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受命长

    路上,一股子马粪的味道,扑鼻而来。

    几位行至此处的女眷,不由得拿出手帕,轻掩口鼻。

    向二哥一脸愁闷,急得直打转,一见到林孟,跑过来急切地说道:“夫人,你快看!白马今日怎么了?刚才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林孟抬手轻触鼻尖,看到了那匹白马无力无助的模样,立刻心痛起来,快步走到马儿身旁。

    那匹往日雄赳赳气昂昂的白马,那匹相伴多年的白马,那匹伯英哥哥亲手送给她的白马,此刻卧倒在那里。察觉到来人的脚步声,马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温顺地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又闭上了眼睛。

    林孟早就红了眼眶,那蓄满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颗心也提了起来,担心着情况不妙的白马。

    林孟转过身,对向二哥说道:“快,快请兽医来!我在此处等你。”

    向二哥答应着,急匆匆离开了。

    几位贵妇人都乘马车离开了,摄政国君府邸外的大路上,恢复了宁静。林孟这才俯身过来,细细打量着白马。她拿着手帕,轻轻地拂过白马的脊背,轻触着白马几不可闻的呼吸。

    叹息了一声,林孟想起一事,问道:“嬷嬷,你细细地问一问,有谁凑近过白马?除了咱们家的人之外。”

    嬷嬷问的仔细,过来回报,几位家奴都说是新胡夫人,即棠氏夫人的几位随从来过,只是一言不合被赶走了,其中一个人趁乱还摸了白马。

    林孟再次深深叹息,哀叹道:“白马啊白马!人事不修,殃及白马。都是我的错!你快点儿好起来吧!快点儿站起来吧!”

    话音才落,摄政国君夫人身边的史大姑姑,又来召回林孟,说是有事相商。

    林孟看了看白马,无奈只得听令,跟着史大姑姑,莲步轻移,又来到了国君夫人的小院之内。

    小院常游玩,主雅客来勤。

    小巧的青铜香炉上,香气袅袅飘散。国君夫人依然气度非凡,好似仙女落尘间。

    国君夫人随手合上竹简,笑着开口问道:“听说昨日的五父之衢,有一段精彩的表演,叫做美人一计退群丑。”

    林孟听了这样的戏谑,忍不住附和微笑,说道:“嫂嫂呀!你都知道了,又何必说呢?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国君夫人手上调香的动作一滞,还是含着笑,说道:“你这孩子,太实诚,我怕你受了什么委屈,又不肯说。故而这样问你。不过呢,若说私心,也是有的。我每日听她们说长道短又无计可施,实在是气恼的很。偏偏知道了我们家孟儿不惧不畏,一位弱女子,可抵一个上卿大夫的功劳了!谁知道了,不想亲耳听一听,这其中的精彩之处呢?当然,孟儿若是不得空,改日再说,也是可以的。”

    领会到国君夫人的体谅,林孟倒是来了一些精神,简单述说了昨日之事。

    国君夫人笑眯眯地听完,还不忘大声喝采!

    一旁的林孟却笑的苦涩,慢慢回味过来:昨日她坏了胡大夫的事,怪不得新胡夫人棠氏这么恨她,要害她的白马。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一个警告呢?

    国君夫人自然明察秋毫,看到面前女子的异样,开口轻声问询:“怎么,他们还有冒犯你的地方?说吧!我为你做主。”

    这样温和的话语中,如此温柔的女子,却时常蕴含着对抗的勇气,蕴藏着机智的毅力。林孟浅浅微笑,仿佛受到了国君夫人的感召,说道:“没事的。纵然风霜雨雪,风刀霜剑,可是想到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前方的前方,是自己想要企及的目的地,又有何惧?”

    林孟收拾了心情,说给国君夫人听,也像是说给了自己听。她在心中试着宽慰自己,安慰自己,兽医就要来了,白马会有救的!如此反复,林孟总算是平复了一些心情,说道:“今,有一物奉上。”

    说罢,林孟从腰间荷包中,拿出了那串□□,亲手递给了国君夫人。

    国君夫人那美丽的脸庞上,笑容短暂地消失,细细端详,轻轻叹气,道:“此物虽小……”

    物虽小,事不小。林孟在心里把话补全了,想了想,换个方式说道:“夫人,要不要听个故事?”

    谁解其中味?今有国君夫人,解其中味。国君夫人看了看钥匙,笑的别有深意,说道:“就喜欢你这个丫头。看着单纯可爱,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说吧。”

    有人喜欢她,也有人恨她。林孟想到自己今日的际遇,无奈地笑了笑,开口道:“嫂嫂,我要开始讲故事了。有一位光头长官自己战败了,他的属下,却在外面立了战功。按常理,有功当赏。可是,光头长官呢,不知听了谁了的主意,一方面呢,把属下召回,说要赏他。另一方面呢,属下一回去,立刻以莫须有的罪名关押,过几年后,再找个理由特赦。这样一来,光头长官呢,既不用给属下封赏,属下的战功也归了光头长官。这个呢,就叫做,说你不行,行也不行。”

    林孟看了看国君夫人,她还是一幅认真琢磨的模样,开口提醒道:“夫人,我讲完了。”

    国君夫人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看着林孟,笑了笑,说道:“难为你了,说的这样清楚。这么一来,我算是明白,这个城门前的闹剧了。原来是,内院之乱。这个城门,也该换个人看管了。”

    看到任务达成,林孟也笑了笑,说道:“夫人,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就随耳这么一听。别往心里去。不过呢,听说士人黑狐,在狱中常常喊冤,说自己未报大公子知遇之恩。”

    对的,说的就是胡大夫家的事儿。

    叙话一二,再三而别。

    林孟记挂着白马,所以疾步而行。一出了大门,就直奔白马而去。连史大姑姑,都好奇地跟了过去。

    一看到小柳那挤了三次,都挤不出笑容的模样,林孟心中疑惑。再看躺在地上的白马,姿势十分僵硬。林孟十分不愿意去想那一种可能,却不得不把手伸过去,探了探白马的鼻息……

    她的白马,离开了她了!

    林孟一遍遍地梳理着白马的皮毛,一次次地触摸那越来越冰凉的血肉。她的眼泪偷偷地落了下来。

    不知何时,做兽医的中年男子,终于来了。他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从来知书达礼的林孟,这次却不罢休了,不放中年男子离开,一再恳求,请他再试试。林孟神情恳切,再次苦苦哀求,说道:“这位医者,请你用药吧!或许,它还有救呢!几个时辰以前,它还会舔我的手呢!请你下银针吧!或许,毒还可以解呢!白马它一向很健壮的!请你救救它吧!我会给你很多报酬的!”

    中年男子,惜字如金,只应了一声,最终还是放下了药箱,一一拿出了银针和解药。

    林孟的眼中,像是载着一塘破冰的池水,那双眼中,含着破碎的心,含着淙淙涌动的泪水。她拿着手帕,拂过白马的脑袋,像是抚摸着一位相伴多年的知心老友,说道:“小白,医生来了!他来救你了!你会好的!你会好的!”

    一旁的史大姑姑,欲言又止,摇头叹息。

    微风吹过,吹啊吹,吹啊吹,吹过树木,吹过土地,却怎么也吹不出嫩草新芽,却怎么也吹不出绿叶红花。

    怎可回天乏术?自是人穷则返本。向二哥驾起马车,这辆马车,与往日不同,只有一匹马拉动的马车。马车上,拉着另外一匹白马。

    林孟在小柳的搀扶下,慢慢地迈开步伐。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在前方突然出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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