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他们欺负我！！！！！！！！！！！”
赖在地上撒泼的焉千柔一点也不耽误喉咙里的输出。她躺在地上心里默数，还没数到三，一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蛋就从白云悠悠的蓝天中出现。
那身影逆着阳光，纤长玉手伸到焉千柔的跟前，默默地等着。
“焉千柔。”假装生气，“我可不会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你就不能自己欺负回去？”
焉千柔充耳不闻，狐假虎威的架势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吐舌、鬼脸，忙着叫嚣还不忘回应自己亲爱的姐姐，“略略略~”
“我不~我就要你护着我。”
那时候焉千柔从没想过她会离开的事情，以为自己可以躲在姐姐的身后作威作福一辈子。可是后来爹把她带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杳无音讯。
从此，
默念不再是希望有人为自己撑腰，而是期盼可以看见自己唯一的亲人。
但她还是怂了，焉千柔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己。刀尖凑近脖颈，焉千柔害怕的闭紧眼睛，也依旧能感觉到死亡的临近。她想不到别的事了，心里默念数字的速度加快，剩下的便是一个劲儿的祈求……
姐……
帮帮我，帮帮我！
“砰”的一声，有人打开了房门。上演到一半的戏码被迫中止，孙琼抖了下眉头，满是不耐。
闯进房间的小厮几步就要跑到孙琼的身旁，看了眼屋里的景象，又战战兢兢的退后几步关上了房门。重新凑到孙琼的耳边，小厮成功将孙琼脸上的怒意转换为了不解。
孙琼侧头看了他一眼，确认了事情的真伪后，无语的摇头。
孙琼走了，小厮留下来嘱咐了几句便也着急忙慌的离开。只剩下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彼此摸不着头脑地用眼神疑惑。
一时间，屋子里面寂静的要命。
垂着的匕首刀尖指向地面，银白色的刀身上多出几道分支的河流，液体慢慢聚集、垂落。
烛光被人一一熄灭，借着开门时候闯进的月光，才能依稀瞧见地板之上分不清楚色彩的水面。墨色的长发浸在水里，缩小的门缝渐渐带走光源，房间从外面上锁。
戏码尘封，夜色再次见证了这个时代的荒谬。
可惜，夜色无声。
月亮也无声。
踩着燥热前行，孙琼一路紧赶慢赶，身后冷不丁地冒出疑问。
“少爷。”
“如果太子真要来，孙府……是不是要准备准备？”
孙琼停住了脚步。
“准备什么？”他回头看向疑问的小厮。
“你是想让他看看我们孙府过得多好？还是要让他看看你、过得有多安稳？”
小厮不敢出声。
孙琼回头继续往西房走去，“去把该藏的都藏起来，不该去的地方也都给我提早锁上。”
“那，刚刚的那个地方……”小厮犹犹豫豫的盯着孙琼的脸色。
步履未停。
孙琼走在前面几乎不可闻地轻笑一声，“说来也巧，戏演到一半，这要来的消息就到了。等人死透了，这太子殿下又屁颠屁颠的走了。”
“该来的时候不来。”脱口总结，孙琼的语气中满是气愤。“给那丫鬟换身衣服，扔到外面的死人堆里。”
小厮点了下脑袋，跟在身后再没抬头。
月朗星稀，晚风拂面也不见得有多凉爽，尽是些惹人心烦的闷热。一个下人被大半夜叫起来难掩怨气，说是……让他快点送走昨日夜里的那具尸体。
拎着衣领，男人忽扇着向那赶去。拐了个角人还没有走近，就看见木门大大咧咧的敞着。原本锁门用的铜锁已经损坏落在了地上。
……有谁先来处理了吗？
男人抱着怀疑上前，视野随着他的前行一步步延伸到了屋里。那具尸体没动，还是原封不动的躺在地上。男人单手扒着门口，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见什么有别人进来的痕迹。
收神走进屋子，男人衡量着怎么不留血迹的运送，一晃神儿看见那丫鬟死不瞑目地睁着眼睛。
男人适应了下这场面，很快收拾好心情。蹲在尸体旁边，两手手腕搭啦着膝盖：“……你也别赖我，给小妹偷来的白米最后流进了你的肚子，你不死谁死？”
无人搭理，
四下是属于夜晚的寂静。
男子挪动着向前一步，“……下去了好好练练藏东西的技术，也就不用睁着眼睛吓唬人了。”
伸手，扶上那双无神的眼睛，男人好心的打算替她合上。手心却在此时一痒，有什么东西微乎其微地扫过男人掌心。
她在……
眨眼？
男人愣住，他不敢置信地呆在那里，然后慢慢地、略微颤抖地移开了右手。
那眼睛依旧睁着，没有动过的样子。
心脏顿时落回到肚子里去。
叹了口气，男人也不打算施舍了，准备收拾的动作开始急切起来。男人站起身子，回头找寻工具的刹那。
令人不安的声音，
传进了他的耳朵。
“‘我’哪里偷吃过呢？”声音不见波澜。平淡的语气里没有枉死的怨气，也听不出来愤慨的质问。身后的丫头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说出这几个字，没有一丝情绪。
“焉千柔从来没有手脏的毛病。”
“……她就算饿死，也不会偷拿别人的东西。”
男人缓缓回头，看见那个身影披头散发地跪坐在阴影之中。但他还是不费力气地寻到了她的眼睛。昨夜里泪眼婆娑的恐惧不在了，他只看到了犹如深渊的死寂。
只这一瞬间，男人莫名的怕了。
眼睁睁看着咽气的丫鬟居然死而复生的跪坐在自己眼前。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连着摸空几次，才意识到匕首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眼前华彩闪动，男子抬眼，却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匕首就在那个丫鬟的手里。她轻轻地捏着刀柄的尾部，任由那忽闪着寒芒的利刃在她手中来回摆动。手里一副悠哉的举动，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她还是满眼呆滞地坐在血泊之中看向男子。
匕首晃动的动作大了一些，焉千柔稍稍用力，那匕首就在空中旋转，最后不偏不倚的落在手里。
“我该怎么报仇才好呢？”她在询问，声音极轻、极淡。可是目光如炬的凝视好像早就预定好了答案。焉千柔死死地盯住男人干净的脖子。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抬头再看向女子，她身上蜿蜒的那道血色就变得尤为突兀。男人居然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念头。
她居然枉想割破他的喉咙？……简直可笑！
男子咬牙，趁着她还跪坐在地上没有起身，几步上前就打算夺走她手中的匕首。
可还没等他触及，眼前就撕扯出一道喷涌的血花。颈间剧痛，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子，却发现她乖乖的坐在地上仰望自己，甚至连握着匕首的姿势都没有动过的样子。
脚步开始踉跄。焉千柔则从跪坐的姿势中挣脱，不紧不慢地起身贴向男子的耳畔。
“应该不疼的……”柔声。
拉开距离，焉千柔凝视着他的眼睛。
“一报还一报，向来都是不疼的。”
男人的身躯慢慢倾倒，原本贴耳轻语的焉千柔一瞬间离开了那个范围。男子重重倒地，从脖子处蔓延的鲜血便慢慢融进了地上原有的血迹。
血腥味蔓延的到处都是。
漫步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天上悬挂的明月，“焉千柔”踩着门槛失神。她愣在月光里看了很久很久，也没见丁点儿光彩融进她的瞳孔。此刻的焉千柔仿佛就像是换了个人……
提着滴血的匕首，“焉千柔”毫不在乎身上的血迹。
晚风拂过，吹散鼻尖的异味，发丝微扬的瞬间，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