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皓翎王找到大王姬了。”
“那些贵人们的事情，自然都是热闹得紧。”
“看来，之前那位皓翎的小王姬，也称不上是首屈一指的身份了，毕竟那位大王姬的母亲可是……”
“可是什么？”
阿念看着说说笑笑的众人，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当做乐子说个没完，恼羞成怒得要吩咐身边侍女海棠动手。
“阿念——”
被小夭制止的阿念，更加不忿得扫了她一眼，“哟，这不是我们皓翎鼎鼎大名的大王姬吗？听说没几日就是你的见面大典了，真是恭喜啊。”
阿念的阴阳怪气本就是常见，不过，小夭好奇的是，她竟然没有和自己闹脾气，或者想要大打出手。
“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
面对小夭有意的调侃，这次阿念只是嘁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就带着一堆的侍女径直离开。
“她倒是长进了不少，也不知跟谁学的。”
“自然是有人教她。”
“防风邶？”
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夭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青莲呢？”
“你该叫她馨悦小姐。”
总觉得眼前的人很生气。
小夭讪笑着问。
“你们怎么没有一起？”
“别了，在下可配不上辰荣氏金贵的小姐。”
不知该如何劝解的小夭：为什么我要给别人解决感情问题？我自己现在都还乱七八糟的一团，没理清楚。
“你不会是知道了她之前喜欢的……”
防风邶的眼神一瞬间淡了下来。
“那是青莲在清水镇认识的一个朋友罢了，再说她现在对你也并非没有情谊，防风邶公子之前不也是红颜知己遍地都是，又吃哪门子的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多谢。”
奇奇怪怪的家伙。这就离开了？
不过，倒是明白了青莲喜欢他哪里了。这个人的眼睛很会笑，像是带钩子似的，也难怪曾是个风流纨绔的公子哥，看起来竟是比欢场女子还会魅惑人心。
小夭摇了摇头，又从盘中取出鸭脖子自顾自得啃起来，颇有些不解。
青莲总不会是又移情别恋了？
我还以为这两个人能够是坦途，没想到大家都一样。
流年似水，很快就到了皓翎王向所有人介绍小夭大王姬的身份的时候。
身穿华服的小夭看着台下的青莲笑着颔首，又瞥到涂山璟一脸的期待，一瞬间眼神有所动容，直到看到防风意映脸上盈满了笑意后，那丝百转千回瞬间迟疑了。
大典之后，小夭成为了整个大荒地位最尊贵的女人，然而她和那些氏族们并不能融洽相处。
她习惯了做玟小六，自然适应不了诸多繁琐的礼仪，也习惯不了笑里藏刀的寒暄。
“现在真的不能自由得啃鸭脖子了。”
小夭捂着脸，惆怅道。
“真不知道这些氏族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
“假意交好时守礼就好。”
青莲轻描淡写道。
小夭眨巴眨巴眼睛，仔细端详了她片刻，“你没事吧？我看你刚才的笑意有些不达眼底。是因为防风邶的事情吗？”
青莲抿了抿唇。
“无碍。只是——我被抛弃了而已。”
还真是言简意赅。
小夭没有继续追问，晃了晃脚，“我也想要抛弃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是正确的。”
“你很害怕？”
青莲抓住小夭的手，感觉到了冷汗，有些担心道。
“做任何决定都没关系的，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你干脆问问自己的心，你现在开心吗？”
“和叶十七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是……”
“和涂山璟在一起，我不开心。”
小夭恍然大悟。
“他说让我给他十五年解除婚约，让我别让别的男人住进我心里，我明明承诺了，然而，每次看到他和防风意映夫唱妇随的样子，我就会很难过，最难过的点在于我还根本没有难受的立场。”
“让自己自苦的恋爱，没有必要继续。”
“那你呢？”
青莲自诩自己是局外人，一瞬间却被问懵了，久久没有回答。
是啊，我呢？
我到底现在是谁？
【我心悦于你，相柳。】
九黎族的相思蛊，不是虚假的东西，和阿母的感情，对相柳的眷恋，无论是青莲还是现在的辰荣馨悦，全部都是出自于我的本心。
可是，我想要得到的是能够自由自在得活着，为此本该不惜一切代价才对，怎么能被儿女情长牵绊住呢。
“防风邶此时应该还没离开大典，你想见他的话，很轻易就能见。”
“不了。”
与小夭交谈时喝了很多的酒，青莲的头开始一偏一偏起来，她笑了笑，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憨态可掬，不时砸吧砸吧嘴，似乎还在回味之前的酒香。
“青莲？”
“我没喝醉。”
只有喝醉酒的才会这样解释吧？
小夭扶住青莲的胳膊，无奈得看了一眼桌上的数个酒壶，“居然比我做玟小六时还能喝。”
“我喜欢你……”
等等，什么鬼？
被亲到耳畔的触觉震惊到了，小夭呆若木鸡得放下了某个醉鬼，顺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真是的，说情话也要找对人啊。”
“相柳……”
不会吧？你不是已经喜欢那个防风邶了？为什么会说那个九头妖的名字？
小夭满脑子的浆糊。
回到房间后，以为自己会彻底清醒过来的青莲，将自己的脸埋入脸盆里，想任由冰冷的水给予自己一份凉意，然而一番努力下，用手抚摸脸，却还是炙热得不行。
我大抵是疯了。
本该轻而易举的。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难受？
我本就是辰荣王室的后人，若不是辰荣败落，足以骄傲得活着，想要的一切都能攥在自己手心才对。
青莲握紧自己的手，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既然这么想要得到，为什么要做取舍？我本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喜欢的人，我全部都不会放手。
此时已是月上黄昏。
青莲用灵力赶路，很快就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等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没能见到想要见到的人。
相柳他现在一定很讨厌我这个骗子。
我没有骗人，这样说他也不会相信吧？
青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在他面前的，从来都不是辰荣馨悦，没有那么多的责任和义务，以及想要复国的心，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妖怪罢了。
分魂术，此身和彼身相融后，再无神族之人能够察觉其中的异常。
青莲看向大海深处，吹着无人知晓支离破碎的小调，又猛然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北地的酒水和往日里好喝的果酒不同，辛辣到让人想哭。
“青莲，你还在想他？”
恍惚中好像听见熟悉的声音。
青莲抬眸，却见小夭担忧得走了过来，坐到她身旁的石头边。
“过去我做玟小六时，就听说辰荣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有不少氏族的追求者，你出生不俗又自幼千娇万宠，我曾经很羡慕你呢。”
青莲将酒壶递到小夭面前，见她洒脱得喝了一大口，又接过了酒壶，灌了一口。
“小夭，你知道吗？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都很寂寞，从前最重要的人是阿母，后来阿母不在了，我就只有相柳了。”
海风吹动青莲的头发，有些迷了眼睛，她伸手将之束到了耳后。
“我现在又一次失去了一切。因为我明白过来了，我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我根本不是青莲，我是辰荣馨悦。”
小夭不太懂她话语中的含义，又很明白她的心情，因为自己也曾经为涂山璟有婚约的事情，难过了好些时日，甚至直到现在也没能彻底放下。
可是，不仅是人不能活在过去，神也是。
小夭拍了拍青莲的背，唤道。
“夜深了，回去吧。”
“好。”
青莲的笑容温吞软糯。
小夭不觉也有些迁怒起来。为何这世间男子、神族，甚至是妖怪，皆是如此得负心薄幸之徒？
一时之间，她甚至忘记了之前自己以为的移情别恋之事。毕竟，青莲此刻的难过是真实的，还有她之前唤的名字也显然说明了她心心所念之人是谁。
有所退缩和逃避都是正常的，毕竟，身为辰荣氏的人，怎么可能和大荒神族眼中恶劣的九头妖在一起。
小夭猜想，她大概也努力过，想要说服自己走近更应该走近的人，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下，她显然还是失败了。
“青莲。”
“小夭，我好像听见相柳的声音了。”
“是错觉罢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小夭瞪了一眼乘坐着白羽金冠雕一跃而下的九命相柳，就要搀扶着青莲离开，不料被他挡住了去路。
“让开。”
“把她交给我。”
“她哭的时候，你在哪里？这时候知道保护自己女人了？晦气！”
小夭尽管还在生气，还是顾及到青莲的难过，把她交还给了相柳。
“惹女人哭的，就没一个好男人，妖怪也不例外。”
相柳将青莲搂入怀中，踩着海浪，迎风而行。
不远处回响着“谢谢”这两个字。
还算这个九头妖有良心，至少比涂山璟有良心多了，亏我之前还对叶十七悉心照料好几年，口口声声说什么解决婚约，结果呢。
【小夭，你等我。】
说了多少次了，真的要等十五年才够吗？奇怪，明明做玟小六时，我不觉得十五年很漫长的，为何现在会觉得心痛？
青莲，你倒是比我会看人。
小夭叹了口气，离开了海边。
——
“虽说没有极北之地的雪，可是，大海是我的领域。是不是很不像话？明明就说好了要带你去极北之地看雪的。”
青莲眯了眯眼睛，还处于酒醉之中。
“你是不是因为我喝酒？”
相柳摸了摸青莲的脸。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明明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为什么你会心痛？”
相柳感受到相思蛊带给自己丝丝缕缕的痛感，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原本缠绕她发丝的指尖不知何时绕到了耳后。
是食欲在作祟？
“相柳……”
即便是不清醒的时候，她还是唤着我的名字。
相柳怔住了，唇角带笑。
我还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过去也曾想过，会不会就这样顺其自然再也不见更好呢，现在不想这样做了。
【相柳，你来了。】
那个每每看到我，都盈满了喜悦的姑娘，脸上甚至偶尔存在睡痕，揉了揉眼睛，当真是笑如春花。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你并非只是满嘴谎言。
过去一直被欺骗，神族、人族比比皆是，除了义父，没有谁真诚待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够对我那样好，却又贪慕你的温柔相待。
我本该做好了觉悟死在战场上的，却是无端端得拖了别人下水。
“九头妖才是个大骗子，说什么都信的混蛋，最讨厌你了。”
“不会让你继续讨厌下去的。”
相柳将青莲抱到了一个大贝壳中，又为她整理了一下两侧凌乱的青丝，径直将人揽入了怀中。
“你以真心待我，我亦不会负你。”
青莲呼吸的频率乱了。
“还装睡？”
相柳刮了刮她的鼻尖。
青莲这才睁开了一只眼睛，冷哼了一声，“我才没装睡，是你自己太大声了。”
“小骗子还生我气了？”
“知道还问。”
相柳贴近青莲的耳侧，微微的喘息声让她下意识红着脸后退了一步。
“我还没原谅某人呢。”
“那姑娘要怎么才愿意原谅我？”
“看你表现。”
相柳忽而笑了，握住她的手说。
“无论如何，你那时候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会尽力保下自己的一条命。”
青莲瘪瘪嘴，不予答复。
“要不要我和你约定，即便是死，也会死在你身边，可好？”
相柳偏头看青莲。
“啧啧啧，九命相柳有九条命，你可真了不起，动不动就约定这种事情，那还不如和我约定，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呢？”
“好。”
居然还笑？可恶至极！
“对不起，我当时没有立刻相信你。”
“哈？”
青莲一通瞎想，总算知道他在说什么了，摆了摆手，“无碍，都是小事，我看书里写的，恋人之间有所争议都是小情趣。你之前待在死斗场那种地方，对我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况那个时候我自己都想不到，居然会如此在意一个妖怪。”
“也许是我每天待在死斗场，早就忘记了信赖是什么滋味，之前初次见到人类也是，大家看起来都像是好人，所以轻易地上当受骗，沦为了旁人眼中的乐子，再加上这些年来也只有义父真心待我好。”
青莲主动抱住了相柳。
“你过去有觉得痛吗？”
相柳点了点头。
“我也是，小时候非常怕痛，尤其是有一次杀手的伤口还挺深的，我又不知道分寸，挣扎个没完，结果匕首反而更深入了，现在都还看得到一些痕迹呢。”
青莲撩起裙摆就想让相柳看一眼自己侧腹处的光辉历史。
相柳按住了她的手。
“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你是女子，要更珍惜自己。”
青莲憋不住笑容灿烂得揽住了相柳的脖子，胡乱得亲了上去。
“我才不在意那种事情呢。”
“辰荣氏的王姬需要在意。我是妖怪可以不在意那些大荒神族的风言风语，但你不行。”
“好吧。之后等我们成婚后，我要一次性亲个够。”
相柳无奈得看着她，眼睛里倒是盈满了笑意。
“好。那时候你可别哭着求饶。”
“你小瞧谁呢。我可是辰荣王姬，未来的大荒之主。”
“那么这位未来的大荒之主，要回去了吗？”
相柳朝青莲伸手邀请，不远处的白羽金冠雕静候在海平线上，他是一身白衣胜雪，他的坐骑毛球也是。
青莲笑容灿烂得一边说着“好”一边握住了相柳的手，随后两人同时向前飞跃，都乘到了毛球的背上。
“天亮得太快了。”
青莲有些不满得嘟囔着。
“相柳，我有点舍不得。我很喜欢现在，原来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情是这么快乐的事情啊。之前我还想着忍过难受的时间就好，我一定可以做到很快放下你的。”
“那你可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允许的。”
相思蛊感知到的心跳融合在一起，就像是两个人也不分彼此一般。
青莲又回握了自己和相柳十指相扣的手，甜蜜得笑了。
“我也是。相柳也好，防风邶也罢，你一定要时刻记得，你是属于我的。”
相柳心中只觉又酸又涨。
她似乎总觉得有谁和自己一般，也会喜欢一个九头妖。相柳明白：眼前的这个姑娘并不单纯，甚至连接近他都是别有居心，还很会撒谎，满脑子的权势地位，可是她又着实分外可爱。
【相柳，相柳，我心悦你。】
明明什么都不懂，说起大话来，倒是毫不犹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