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丧钟长鸣
（一）
景朔八年正月十五，刑部天牢突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洛紫川在牢中突然暴毙！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凌枫还没有来得及从震惊的心情中回过神来，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又一道难题便是如何处置洛紫川的尸体，该以什么规格的葬礼将他下葬。
洛紫川在身份上属于外戚，但他出事前曾任工部侍郎，品阶不低，虽说后来沦为罪臣被关入天牢，但之前他在宣城兴建引渠，挽救了宣城数万百姓，是有功之臣。不管他的罪名是实打实的存在，还是只是子虚乌有，于私于公，凌枫都不想他走得如此狼狈，如此没有尊严。
翌日，凌枫下旨，将洛紫川的骨骸从宫中运出，迁往宣城，葬在宣城西郊外，在苍林寺给他立了一块牌位，供宣城百姓去那里凭吊他。
洛紫川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凌枫还没有从悲痛的心情中缓过来，皇后身边的侍女小兰急匆匆而来，一进来就跪地禀道：“皇上，您快去看看娘娘吧！”
“怎么了？皇后怎么了？”凌枫心中一惊。
小兰急急道：“皇后娘娘她……忧思过度，突然得了急病，这一个月来都不怎么进食，昨晚更是高热不退。”
“呯！”凌枫突然一拳砸在书案上，奏折哗啦啦散了一地，大声吼道：“那怎么不早来禀报朕！还不去传太医！”说罢大步去往披香殿。
披香殿内灯火明亮，宫女、内侍、太医呼啦啦跪了一地。
“娘娘！”小兰轻轻推动着榻上干瘦的人，跪着哀求道：“娘娘，奴婢求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吧，皇上来了！”
榻上的杨蕊羽似微感到榻前有人，轻轻哼了一声，便没有了声息。
“怎么样了？这病如何治？”凌枫心急如焚，抓起身旁跪着的一名太医问。
“皇……皇上！”那太医吓得战战兢兢，话也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地叩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后的病委实太过罕见怪异，臣等……医术不济，实在……无能为力。”
“什么？”凌枫怒道：“无药可治？朕白养你们了，一群饭桶！”
“皇上。”那太医叩头如捣蒜：“请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本就身子骨奇弱，再加上这些年忧思过度，早已，油尽灯枯。皇上，生死由天，您就是杀了奴才们，奴才们也没有办法呀！”
凌枫渐渐冷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才问道：“她还有多久？”
那太医道：“最快也就三五天吧。”
凌枫无力地跌坐在榻边，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医侍都退下，自己一个人静静坐在杨蕊羽榻边，陪着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与此同时，紫荆也突然大病一场，整天无力地躺在榻上，她吃得很少，整个人很快便消瘦下来，一张美丽的脸已惨白如纸。
自从听闻哥哥的死讯后，紫荆终于承受不住这突然的打击病倒。哥哥的死因已成迷，不管真相如何，她都已不想再去追究，或许此刻真相如何并不真的重要，毕竟逝去的人已然再也回不来了。
自那日他留给她一个失望的眼神愤而离去之后，这一个月来他便再也没有来过。哥哥去了，他也不再来了，她的精神防线终于坍塌，成日萎靡不振，身体越来越弱了。
“娘娘，您好歹吃一点吧。”橙儿坐在榻边，早已哭肿了眼睛，端着粥碗，舀起一勺送到她唇边，可她就是不肯张口，粥顺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崭新的被褥。
“娘娘，您别这样。就算是为了孩子们，您也要保重自个呀！”橙儿哭着哀求道：“奴婢，奴婢去找皇上！”
紫荆突然轻轻拉住了她，摇了摇头，眼角有泪划过：“他，他不会再来了。”
忽闻宫中隐隐有钟声传来，橙儿一惊：“是大丧之音，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竟去得这样早，只怕那一天离她也不远了。只是不知当那一天到来之时，可有人为她哭泣？
宫中人皆为皇后的突然去世忙得焦头烂额，这个时候，没有人顾得上她。
景朔八年正月十九，皇后突然薨逝于披香殿，时年二十五岁。
群臣要求将皇后葬入皇陵，而凌枫思量再三决定遵从皇后要求简葬的遗愿，将皇后遗体用一口薄棺收敛葬入皇陵，弃用陪葬的金银器，只用皇后生前喜爱的几件金石书画作为陪葬，谥曰“敬穆皇后”。
皇后的突然去世给这座皇城笼罩上了一层悲戚的氛围，在处理完皇后的后事后，凌枫每日忙于政务，似已无暇顾及其他。
（二）
二月京华的天气，虽已进入初春，却仍是挡不住的寒意袭人，呼啸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紫汐身披一件白色夹袄站在庭院里赏雪，伸手接下一片莹莹的雪花，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忽然一阵风过，紫汐感到一阵大力将自己推向墙角，她愣了一下，待看清来人后，终于缓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唐公子隔三差五就往紫汐宫里跑，就不怕被人发现？”
唐嘉煜吻住了她的脖子，冷笑：“本堂主想去的地方，就算是深宫大院，也一样如入无人之境。”
紫汐哈哈大笑：“唐公子这口气倒不小，紫汐佩服。不过，你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这一次只怕，你的算盘打错了！”
唐嘉煜神色一变，眸色渐转狠厉：“时机未到而已，岂能就这样认输？”
紫汐用力挣脱了他的禁锢，冷冷笑道：“不会再有什么时机，这本就是一盘死棋。如今皇后新丧，宫里的人都在忙着置办皇后的丧事，还会有谁顾得我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女子？还有姐姐那里，你也不要再指望了。”
提起紫荆，唐嘉煜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冷得吓人：“紫荆，紫荆她怎么了？为什么不可能？”
紫汐淡淡道：“你还不知道么，姐姐因为哥哥的事和皇帝姐夫闹翻了，皇帝姐夫已经冷落了她两个月，后来又因为哥哥不明不白地暴毙狱中，姐姐受不了这双重打击，终于病倒了，多日来不吃不喝，情况……很不乐观。”
“那，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唐嘉煜冷冷道。
紫汐吸了吸鼻子，道：“我派去娴雅宫的探子告诉我的。现在宫里上上下下都在为皇后的丧事忙碌，这个时候早已没人能顾得上她了，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宸妃病重的消息。”
她不知为何，明明心中是恨的，可是此刻乍然听到那样的消息，她不由对那个女人产生了一点点同情，看着她身患重病，却在此时没有一个人去关心她，心中有些不忍，可她却无能为力。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终是做不到罔顾昔日情分。母亲已故去多年，如今再去惩罚他人，已没有了意义。
唐嘉煜面寒如冰，双拳紧握，猛地一下砸在墙上，寒气慑人：“凌枫，你说过会好好待她的，可是现在，这就是你给她的幸福？凌枫，你终究是负了她。”说罢霍然转身大步离去。
景朔八年正月二十，宫里四处悬挂白帆，凌枫带领群臣吃素念经，为皇后超度，同时下令宫里一年之内不鸣礼乐，不许穿戴丝绸，为皇后服丧。
皇后葬入皇陵后，同年三月十七，被唐嘉煜秘密囚禁起来的洛陵觞因听闻洛紫川的死讯，心理防线终于溃败，遂吐露洛家宝藏与皇城地图的下落。
唐嘉煜派红岚巡游九安山，按洛陵觞提供的线索寻觅洛家宝藏与皇城地图。
历时三月，红岚终于不辱使命，收缴回了全数的洛家宝藏与两卷皇城地图。
与此同时，青木堂内部却传来洛陵觞自尽的消息，紫汐却没有为他掉一滴眼泪。他筹划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落得满盘皆输，只有一死得以解脱。罢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洛陵觞的死，紫荆病重的消息深深触动了唐嘉煜冰冷已久的心，也加快了他筹谋一切的脚步。
唐嘉煜一袭白袍，在娴雅宫侧门处伫立良久，终还是下不了决心去看她。
也罢，就算见到了她，他又能与她说些什么呢？
他们的人生，就如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没有勇气去见她，得知她病了，连关心她都做不到。
她本是那山间的精灵，却被深宫无情的岁月消磨得灵气不再。他以为她是豁达的，却是没料到她终有一天也避免不了与多少后宫女子走向同一个归宿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