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夏日里有些燥热,这个点沈浮玉早早睡下,她的作息规律的吓人。
这种时候,就不必再装恣睢鸟了,他从鸟笼中一跃而下,化作人形状态。
陆拾砚轻着脚步,走到门槛前,许是因为白日里的事,她睡得不大安稳。
她整个人蜷缩在靠墙的那边,似乎只有这样,才有着安全感。
被子在她的身上,像是千斤重的石板,她在其中,如何也睡不安稳。
客栈的被子似乎有点厚,所以才会压在身上,像是禁锢。
陆拾砚缓步走近,这些被子里填充的是棉花,若是抽出来一些,或许会好一点。
但他翻遍了其它的柜子,里面除了随机解锁的小可爱外,空空如也。
陆拾砚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自己的储物箱中,也没有被子之类的。
毕竟,恣睢族自己身上的羽翼,就可以为自己保暖,用不着其它。
他想了很久,最后想到百鸟朝凤一词。
陆拾砚踏上窗台,街道处人烟稀少,他便放心的挥起翅膀,化作了庞大的原形。
四周的鸟雀被光辉吸引,不自觉伴随着他的身影行走。
青色的羽翼流光溢彩,在夜空中闪闪发亮。
“那是什么?”
“神兽显灵了,天佑我七曜国。”
晚风裹挟着旁人的言语,传入他的耳中,他低下头,看着众人蒙灰的双眼带上了些许光彩。
他不知这些人经历了什么,倘若这样,能给他们一些希望,那就如此吧。
他们看着神鸟飞过,有些孩童看入迷了,不自觉的的跟着鸟的轨迹行走,却跟不上。
他将那些鸟带入了深山老林中,开始只注意着飞,没想到到了后来,有了这么多的鸟。
它们灵智未开,只知道在那里叽叽喳喳,左顾右盼的,似乎在疑惑,自己怎么到这来了。
他立在他们的身前,缓缓转过身来。
少年身形高挑,衣服包裹住其中的线条,他看向在地面上的鸟雀,“借点羽毛。”
“叽叽??”
那些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就少了好几根羽毛。
好在陆拾砚下手不重,每只鸟就拔了几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多谢,散了吧。”
他看着成堆的鸟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挥手,那些鸟雀下意识的四散去了。
它们不明不白的跟着陆拾砚绕了大半个七曜国,又丢了几根羽毛,虽说并不重要,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见那些鸟飞走后,将灵力化作细丝,把那些羽毛缓缓地凝成了一块布。
它的样貌几番变化,最后成了一块薄薄的被子。
他上手感受了一番,很轻,并不热,不像客栈不知道放了几年的被子,盖上去的话,应该也会很轻。
但倘若是这样,又该如何把东西送到沈浮玉手中?
田螺姑娘?但田螺姑娘是打扫屋子的,又不会送东西。
对了,话本里的神仙都是夜里一点,悄悄地送东西,或许,他也可以这般伪造。
说干就干,他回到了客栈中,没来得及放下被子,传音石就亮了起来。
“小声些,你说。”
他压低了声音,将被子丢入了储物柜,默默地退了出去,看着夜里的景色。
落溟的声音传来,“你之前不是说,你要追人家嘛。怎么样,追上了吗。”
“哪里有那么快,不是得有一个过程吗。”陆拾砚手放在栏杆上,“而且,我遇见了点麻烦。”
落溟一听这个,立刻兴奋起来,“什么麻烦?情敌?”
“不是。”
他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告诉了落溟,他本是打算在沈浮玉修习符箓时,同她交流。
毕竟与她亲密的是恣睢鸟娇花,又不是平迁峰大师兄陆拾砚。
但沈浮玉来了中州后,他的身份肯定就不能用了,否则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在此地。
沈浮玉是自己研究出阵法来的,那他得怎么来?
瞎编的谎言还不如不说。
落溟点点头,“所以说,你的计划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陆拾砚点头,“的确是如此。”
落溟的声音在传音石里愈发的大了,“嗯,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深思啊——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有人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有人想追人,结果还正当身份出现在人家面前,哈哈哈哈。”
他笑的声音很大,陆拾砚的沉默震耳欲聋。
“咳,这件事吧,或许我能解决。”
门外的女声传来,少女倚靠在墙壁上,表情古怪,也不知在这听了多久。
“解决什么?谁啊少主,拾砚?”
落溟这家伙只有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这般软声软语的。
“是你。”
他看着少女,缓缓地皱起眉头,“你为何在此?”
是沈浮玉带回来的少女。
她们的氛围很奇怪,像是一人在闹别扭,另一人又不在乎。
说仇敌算不上,说喜欢,这人的眼神像是想暗搓搓弄死人的样子。
“你在此地同人聊天,我睡不着过来看看风景,没想听你们聊天的,别那么紧张。”
扇秋檀看了陆拾砚一眼,见他手中传音石闪烁,那边之人的声音还时不时传入耳朵。
“我姓扇,扇子的扇,名秋檀,七曜国圣女,看见国运与未来,供奉地府的人,关于你这件事,我还真有法子。”
“什么办法?”
许是因为她是沈浮玉放心的人,陆拾砚对她并不设防。
“分离你的一丝魂魄,化作你在小殿下面前的模样,神魂与你气息一样,不会穿帮。”
陆拾砚还没说话,落溟那边就炸毛了,“不行,魂魄那东西哪能给人碰,不许做,陆拾砚!”
但陆拾砚低垂着手,他听不见落溟的话语,“有什么后遗症吗。”
“没什么,顶多就是不知道抽的你那个魂,可能性格会出点问题,只要我还活着,你随时能找我把它放回去。”
见陆拾砚在思考,扇秋檀话锋一转,“不过嘛,我不能白做。”
“你想要什么?”
“嗯……这是个好问题。”她撑起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陆拾砚,“不如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喜欢沈浮玉吧。”
陆拾砚倒没想过是这个问题,他道:“她知礼数,悟性极高,恩与仇分的清楚,敢爱敢恨,会真心待人。”
从长雪就可以看出,她若是平日里做了虚的,长雪也不会为了她,愿意承担经脉损坏的风险。
“她也不像别的女孩那么娇气,她很聪明,跟狐狸一样,我化作恣睢鸟时,她会因为我不吃五谷而担心,会因为我不见慌张。”
陆拾砚本身是个克制的性子,在他看来,放纵情绪,是不可取的。
但沈浮玉不一样,她明媚阳光,不自觉的摄取旁人的视线。
“停,打住,我和你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扇秋檀嫌弃龇牙,摸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总觉得陆拾砚嘴里的人,和沈浮玉搭不上边。
在她眼里,沈浮玉这货,高高在上,谁都不放在眼里,不高兴了谁都敢动。
至于那个会担心,像活人一样的形容,扇秋檀觉得,这还是不适合沈浮玉。
“那你还需要什么吗。”陆拾砚问。
“这倒是不需要了,我有个好法子,你要不要听?”
见扇秋檀神秘兮兮的,陆拾砚侧耳过去。
“你既然装了鸟,不如给自己捏造一个新身份,小殿下的脸是你们师门换的吧,最开始见到的时候,如果不是她的话,我还真不敢认。”
说起这个符箓,基本在沈浮玉从阵法中传走的那一刻,就失了效用,变回了她自己的脸。
“抽离魂魄这件事,需要准备何物吗?”
“不必了,你闭上眼睛吧。”
一阵轻缓的铃声响起,他只觉头脑眩晕。
扇秋檀的话语还在耳边,“放松,不要抵抗。”
他努力放松自己的思绪,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缓缓的从其中剥离出来。
“行了,你可以睁眼了。”
扇秋檀打了个响指,陆拾砚慢慢睁开眼,看见一只小小的,青色羽翼的鸟立在她的手心。
“成了,给你。”扇秋檀将青色的鸟丢给陆拾砚,那小鸟扑腾一下,在他的手心站立。
也不知扇秋檀是如何做的,自己只有在灵力不济时,才会化作人形,但这缕魂魄,似乎只有鸟的状态。
“多谢。”陆拾砚道:“日后你若是遇上了麻烦,可以来恣睢族寻我。”
“那应当是用不上了。”扇秋檀双手环胸,“事情也做完了,所以,你能把这里让开吗,我想看风景。”
扇秋檀本意就是想来此地吹吹风什么的,但陆拾砚本身就在此地,便只能折中。
“那个,这个被子能给她吗。”陆拾砚将鸟语所做的被子递给扇秋檀,问道。
他的确是没有适合的理由,但倘若是扇秋檀,那多少也正常一些。
扇秋檀沉默,似乎是想打人,但还是接受了下来。
“迟早把你们脑袋全掀了。”她嘀咕一句,“行了,走吧。”
陆拾砚反复道谢,拿起传音石,落溟的声音传来,“可有什么,你也过于鲁莽了,魂魄那东西,是能随意碰的吗?”
陆拾砚看着在那啾啾叫的青鸟,似乎是感知到陆饰演的所想,它飞下来,立刻变大了好几倍。
“我无事。”他将青鸟放在地上,见它慢慢变小,缓缓走过床榻,最后缩在沈浮玉的身侧。
落溟还在那说他,陆拾砚却道:“我知道了。”
落溟,“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
陆拾砚没再说话,挂断了传音石,消失在客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