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局

    Chapter46.

    唐棠在公司一直待到晚上,虽然手头经过的事不少,心思却不在这些文件上面。

    直到收到喻奚的消息,那双眼睛才重新焕发出神采。

    整理好被她弄乱的资料,走到大厦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加班的下属。对方说要送她一程,她没有拒绝。

    她停在公司的车被李决开走了。

    想到这,上车后唐棠给他打了个电话。那边李决接起后语气宛如一潭死水。

    唐棠笑了笑,忧虑后连动一下唇角都显得费力。谁能料到十二个小时之前,她还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听见她说“把他们定位发你了”后,对面才迟迟地应下。

    好。

    那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年都和聿城,明明这样靠近的两座城市,因为这场雨,之间的距离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人的生命中,到底会历经多少次这样的大雨?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点好像变小了一些。

    “您眼睛真尖,好像真是这样的。”听见身旁的低语,手握方向盘的年轻人接过,道,“我看新闻说聿城倒还好……不过和我们离得近的那个,对,年都,现在可严重。”

    “要不是唐总赶到公司来延缓了我们项目组的实地考察,不然我们飞过去可就遭殃了。我们都很感谢您。”

    后视镜里映射出驾驶座上的男生正滔滔不绝的模样,稚嫩,小心翼翼地传达着对上司的感激,带着一点讨好。

    唐棠知道有夸张的成分,但并不讨厌。

    “行了,就送我到这儿吧。”

    和目的地越来越近,唐棠本应该在上个路口就及时下车的,可在触及年轻的、清新的气息的那一刹那,一晃神的功夫,就进得更深了。

    “这地儿得掉个头出去,不能直行。”

    “回去早点休息。”不知道哪根神经被牵动,或许是年轻的面庞总是这样,朝气蓬勃到令人向往,唐棠难得的动了点私心。

    敲了敲车窗,缓缓露出的脸似乎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呆呆的。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荣。年年有余的余,欣欣向荣的荣。”

    “嗯。”

    车窗又被摇上。

    他看着这个公司上下闻名如雷贯耳的唐总慢慢走远。

    黑色的长杆伞遮住了询问时的上下轻启的嘴唇和夷然自若的眼神,只露出一点黑色的长发,潇洒、利落,就像刚才问他名字时一样,让余荣感到空气稀薄,头脑昏沉。

    她说,“我记住了。”

    这不禁让他心跳加速。

    记住了,什么呢?

    “钱总,我听朱莉说章已经盖好了是吗,麻烦您了……哪里哪里,都是相互理解,我明白财务部的难处,怎么会怪您呢?”

    “什么失踪?这又是谁传出来的?不是生气,是好笑,知年被我送到夏令营去了。对,这样,等他那边结束了,我带他出来,一起吃个饭……”

    唐棠在心里冷笑,说什么担心,不就是来找她麻烦的?多半又是唐震的撺掇。

    嘴上周旋的同时步履不停。

    刚到公寓楼下,那值班的保安就站了起来,见她在打电话,粗胖的手指“隐秘”地指向一个方位,圆润高大的身型如同小学生一样对她做着口型。

    有、人、等。

    ——候客沙发的一隅,有人背对着她坐着,在米色沙发转角处,露出宽长的肩和被打湿的后颈。

    “……钱总,就先这样,好吧?我这边刚到家,还有事,下次当面聊。嗯嗯,一定的,再见。”

    见唐棠给他比了个“认识”的手势,收到信号,急得身体前倾的胖胖保安才安心坐下。

    大理石制的台面遮挡了他的视线与凉夜里徒生的好奇心。

    徐恪白已等候良久。

    很难得的,他在无所事事,只专心地等一个人,寻求一件事的结果。

    终于,银色的高跟鞋在眼前顿足。

    “你来干什么?找我有事?”

    视线顺着声音来源向上移动,定睛在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

    说来很多人不信,唐家的小姐和徐家的公子,年龄相仿,俊男靓女,又都是家族事业,怎么看怎么的门当户对,不说一定会情投意合,但成为朋友是再自然而然的事。

    就像唐震将她千里迢迢送去云市读书,多少打了几分这样的主意。

    可惜的是,她瞧不上徐恪白的心口不一,徐恪白也觉得她碍眼得很。

    毕竟徐恪白的心思全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别人不清楚,更有甚者朝着他的痛脚踩,往他的心窝子捅,唐棠却是最清楚的。

    当着长辈的面,他们装得和睦,然而私底下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死样子。拿个正眼看彼此都算是心情好。

    就像现在,徐恪白又是那张冷脸子,穿着长风衣。仗着自己身材高挑,比例极好,从小就偏好长款的外套,成年后,更是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风度翩翩。

    唐棠只在心里啐道,人模狗样。

    “喻奚不在我这。”

    好半天等不到这人回话,唐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心里复读经典名言:md最烦装x的人。搁平时她会激激他,看徐恪白被逼的装也装不了的那个样子,但今天她没那个心情,撂下这句话就想要离开,回家好好睡一觉。

    “我知道。”

    “你知道还跑过来?闲得发慌?”唐棠转身看他。

    “我还知道她在年都。”

    闻言,唐棠一惊。

    徐恪白以前只是阴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下作,“你给她安定位?”

    “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三滥。”徐恪白换了个姿势,一只胳膊撑着扶手,双手交叠,“沈季霖告诉我的。”

    好吧,唐棠对自己的心直口快有些尴尬,原来是间谍。

    “看来他们见面了。”似乎是觉得今晚有的聊了,唐棠坐在他的斜对面,卸了力,毫无形象可言地翘着腿,“怎么,你这个样子是想拿我是问?喻奚在律所工作,非诉业务,两个人遇见不是很正常?聿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你急什么。心虚?”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轻点的足跟停滞了半秒,情绪在空中转瞬即逝,“是你现在逮谁咬谁的样子我看着可笑。”

    徐恪白面色不变。

    这时候唐棠才注意到他额间落下的两股细发,搭在镜框旁,镜片水汽未干,少了几分阴鸷,凭添了落魄。

    她收回眼神,前一刻还恶狠狠的,这一刻又反思自己说话是不是太过了。

    谁能想到,这种时候,跑来问喻奚的人居然是他,而不是喻奚的父亲,喻文清甚至没有一句托带的问候,想想就心寒。

    “是我失言,你放……”

    “你说得对,”徐恪白的攻击性没有被雾蒙蒙的镜片削减半分,眼神锐利,“如果不是唐知年失踪,她怎么会跑过去,你又怎么会被我咬住。唐棠,你弟弟要找死别带上她。”

    唐棠后半截话硬生生被吞下,喉咙跟吞了把石子似的,要全部吐出来,她怒极反笑,暗骂自己眼瞎了才觉得他值得同情,“你说话注意分寸。唐知年没有失踪。”

    “随便你怎样掩饰。”

    徐恪白的瞳孔阴森,宛如一条蛇,对视时将人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如果喻奚不能好好地回来站在我面前,唐棠,你也别想好过。”

    疯子。

    神经病。

    不可理喻。

    唐棠无法想象喻奚是怎样和极度不稳定的高压定时炸弹朝夕共处了近十年的,难怪要跑。

    “我为什么坐在这里,唐棠,但凡有一条路还通,我现在人就在年都,而不是你家楼下。”

    沈季霖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徐恪白在开会,等下了会他拨回去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后,一切都为时已晚。

    沈季霖在电话的末尾告诉他,现在已经打不通喻奚的电话。

    他还说抱歉,他回程的车开到一半就后悔了,想要去接她,但是路已经封了。

    不仅如此,市政府通告,全城暂时封路,非救援车辆不进出。

    徐恪白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落地就给年都警厅打电话,有任何关于喻奚的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他。

    而眼前。

    喻奚口中最信任的人只在乎自己在公司的位置稳不稳,牢不牢固。怕消息走漏,丝毫的风吹草动就能引得她在那群老顽固眼里变得不可靠。

    徐恪白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你冷静点。”

    “……”徐恪白不说话,只侧过了头。

    “是,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这场雨会演变成风暴、洪水,城市交通道路瘫痪。”

    徐恪白哂笑道,“你明白得可真够早的。”

    “——但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他们了,喻奚也给我发了信息。”

    唐棠强压着自己的暴脾气,她知道,今天若不给徐恪白一个交代,明天天不亮,唐家二少失踪的消息就能满城飞。

    果然,刚才还不正眼瞧她的男人眼眸一凝,“她说什么了。”

    “说路上信号不好,已经到了酒店,让我们放心,等到稳定些后再联系。”唐棠归纳了下,没有把手机给他看。

    “现在就联系。”徐恪白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她白天在外面应酬,手机耗了一整天,可能没电了。”

    “那就给你安排的那个人打电话。”

    见唐棠动作迟疑,徐恪白察觉出什么,反问,“怎么,难道你是骗我的?”

    唐棠没办法。

    拨电话的手抖了又抖就和小拇指指甲上贴的水钻一样,心也乱晃,她不停地祈祷,又不知道该祈祷那面应该接,还是不接。

    眼神也乱飘。

    这边和那边,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心一横,第一遍拨,没接。

    第二遍,通了。

    “……喂?”唐棠试探道。

    “有事。”

    电话被不知是被按掉还是碰到,只听见急促的一声闷响,又断了,只剩“嘟——”的语音。

    由于开的免提,除却那道模糊的男声,徐恪白听见了密集粘稠的背景音,分不清是这边外面传来的,还是那头的雨声。

    他说,“再打。”

    唐棠拨过去,忍不住抬头对徐恪白道,“你有完没完……”

    话音未落,那边再一次接通。

    这次不是先前那个冷漠又极力克制的声调。

    他们都听的出来,是喻奚。

    “喂,棠棠,我手机没、没电了。”

    “哦,那你现在,怎、怎么样,安全吧?那什么,你哥也在我……”唐棠极力地传递着关键字眼,就恨不得大声宣告:徐恪白在一边听着呢,你们俩千万别搞出什么幺蛾子。

    特别是警告那个姓李的。

    别闹出事了怪她没打好掩护。

    又是“咚”的一声,不像手机掉了,倒像是人被按在墙面上,紧接着的声音又软又急,没什么力气,仿佛被逼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你、你别弄了……”

    剩下的字眼好似被吞没。

    唐棠被吓傻了,她也好似要被这一瞬间面前这好端端坐着的人,身上所爆发的狠戾与暴怒所吞没。

    偏偏只有她一个来面对。

    “他、是、谁。”唐棠从没见过徐恪白这样忘形失态,每一个字都蕴藏着叫人胆寒的瑟意,“唐棠,能不能告诉我。”

    “——你找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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