“吃过了？”
他却摇摇头，看了看她，又飞速打量起余声，脸上挂着努力克制的平静。
“一直在等我啊？”
高歌点点头，又看向背后的斋堂，似乎有些在意那两份已经冷下去的饭菜。
“刚才碰到熟人，耽误了一会儿。”陈默看了眼余声，又对高歌说，“计划有变，我们现在下山返回冬城。”
高歌眼中的迟疑只闪过了一瞬，随即他就像真正的司机那样，顺从地对老板点点头。
“二位稍等片刻，我去和父母打声招呼。”余声说着，便朝斋堂的方向走去。
见余声转身离开，陈默又问高歌：“饿不饿？”
他板着脸摇了一下头。
陈默无奈地笑了：“下午回到冬城，一起去吃个饭，余声请客。”
高歌不回应，只是紧紧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脸上探究出她和余声之间的关系。
***
下山的路依旧不好走，陈默脚底一滑，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那只胳膊肘。
是余声的。
“抱歉，余总。”
“小心脚下。”余声说着，抬手在臂弯里迅速按住陈默就要松开的手，稍稍用力便将她拉近，“陈总还是扶着我吧。”
陈默尴尬笑笑，感觉正被来自另一侧的那道目光直直戳着。
高歌虽然面色如常，但视线依旧停在余声臂弯里的那只手上，就像在看什么碍眼的东西一样。
“怎么了？”陈默明知故问。
他不回答，只是朝她抬起手臂。
“欸？你也想扶着我？”
陈默笑着，很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抓住他的胳膊，没想到他却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高歌这才从她的脸上收回视线，拉着她转身继续下山。
余声见状，不动声色地调侃道：“陈总，你看你，同时激起了两位男士的保护欲。”
这什么屁话。
保护欲？真是笑死人。男人若真有保护欲？那世界上成千上万的苦难女人早都不存在了！别搞笑，他们只有色.欲罢了。
比如眼前这两位。
陈默冷笑：“余总夸张了，不过是一段山路。”
“我是觉得，陈总偶尔示示弱，就像现在这样，反倒是更可爱了。”
余声说着，抬起另一只手盖上了陈默被迫搭在他臂弯里的手。
高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再次警觉地看向余声，恰好就看到了对方抬手的那幕。
“余总这么说，倒是激起了女人的胜负欲。”陈默依旧淡淡笑着，她的手用力挣脱了余声的臂弯，语气突然冷淡下去，“不就是下个山，难道我一个有手有脚的人，连这都不如你们二位了？”
高歌正在努力克制不要在外人面前黑脸，却听到陈默夹枪带棒中的“你们”二字，还没反应过来，握着陈默的那只手便被她抽开了。
“现在，我们三个就比比，看谁最后下山。”
陈默说完，便打头沿着湿滑的石阶一蹦一跳地小跑了下去。
“神经病。”
余声小声嘀咕着，却发现高歌正盯着他，眼神里带着些不满。
余声轻松地想，这个小司机会不会也正在对他的奇葩雇主苦不堪言。他便匆匆一笑，有些客套地说：“小兄弟，你老板，还真是怪可爱的。”
高歌并不理会他的解释，转身大步追陈默去了。
两个神经病。余声腹诽。
不紧不慢来到半山腰，直到看见那辆黑色的G级越野车，余声愣了一下，终于开始慎重地打量起坐在里面的那个“男大生”。
他坐在驾驶座上，正转头和后座的陈默比划着什么。
所以他真的是个哑巴？余声不屑地想着，却发现陈默也在后座用手势和他比划交流着，两人都是面带笑意地看着对方。
就好像他们二人已经相熟了很多年。
余声冷漠地移开视线，他突然感觉春节以后再次见到的陈默，和之前的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富女人都爱小帅哥，就像那些穷女人见到他余声就如饿虎扑食一样，都挺无聊的。余声冷冷想着，迅速得出了“人是花钱雇来的，车是花钱租来的”这样令他畅快的结论。
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径直拉开后座车门，坐到了陈默身旁。
“你输了。”见他上车，陈默便偏头笑了起来，“余总，你是倒数第一名。”
余声有些不耐烦，却依旧保持微笑：“今天本来就是我请客。”
“好啊。”陈默笑着，很自然地朝前探身，拍拍那司机的肩膀，“我们出发！”
余声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窗外，车子在山路上盘桓，他突然沉沉说道：“这个春节，我去了夏城，和小林分手了。”
***
“欸？”陈默多少有点吃惊。
余声转头看向她：“聚少离多，是她提出来的。”
陈默点点头，随即移开了视线。
“陈总，你也不来安慰安慰我。”
“因为我看不出你需要安慰啊。”陈默转过头，认真打量了他片刻，脸上突然透出阴阳怪气的笑意，“余总，说句实话，我没觉得你有多喜欢小林，她提出分手，对她来说倒是件好事。”
余声撇嘴，表情仿佛在说：不愧是你。
“别耽误人家了。”陈默丝毫没有嘴软。
“陈总这一套一套的，一听就是情场老手了。”余声轻哼了声，垂眼打量着陈默，语气诡异，“不如请陈总给我这个单身汉支支招，怎么样？”
陈默笑得自然：“简单啊，不入情场就好了。”
她正说着，车子震动了一下，大概是车胎碾到了盘山路上的落石。
陈默下意识抬眼向司机的方向看去，高歌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从后座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极力维持平静的侧脸。
“不入情场，”余声重复着四个字，“怎么说？”
“谈感情，很伤人的。”陈默随口说着，转过头若有所指地看进余声的眼中，“其实余总这样的成功生意人，不管做什么都有顾虑，把感情和生意掺在一起，岂不是两败俱伤？”
被贴上“成功生意人”标签的余声皱起眉：“可我怎么感觉，陈总是在阴阳我？”
“哪有。”陈默笑。
余声也笑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上次你被人勒索的那件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陈默点头：“报过警了，那个人已经被刑拘，我这边的律师正在跟进。”
说着，她又瞥了前方一眼，高歌依旧平稳地开着车，仿佛听不到他们的聊天。
余声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陈默看了眼余声，“我听说，他在被警察带走之前，曾被人打了一顿，是年三十那天傍晚发生的事。”
“哦？被谁打了？”
虽然余声如此发问，但表情倒显得漫不经心，仿佛根本不好奇一样。
“不清楚，至今没有查到，据说，附近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拍到歹徒的脸，只知道是个瘸腿，男的，穿得又脏又破，下手还特别重，不光把值钱的物件都抢走了，包括那部存照片的手机，还把人暴打了一顿。”
余声淡淡说道：“呵，现在的强盗，反侦察意识都这么强了吗？”
陈默勾起嘴角：“不过勒索者那边还算配合，已经在警方的监督下远程删除了存在云上的所有照片。”
“那就好。”
“虽然算是解决了，但我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余声微微皱眉：“怎么？”
“我被勒索这件事，除了身边的亲信，就只告诉过余总您了。”陈默扯扯嘴角，盯着对方压低了声音，“之前我就在猜，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那个熟练的强盗，不会是余总帮忙安排的吧？”
余声看着陈默，愣了两秒，随即有点尴尬地笑了起来：“既然人已经被抓，事情已经解决，陈总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余声却像是无声地认领了陈默的猜测。
***
吃饭的地方是余声选的，冬城最贵的一家西餐厅。
高歌本来不想去，后来转念一想，不能白白给那个姓余的和陈默独处的机会，便跟着一道去了。
他忍了一路。先是陈默那番关于“不入情场”的话，让他恐慌不已，但更多是因为那个姓余的。姓余不但油滑，而且更狡猾，为了博得陈默的好感，居然不声不响认领了打姜鑫的那件事。
高歌心头冒火，却也只得默默把咬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
他确信，姓余的对陈默图谋不轨。所以他必须要一同去吃饭了。
走进餐厅，不知余声是否有意为之，他很自然地走向了落地窗边的二人桌，绅士一般为陈默拉开椅子，殷勤地说：“这个位置是整个餐厅里视野最好的，可以俯瞰冬城。”
说完，他又很随意看了眼高歌：“司机师傅就去那桌吧，桌上有菜单，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