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少年

    靖元六年,镇南关。

    正值初夏,日上三竿。

    知了蟋蟀鸣叫声在四周嘈杂响起,夹杂着炎热干燥的暑意。

    矮脖子树上的的少女睡的并不踏实。

    本是个遮阳的好地方,奈何今日阳光过于毒辣,穿透层层树叶,一条条细小又绵长的光线射在少女粉嫩光洁的脸颊上。

    少女紧蹙眉头,额间渗出细细汗珠,眼角噙着泪痕,嘴唇微微抽动,不知是难忍烈阳高照还是做了场噩梦。

    沈司柠猛然惊醒,腾身坐起,起势太猛树叶剧烈摇晃,晃的她眼前光影交错。

    一不留神,她从矮脖子树上摔了下来。

    到地府了?

    她坐在地上揉了揉眼睛后缓缓起身。

    一汪小池塘、一棵棵卷柏、一片嫩黄的金银花还有大理石砌成的墙壁,以及那棵她再熟悉不过的矮脖子树……

    这里分明是她在镇北关的家……

    她竟没死?!

    沈司柠下意识摸了胸口,那处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这样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心跳加快,脑中生出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她重生了?

    耳边一阵轰鸣……

    前世发生的种种,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场亲身经历的噩梦,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仆人进进出出喘着粗气,府中一副即将人去楼空的模样。

    沈司柠心悬在半空中,她一路呼唤着阿爹阿娘,小跑着出了府。

    府外,人声鼎沸,一排排马车有秩序的停在街道上。

    沈府管家刘叔正满头大汗指挥着下人们搬运行李,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红铜色木箱错落有致摆放在一辆辆马车上。

    沈司柠站在门槛上一脸茫然看着众人忙碌的模样。

    她在脑中翻阅着前世记忆,眼前场景似曾相识。

    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唤道:“声笙,站在那里做什么,到阿母这里来。”

    沈司柠目光一顿,视线顺着声音方向落在站在马车旁的沈母孟秋身上。

    心脏蓦地漏跳一拍,连呼吸都夹杂着几分酸涩,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悲伤一齐涌上她心头。

    见她依然呆站在门槛上,沈将军摆摆手吆喝道:“声笙快来,我们马上要启程回京了。”

    再也忍不住……

    沈司柠眼角泛红喜极而泣。

    她跑过去紧紧抱住沈父沈母,拥抱的真实感与温暖彻底将她从茫然若失中拉了回来。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不管怎样,她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扭转乾坤。

    这一次,她一定要护住沈家满门!

    沈司柠与贴身侍女落葵在一处马车上。

    落葵年长她一岁,与她自小一同长大,二人主仆情谊深厚。

    落葵喜欢各式各样的点心,一路上,食盒里的糕点尽数进了她的肚子。

    沈司柠瞧着她专注的憨傻吃相,心里倒多了份踏实与安心。

    她在心中细细思索着。

    若她没记错,眼下是靖元六年,大雍当朝陛下下旨命她阿父沈崇回京述职,准允她沈家举家迁回都城。

    那时的陛下还未疾病缠身,是个耳聪目明身体健硕的的君主。

    从前总会看见阿父负手立在边关城墙上眺望远方都城,每每那时,她认为向来刀枪不入的父亲才会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虽然阿父从未明说自己有多么思念那方故土,司柠也明白,阿父是很想回家的。

    阿父生在都城长在都城,那座城布满他年少的回忆,那是他与阿母相知相许之地,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回归的故里。

    阿母说,阿父与陛下自少时相识,是辅佐陛下登上皇位的功臣名将,而自己怀上她的时候正值兵荒马乱边关动荡,大雍王权更替之时。

    当朝陛下初登王位不久匈奴人便趁乱蠢蠢欲动。

    新朝初建再经不起大的动乱,面对匈奴人对边关的屡屡挑衅,阿父自请率领凤翎军前往镇南关镇守。

    这一去便是十六年……

    沈司柠脑中浮现出回都城后的种种画面,最后定格在沈家满门被屠横尸遍野的景象。

    她眼底浮现出浓浓哀伤。

    心里针扎般刺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撩开车帘,倚在车窗前,深吸了口气。

    路边大簇野花争相斗艳,山上一片绿意昂然,湍急的河流从山间徐徐流出,与岩石撞击激起层层浪花。

    自从去了都城后便再也没见过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

    伴随着鸟儿清鸣,一切美得自然又充满了生命力。

    既来之则安之。

    夕阳西下,车队停在了一处驿站外。

    沈父安排众人再此处过夜。

    沈司柠是最后一个下的马车,她站在驿站门口微微晃神,那一世他们也是在这里落脚的。

    若她没记错,不远处有一瀑布,壮丽非凡,流水声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不自觉地,她脚下鬼使神差般向那瀑布走去。

    经过最后一架马车时,车内传来的细微呼吸声让她蓦地停住脚步。

    心头一紧,她目光警惕,视线紧紧落在马车之上。

    沈司柠下意识屏住呼吸。

    众人早已进入驿站内,此时马车上是何人?

    她拔出一直贴身携带的匕首,放轻脚步,慢慢走近车门。

    沈司柠满脸戒备,她深吸一口气后,探身靠近车门,伸手用力一推,车门应声而开。

    “是谁?”

    她起身跃上车辕,手中锋利的匕首指向车厢内。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传入耳中……

    一个少年半垂着头正斜斜倚在车座上。

    一身素白衣衫破旧不堪满是泥泞,夹杂着鲜红血迹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微微泛黄的头发随意系了根青色丝带披散在身后。

    光线不足,沈司柠看不清少年容貌,只能依稀看见他脸颊上沾染些许灰尘污垢。

    显然一副正在逃亡的样子。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紧紧贴在胸脯上,随着咳嗽愈发剧烈,那只手青筋凸起,似在竭力克制咳嗽加剧。

    沈司柠上下打量着眼前有些孱弱的少年,约莫与自己差不多年岁。

    不过,即便他一副狼狈不堪、毫无力气反抗的样子,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沈司柠反握住匕首,向那人逼近几步。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家马车之上?”

    少年些许费力的直起背脊,每动一下,似都有细微的骨骼摩擦声。

    夏风徐徐从她身后拂来。

    在她发鬓上,系着的两条月白绸带连同额间碎□□浮在空中。

    一身碧色襦裙衬的她皮肤愈发白皙透亮,绿箩裙摆随风浮摆,飘逸灵动,与那画本上所描绘的神女如出一辙。

    少女羽扇般的睫毛一颤一颤,晶莹剔透的双眸似有星辰般灿烂明媚。

    昏暗当中,少年平静注视她。

    他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这般女子。

    二人视线无声交错,一道光线应景般射入车厢内。

    此刻,沈司柠方看清他的面容。

    少年刀削般的五官深邃立体,他薄唇轻抿,眉眼冷梢,鼻梁高挺,鼻尖上还有一点痣。

    他每一处面部线条看似干净流畅不失温和,却又蕴藏着锋利刺骨的寒意。

    沈司柠注意到,少年墨黑的瞳仁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深沉淡漠,像一汪柔静清澈又深不见底的湖水。

    可这过于平静无澜的目光,此刻只让她感觉愈发不安。

    透过眼神,她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变化。

    即便匕首已经冰冷指向他,他还是一脸淡漠看着自己。

    眼瞧少年面对威胁他的匕首不为所动,显然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在狭小的马车上,二人陷入无声对峙当中。

    沈司柠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盯着他。

    此刻,四周静的只余风声撞击车门的“吱呀”声,甚至从她胸腔传来的心跳声此刻都逐渐清晰起来。

    局面僵持不下。

    沈司柠目光一凛。

    她紧握匕首,迎着少年目光,俯身靠近。

    匕首抵在少年脖颈不足一寸之处。

    她语气冷了几分,再次追问。

    “你究竟是何人?”

    少年仍不言语。

    她的心又紧了几分。

    他身上弥漫着神秘的感觉,让她愈发不安。

    沈司柠冷哼一声,迅速旋转手腕。

    此刻,刀背已经死死抵在了少年脖颈上,皮肉顺势凹下去几分。

    “若你仍不开口,那就不仅仅是刀背架在你脖子上了。”

    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脖颈处的匕首上,渐渐的,目光又被那双紧握匕首纤细白皙的手吸引。

    她似乎会武功。

    少年眸光一沉,墨黑的瞳仁显得愈发幽暗深邃。

    从方才到现在,她都没有大声呼唤引众人前来。

    她似乎是想要自行处理他这个不速之客。

    这行径倒是叫他意外……

    看这架势,自己若是不交代出什么,她是不会罢休的。

    可他并不想在此与之纠缠,浪费时间。

    沈司柠拧着眉,见他一直不开口,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刀背沿着脖颈线条,移至少年下颌处,她用力抬了下刀背,想要迫使他重新看向自己。

    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眼帘微垂时浓密纤长的睫毛,甚至于他温热的鼻息都能清楚感受到。

    少年抬起眼眸,她与他对视的刹那间,只觉那道冷漠慑人的目光直射透她胸口。

    一股不合时宜的寒意从心底喷涌而出。

    她握住匕首的手不禁一顿,脚下下意识后退,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少年面色平静,薄唇微启。

    “我要见沈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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