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烈烈

    鞮乙立于小厅之内,看到了熟悉的青铜香炉,看到了那两位熟悉的身影。鞮乙有些紧张,艰难地暗自吞了口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居于主位的两位主人,其中的女主人,还是那么的温柔聪慧,善解人意。她轻柔地开口道:“小乙,别担心。我们知道,你做事情自然是尽力的。你都看到了什么呀?但说无妨啊!”

    鞮乙看着居于上位的柔夫人林孟,心中感激,悄悄松了口气。他在心里把那个庆氏骂了几遍,这才心一横,直言道:“庆氏奉太子的命令,已经为国君立了衣冠冢。只是,小的亲眼所见,坟高八尺,树以栾。小乙亲眼所见,棺椁不重,葬埋不厚,衣衾不多,文绣不繁,丘陇不巨,如此薄于国君,何以堪之?何以堪之?!”

    鞮乙一腔愤怒和伤心,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心中这才舒畅了些。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预想中的一幕:柔大夫姬子追,正铁青了脸,眼神儿也冷酷的好似冬天的兵戈。

    鞮乙连忙低下了头,悄不做声儿退回席位。

    在一旁坐着的曾夫子,适时开口道:“书曰,天子坟高三仞,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按照书中所记载的,庆氏此举,确实不妥。”

    柔夫人林孟叹息一声,说道:“太子他,或许本意不坏。再说了,国都之中,人人只知道国君。国君他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更兼之仁德慈爱。国君在时,多次表示,要把国君之位,好好的交给他的异母兄弟,就是今日的太子。太子只有把国君的葬礼完备了,才能告诉世人,他要继承国君之位了。只是,庆氏此举,不妥当的,何止一点儿呢?”

    曾夫子轻轻点头附和,开口道:“第一,时间不妥,国君遇刺,这件事才发生几天啊?众所周知,诸侯五月而葬,同盟的国君都来参加葬礼。第二,规格不妥,国君的葬礼,树木丘土,皆有定数。听闻往年,庆氏因小人行径,又少智少谋,为国君所不喜。庆氏此举,莫非有公报私仇之嫌?第三,选址不对。庆氏好大喜功,又胸无点墨,这样的大事,都办砸了,日后传了出去,岂不使得国人为他国耻笑?若是国君在时,怎么容得下这样的小人得志?!思我国君之贤德!痛哉哀哉!”

    姬子追的脸上,流露出哀伤和隐忍,他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心看到这一切似的。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平静了一些,才和夫人说道:“孟儿,我有些想念,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条河了,还有那些充满了希望的时光。”

    林孟听闻此言,有些意外,她顿了一下,明白了姬子追的心情,温柔地回答道:“那天,我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你说,大河之水,还有昨日的时光,都一去不复返了。”

    姬子追的脸上的阴郁,终于有了缺口,挤出来一个微笑,似乎这些话,在他心中空荡荡黑洞洞的失望之中,点燃了一盏光明。

    鞮乙不敢乱说话发言,今日的气氛,怎么有些奇怪?他暼了曾夫子一眼,却看到了曾夫子老神在在,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便也安心下来。

    柔大夫夫妇二人,座位很近,近的差不多摩肩接踵。林孟轻轻地握住夫君的手,仿佛在安慰他复杂的心情,她轻柔地开口道:“夫君,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敢说自己交了满意答卷,不敢说自己没有过错。只是那些流逝的时光,承载了我们的希望,还有为了达到希望的目标,而做出的每一个努力。我们的心,对的起天,对的起地,对的起朗朗星空,对的起风风雨雨。昨日之日不可留。把属于过去的,还给过去,但不是忘记。古人云,我心不死道无门。今日起,都释怀吧!这个目标结束了,我们再开始下一个目标吧!希望,永远都在!”

    曾夫子听完这话,以手击打案几,一幅相当同意的模样,说道:“夫人言之有理!我心不死道无门,好极了!”

    姬子追侧过脸去,看着自己娇媚可人又活力满满的夫人,或许是受到了感染,他也换了一幅神情,脸上有了一层笑意,从眼角晕染到嘴角。姬子追笑着开口道:“要我说,也是好极了!只是,夫人会一起陪着我吗?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

    看着自家夫君,这智力行动力都慢慢恢复正常值的模样,林孟虽然感觉,不知哪里有些奇怪,仍然想着安抚他的受伤的心灵,便自然回答道:“当然啦!只是,你也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也好。”

    姬子追笑的别有深意,道:“自从前两日鞮甲来的时候,说起太子感恩国君的话,我就知道,又要出幺蛾子了。小乙一进门,看到他脚下的泥土成色,我就猜到了七八分。”

    林孟一听到这猴精猴精的话儿,立刻一脸直白的疑惑,眨巴着眼睛问道:“那你刚才,还那个模样?好像在唱西湖的水你的泪?”

    曾夫子和小乙听了,齐刷刷赶紧低着头,假装饮茶,实则掩饰微笑的嘴角。

    姬子追把手放在夫人肩上,诚意安抚道:“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是想不想的通,是另外一回事啊!多亏夫人善言善语,我才解开了心结。也多亏夫人鼓励疏导,我才转过这个弯儿来。多亏夫人指点迷津,我才不至于错失良机。多亏夫人答应我,以后常常相随,我才不感觉孤单啊!”

    这几句话,对吗?这家伙一恢复正常值,真是不好招架啊!油嘴滑舌的!林孟在心中暗暗感叹,温柔地开口道:“夫君不必忧虑,先养养身体吧!我去下厨,为夫君做几个爱吃的小菜,好不好?”

    姬子追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温暖的笑意,他松开放在夫人肩上的手,又隔着衣袖握住了夫人的手,说道:“夫人做的饭菜都好吃!可是,夫人尚未痊愈,也要养养身体啊,我怎么忍心呢?还有,夫人刚才提醒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是时候去做了。现在开始,还不晚。”

    林孟的眼睛转了几圈,似乎有了眉目,便轻轻点头。

    姬子追微笑回应着,又对着鞮乙说道:“小乙,劳烦你跑一圈,把大家都请来吧!”

    鞮乙听到有活儿干了,立刻有了精神,行礼作别,潇洒出门。

    还没有走出小院的回廊,鞮乙就遇到了宁老家宰,两人各自问号。

    宁老家宰问道:“大人和夫人在吗?胡氏的嫡公子来访。”

    鞮乙回身一指,指向庭院的草木景观后面,前厅之内,说道:“在呢!”

    宁老家宰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干嘛去?慌慌张张呢?”

    鞮乙这才想到自己的任务,也要通知宁老家宰,便耐心回答道:“大人交代,有事儿!您老人家也得去小厅议事。”

    说罢,想到人数众多,鞮乙抬脚就要离开。

    宁老家宰拦住了鞮乙,一脸疑惑,问道:“什么事儿?”

    鞮乙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在脑子里搅和了一下,没找到答案,也跟着疑惑地说道:“对啊,我跑这么快,要说什么事儿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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