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日一大早,宁久薇果真早早就被父亲叫了起来,还被勒令要沐浴脱簪素面,以显示其心之诚。

    绡儿边为主子梳发,边说:“小姐,京城一年一度的‘飞燕游龙’就要开始了,但你现下成了公主的读书舍人,便算有了官身,眼看着是参加不成了,可惜了小姐这样的好样貌。”

    宁久薇睡眼惺忪,浅浅打了个哈欠问:“飞燕游龙,那是什么啊?”

    绡儿对她家小姐跌完跤醒来忘了许多事也见怪不怪了,只得解释:“就是京城里世家小姐们争芳夺艳的大集会啊,为期三日,这三日里,各位参加者们须得拿出十数年来学成的手艺,琴棋书画,为自己博个好彩头,一旦位列前茅啊,一只脚就算踩进各路王侯将相家的门槛里去了。”

    宁久薇对这种干得好就为嫁得好的行径不以为然,“我去年也参加了?”

    “那倒没有,老爷说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不让小姐你参加。”

    宁久薇干笑一声,就她爹那样的老古董,想来也是,可见这真正的宁小姐得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乖女啊,也不知道如今的宁大人看到这样的女儿,会不会很是头痛啊。

    “对了,绡儿,哥哥呢?”

    “公子自昨夜归家,就将自己困在自己院中,这一回啊,真是差点冤枉死咱们公子了。”

    宁久薇心道,那可不,这偌大的京城眼下于他哥哥而言,太危险了,自古爱上不该爱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啊,要是能将宁久章暂时放出京城就好了。

    梳洗完,又简单吃了早饭,宁久薇就跟着宁知远去了摄政王府。

    王府管家李宽得知了大理寺卿携女登门的意图,却面露难色,言辞间推脱着摄政王不便见客。宁久薇趁机劝诫父亲打道回府,反正她暂时也不想再和那个男的打照面,但谁让她爹非要固执地在人门口等着呢。

    终于还是进了王府,摄政王一身居家常服接待了父女两人,并给父女俩都赐了座,勘了茶。

    宁久薇挪着屁股就要坐下,却被父亲瞪了一眼,这才想起了自己今天是来谢罪的,忙拢袖端身在父亲的椅子后站好。

    宰父弋看出了今日这个女子的不同来,一身素衣,齐腰的黑发只轻轻绾住,面上也未施粉脂,但盖不住肤若雪、颜如玉,要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不在自己的会客堂里看来看去,那就更像个大家闺秀了。

    “王爷,昨日之事,是下臣教女无方,险些酿成大祸,幸得王爷宅心仁厚,下臣惭愧。”宁知远率先开了口。

    宰父弋对待朝臣向来疏离,听罢也只是勾了勾唇,“无妨,宁大人客气了。”

    宁知远却是真心拿摄政王做大启的肱骨,点了点女儿,“薇薇,你快来给王爷磕头认错。”

    宁久薇一愣,至于么?她看这摄政王在家穿着常服,岁数也不大啊,自己几个头不会给人磕短命了吧。但没办法,这是古代,父为子纲,她不能不给自己老爹面子,只好移步走到了男人跟前,“王爷,是臣女一时糊涂,请王爷责罚。”

    宰父弋心道,嘴里说着‘请责罚’,却压根都没有跪下的想法吧,他不动声色,就想看看这女子究竟跪不跪。果然,短暂的沉默过后,低眉顺眼的女子撩起了眼皮,眼神还挺无辜。

    “王爷,臣女忽而觉得自己跪不得。”

    宰父弋拦下正要开口的宁知远,“为何?”

    宁久薇道:“臣女的兄长也是冤枉的,为何却无人向他磕头认错呢?”

    宁知远惊得差点撅过去,“无知小女,休要在王爷面前胡说。”宁久章一事的内幕,再笨的人都看得出来,幕后的手是谁,无非是宫里的人,他这女儿怎敢这般说。

    宰父弋却只是罢了罢手,“那宁姑娘,依你之见,该如何?”

    宁久薇昂首挺胸,说道:“臣女的错,臣女会认,兄长的冤,已成事实,不如给兄长一些补偿,聊慰人心。”

    宰父弋点了点头,“如何补偿?”

    宁久薇刚要开口,就被冲上来的父亲打断了。

    宁知远抓住女儿的肩膀,就要按下女儿给人磕头,“顽劣不堪,还敢胡言。”

    宁久薇申辩道;“爹爹,你等我把话说完再磕头也不晚的嘛。”

    宰父弋看着拉扯中的父女俩,一只手搁在半空中,也不知道先去拉谁。突然有两道声音传来了,‘王兄、王兄…’,三人看去,正是小皇帝宰父策和公主宰父箬,两人都着便服,在管家的带领下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宁知远忙松开女儿,父女俩跪下行礼。

    宰父策第一眼就看到了黑发素面的女子,待认出了正是昨日在皇宫之中见到的大理寺卿家的女儿,少年人的脸又红了。

    “宁卿,宁…姑娘,起来吧。”

    宰父箬也看到了自己刚封的读书舍人,一把将人拽起来,“薇薇是你啊,我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臣子又来给王兄送通房丫头呢。”

    宁久薇:“……”

    宁知远尴尬之余,便要带着女儿告退,却听宰父箬说:“宁大人,薇薇今日是做本宫读书舍人的第一日,你不会就要教她渎职吧?”

    宁知远会意,知道是公主要留她女儿,但他实在也怕他这女儿口出狂言再惹是非,算了,听天由命吧,便回道:“岂敢,那就让她在此处陪着公主…便是。”

    陛下驾临,虽是微服,所带随从不多,但王府上下还是好一番张罗。宁久薇发现,这王府里的下人好像并没有因为陛下的突然到来而慌张,倒像是早就知道似的,不多时,午宴就备好了。

    宁久薇因公主特准,可以入席,当她看到桌上一盘寿桃模样的点心时,不由得瞪大了眼,非要这么巧吗?岂不是自己今天两手空空还白蹭人一顿生辰酒?

    宰父箬笑着解释:“薇薇,你知道的,王兄身份特殊,若他生辰大肆操办,少不得有人借机来攀附,所以啊,索性就一家人在一处坐坐就好,陛下知道王兄断不会入宫去吃酒,只好我们二人来寻王兄了,以往父皇还在时,便是父皇带着我们来,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了。”

    宁久薇听着公主娓娓道来,惊觉这位公主,竟是拿摄政王当作家人的,整个大启都知道,这位摄政王只是被先皇赐了国姓而已,身上并没有留着宰父家的血,而这姐弟俩竟能这般信任于他。

    她不由得望向了寿星,却见人还是那张不冷不热的脸,但是那双眼眸里,却有不同于以往的温度微微泛起。

    宰父弋看着其他人都坐定,仆从也都退下了,只剩下管家立在一旁亲自侍奉,方才提了一杯酒,“多谢陛下、公主,和宁姑娘,来为我过生辰。”

    宁久薇轻声问道:“那个…不等等王妃吗?”她明明看见摄政王的身旁还留着一个空位的。

    此话一出,宰父箬姐弟俩均变了面色,是显而易见的惋惜,就连立于一旁的管家都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宁久薇心头一凛,莫非…王妃已身故了?她忙望向寿星,但很奇怪,那张脸上倒太平的很,她只得端起酒杯,四人饮罢第一杯。

    席上,宁久薇不再多言,只埋头吃东西,边听着小皇帝说些骑马射箭蹴鞠的乐事。这孩子毕竟只有十六,朝堂之上装得再老成,私下里和现世里的高中生也差不多,当然了,那心思和高中生也并无二致,在有好感的女生面前,总是想表现出自己的威猛来。

    宁久薇惊觉小皇帝越来越频繁地看向自己,才回过神来,她在现世里早就是二十咣当的成熟女青年了,可她眼下的这个身体,还是个十八岁的妙龄待嫁女子啊,虽然也比小皇子大了两岁,但姐弟恋不是从古至今都挺流行的吗?

    被这个想法吓到的宁久薇险些被呛住了,忙歉身离了席,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猫着等散席,自己也好撤。不多时,耳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薇薇…”

    “公主…”宁久薇转过身来,就看见宰父箬递了手里的锦帕给自己,忙道:“怎敢劳驾公主,让下人们做就好了。”

    宰父箬却说:“你看这府上,可有女子的身影?”

    宁久薇接过锦帕正要擦脸,手上一顿,好似自她今日进了这王府,所见的人,不管是领路的,还是勘茶的,确实都是男子。

    宰父箬笑叹一声,“你刚才问起王妃,王兄从来都没有立过王妃,也将永远都不会有王妃。”

    宁久薇错愕,“为何?”

    宰父箬笑叹道:“这是王兄在父皇灵前起的誓言,背后的深意,你该懂得。”

    宁久薇点了点头,无非是为了一个‘忠义’之说,无妻无子,就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能给出的最好的投名状,所以,摄政王此生都只能捐身大启王朝了。

    宰父箬又道:“这本是个秘密,朝臣中,无人知晓,所以,好多人见摄政王身边没有女色,都想尽办法要往这府上塞人呢,可笑。”

    宁久薇:“……”所以,这就是你刚刚把我误认为是通房丫头的原因?

    “对了,薇薇,你兄长…”

    宁久薇回过神来,忙道:“哥哥在家一切都好,公主不必担忧,只是…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像这样的事可能不会停息。”

    宰父箬也是深宫里长大的,她的生母早亡,先皇便将她交给了最受宠的醇妃抚养,如今的醇太后对她不算苛刻,但毕竟是太后,有属于太后的立场,动不了自己,动其他人还是很趁手的,只叹:“我明白,万事都不如你兄长的安危要紧。”

    宁久薇看着眼前这个给她送锦帕的良善女子,只说一句:“多谢公主体谅。”

    宰父箬涩声一笑,“太后看得紧,我得回宫去了,你记得多来宫里找我,给我说故事听啊!”

    “臣女遵旨。”

    “哦,对了,这帕子是我向王兄借来的,你等会儿记得还给他。”

    宁久薇:“……”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