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履绥之

    前几日,从母亲那里,得了口信儿,说圆圆妹妹和仲弟不日来访,林孟便拜别母亲和两位小妹,归府安居。

    一回到家中,便如坐针毡。

    不为其他。

    只为一只羊羔。

    这只羊羔,彩布装饰,是胡大夫的夫人,送的。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胡夫人,一改往日作风,忽然恪守礼仪来,实在让林孟摸不着头脑。

    她守了礼,林孟为什么又如噎在喉,如芒在背呢?

    还不是因为,要回礼!礼尚往来哉!

    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相对而坐,更别提,相对而言了!

    可是,这只羊羔,都养了好几天了,养的都瘦了些。

    这几日来,林孟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是发愁:胡夫人,送了这么个礼,什么意思啊?万一胡夫人再提什么要求,她可怎么办呢?

    不是她林孟老眼光看人,实在是吃胡夫人的亏,都特么快吃饱了。

    向嬷嬷脚下生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带忧色,便要行礼。

    林孟连忙免了她的礼来,说道:“嬷嬷,有什么事吗?”

    向嬷嬷略一思索,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夫人,老奴奉夫人之命,前去打探消息。老奴还未到胡大夫府上,恰好看到胡夫人出行。”

    向嬷嬷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夫人若是拜访,怕是不巧了。”

    胡大夫呢,自然是忙碌的。胡夫人呢,出了门,不在府邸之内。

    若是拜访,不见主人,确实不爽。

    林孟左思右想,心生一计,不由得笑了起来。

    向嬷嬷皱着眉,不得其解,也只好跟着笑了笑。

    心里终于畅快了,林孟便如沐春风一般,笑眯眯地说道:“烦请嬷嬷,装饰羔羊,咱们这就收拾妥当,前去拜访。”

    向嬷嬷听了,奇怪地问道:“可是,夫人啊,他们……”

    就是他们都不在家,才方便的啊!林孟笑着解释道:“咱们回了礼,便回来。少了多少事儿呢!咱们快去快回!”

    向嬷嬷恍然大悟,急忙出去准备了。

    初夏之阳,高高在上。

    林孟带着一行人,急匆匆地出了门。

    到了胡大夫府上,自然主人不在。如此一来,林孟不便打扰,便呼啦啦地回来了。

    不料这件事,忧烦了几日,就这样轻飘飘地了结了,林孟的感觉真是不要太好了!

    谢天谢地!

    活着真好!

    墙壁角落的小草儿,娇娇嫩嫩,墙壁角落的小花儿,娇艳欲滴。那高墙上,一支出墙来的,不知名的果树,真是生机勃勃,翠绿如新。

    哎呀!前面的那辆马车上,不是展大夫的夫人吗?

    她怎么在这儿呢?

    展老夫人,虽然很少见面,其实,她比胡夫人和气多了。

    胡夫人呢,若是哪日有事,看到了她,才开金口。胡夫人若是没有事和人说呢,哪怕面对面擦身而过,也只眼高于顶,只看飞鸟儿。

    瞧人家展老夫人,不过是回过头来,远远地看到了林孟,面色柔和,微微一笑。

    礼尚往来。

    如此,林孟便下了马车,前去拜见。

    展老夫人的马车停了下来。

    林孟便行了见礼。

    展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体还硬朗,口齿清楚,笑着说道:“年轻的女娃儿,真漂亮啊!瞧瞧这身衣裳,瞧瞧这脸蛋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呐!”

    自从遇见了华氏兄妹,再加上如今的胡夫人,林孟就得了一个毛病:一听见别人夸奖,就心里没底。

    好吧,商业互吹一下吧!

    和展老夫人闲话家常多时,终于作别。好吧,林孟心想,她也该回去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从林孟的身后,传了过来。

    那个女子说道:“子追之妻林氏,慢行,且待我来。”

    嘿!一听见她的声音,林孟立刻乐极生悲,如同一桶冷水浇了过来。

    林孟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了胡夫人!

    还是没躲过去啊!

    胡夫人笑着走过来,说道:“小厮们说,见到你们府上的嬷嬷,往这边来。我料你今日必来,故而回转,在此,等候多时!”

    哼!

    还是没躲过去。

    但行见礼。

    胡夫人盯着林孟看了看,微笑着问道:“林氏,你什么时候,和展老夫人这样融洽的?你都和她,说了什么啊?”

    你家后院装着太平洋吗?管的真宽!心里暗搓搓,嘴上却不敢这样,林孟只好回答道:“没说什么呀!”

    胡夫人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眼睛直直盯着林孟,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说算了。你把我当外人,我却把你当好人。附耳过来,我有一件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

    这……

    林孟左右看了看,这是大路上啊。虽然这会儿没有行人,可是,可是,可是不远处那个遛弯儿的大爷,那边树下休息的大娘,还有树下玩耍的小童儿。

    这也不是说事儿的地方啊!

    况且,胡夫人和林孟,哪有这么好的关系啊?

    这位胡夫人,妲己上身了,还是雉鸡精上身了,还是琵琶精上身了?准备作什么妖呢?

    兄长摄政国君和左伊嫂嫂,前几日特意调度了私卫给林孟。此时,私卫就在身后。林孟心想,她们一行人的人身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吧。

    见她还在坚持,林孟也只好近身上前。

    胡夫人环视左右,看到了玩耍的小童,微微皱着眉头,又看到了走动的行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果然,胡夫人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啊!

    不如散了罢了,改日再……

    胡夫人端着一张脸来,两眼看着天空,对着身后远远站着的赖嬷嬷说的:“把那个破房子清理一下,找个地儿,我们要去说话。”

    赖嬷嬷看了看不远处的茶棚,立刻会意,一溜烟儿地跑过去了,高声地和卖茶的老爷子说话。

    一转眼的功夫,赖嬷嬷就过来请胡夫人。

    胡夫人说着近日都城中的趣闻,拉着林孟,走进了茶棚。

    小柳和阮嬷嬷,被挡在了茶室外面。

    热茶滚烫,茶烟袅袅。

    胡夫人的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说道:“有可靠的消息传来,说卫国国君的女儿得了重病。子追大夫,不是有国君所赐的神药吗?据说,卫国新君向子追大夫讨要此药。我还听说,卫国新君,十分满意子追大夫,说要把妹妹许配给他呢!这会儿,他们和盟国的诸位大夫,正在商议此事呢!大喜大喜!恭喜子追大夫和夫人!”

    林孟本不想听她说什么。可是,她说的,是子追啊!婚前三个月的相望相守,也算是他们俩心有所属。婚后两个多月,他们夫妇相对相伴,才一个月而已啊!

    一次差事而已,怎么就生变了呢?

    有道是,图穷匕见。胡夫人,你这地图,根本就没画吧?一上来,就突突突,突突突!

    虽然,林孟心有防备,给自己打了预防针,给自己脆弱的心脏,穿了一层护甲。

    可是,仍然架不住胡夫人的精准定位。

    甲胄再厚,被炮弹攻击了,也有些堪堪欲坠。

    胡夫人凑过来,笑的别有深意,说道:“林氏,你还不知道吧?子追娶你,是因为,国君想要维持,和商宋的盟国关系。”

    是,是吗?!

    情之何起?这个,林孟从来没有问过。她以为,他的眼睛说明了一切,他的微笑说明了一切,他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林孟脸上还在逞强,可是眼睛可以开始呆滞:难道,她所看到的,都是假的吗?是吗?

    胡夫人她,说的,就一定可信吗?无论说的是真还是假,她这样做,又为了什么呢?

    这些疑问,一个又一个,咕嘟嘟地冒出来。

    林孟答不出来。

    心乱如麻,节节败退。

    胡夫人依旧不肯放弃,又逼近了两步,甩了甩手帕,随意又有些得意地,说道:“如今,国君又想和卫国示好。子追是他最亲近的弟弟。卫国国君若是提议,国君又怎么可能不肯呢?听说,国君夫人和臧伯达的夫人,开始筹备此事了呢!我还听说,国君夫人,准备了玉璧,给这位新人呢!瞧瞧!你的好嫂嫂们,还没见到新人的面,就成什么了?她们啊,哪像我啊?我才是心里有你的啊!是不是?”

    此事,当真是,事出有因吗?

    若是,若是不因感情的真真假假,和感情所系,并无关系。

    若是,若是和国家的利益有关系,也不是不可能的。

    国君和子追,还有臧伯达兄长他们一行人,一向是国事为先的。

    假如,假如真的这样,是进是退,林孟又该怎么办呢?

    林孟无法回答,胡夫人却并不恼怒,看了看手帕上绣的花儿,又看了看自己那保养的极好的手指,带着笑说道:“今日这番话,我可是一片好心啊!林氏,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你要是和国君夫人,还是臧伯达的夫人生气闹起来,别说是我说的啊!”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

    林孟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忍了忍心中翻滚的酸楚,压了压百种难解的愁肠,才开口道:“夫人说哪里话?我知道了。叨扰多时,林氏告辞了!”

    行礼作别。

    夏日的风吹来。

    一阵风而已,怎么会这么大的力气呢?

    这阵风,吹跑了花朵上的蝴蝶,只留下了花儿独自寂寞。这阵风,裹着地上的落叶,呼啦啦地贴地盘旋。这阵风吹过,吹的林孟手发抖,脚发软,险些被路上的石子绊倒在地。

    风吹云动,要变天了吗?

    风儿呼呼,阳光依然温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信誓旦旦,言犹在耳,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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