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下月初就将她卖去侯府吧,那边也着人来催了。”臧虹衣道,“不过此事先不要声张,免得慕容锦闹事。”

    “是,小姐。”

    门外,慕容锦后背发凉。

    她蹑手蹑脚地离开臧虹衣的房间,忙不迭地去寻许晋。

    “许大哥!”

    慕容锦气喘吁吁地跑到许晋跟前,拉着他的胳膊到无人处,惶急道:“我想求您一件事,能不能帮我买些红纸回来?”

    许晋二话不说答应下来,问她要多少。

    慕容锦将那一两银子直接塞给他:“这些钱,你留下一百文算是帮忙的酬谢金,剩下全买剪窗花的红纸,切记莫要被旁人知晓。”

    “买一两银子的红纸……”许晋呆愣,继而哭笑不得,“慕容姑娘的房间堆得下吗?”

    经许晋这么一提醒,慕容锦也反应过来。

    即将被卖去冲喜的噩耗将她砸昏了头,做事也变得莽撞,只想着尽快赚多多的钱。

    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错了,是想让许大哥您留下十文做酬谢金,一百文买红纸。”

    “好,今夜画舫启开之前,我将东西送去你房中。”许晋点头应下。

    说完,许晋打算要走,慕容锦又想起一事,拦住他问道:“许大哥可知,我若是想赎身,需准备多少银钱?又该将这钱交予何人?”

    “这个……”许晋挠挠头,“我也不甚清楚,慕容姑娘若是想赎身,我便留意帮你打听着。”

    慕容锦谢过他,忧心忡忡地回了房间。

    中午,绿涟来给慕容锦送饭,一想到她马上就要被卖去冲喜,眉宇间不禁多了几分得意,对慕容锦的态度也不似先前敌视。

    “慕容锦,你可要好好修养,药可有按时吃?伤口可换药了?”

    慕容锦知她在想些什么,敛眸藏起冷意,温声道:“多谢关心,吃了也换了。”

    用过饭,送走了绿涟后,慕容锦焦急地等着许晋,终于在日头落山之前,等到了许晋。

    她一拿到红纸便开始强忍疼痛裁剪花样,各种花卉和动物配上喜庆的字眼,剪了厚厚一沓。

    天黑之后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看得慕容锦眼睛发酸,生理泪水不断积蓄,两只手也更加酸疼。

    然而她一刻也不敢停,唯恐慢了一步就要被卖去冲喜。

    直至门外笙歌停歇,天光破晓,慕容锦才红着眼睛,颤抖着手放下剪刀,将碎纸屑丢进铁盆里烧了,免得留下痕迹被臧虹衣和绿涟发现。

    又把剪好的窗花用布包好,带着去找许晋。

    “许大哥,麻烦您再帮我一个忙。”慕容锦将守了一夜门的许晋拉到无人处,“能不能放我进城一趟?”

    许晋有些为难:“可是虹衣小姐交代了……”

    “虹衣小姐刚回屋睡下,我保证,一定在她睡醒之前回来。”慕容锦塞了些钱给许晋,乞求地望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晋没收这钱,犹豫片刻后道:“慕容姑娘一定早些回来,不要让我难做。”

    “好,多谢许大哥!”

    她将钱往许晋怀里一塞,猫着腰遛下了船。

    慕容锦一路狂奔到窗花店,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走进去。

    老李见她一副狼狈的模样,讶然道:“姑娘这么着急来,可是有什么事?”

    “确实……有事想求您。”慕容锦将怀里抱着的布包放在架子上解开,“我昨晚剪了些窗花,不知能否在您店里寄卖?价钱您来定就好,所得利润咱们五五分。”

    “姑娘先歇一歇。”老李倒了杯水递给她,低头去看那沓窗花。

    “这图案,老头子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又新奇又漂亮。”老李啧啧感叹,复又有些疑惑,“只是,姑娘为何不自己售卖?”

    慕容锦放下茶杯叹气道:“我家小姐那边事多,着实分不出精力来了。”

    见老李仍未应下,慕容锦抿了下唇:“您若是觉得劳烦,咱们四六分,我四您六。”

    “使不得,左右我日日在店里,帮你卖几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怎么好收钱。”

    老李连连摆手,顿了顿又不好意思道:“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教教我,这些花样是怎么剪的?”

    “当然可以。”

    慕容锦对此毫无异议,她勾唇一笑,诚恳道:“不过帮买寄卖的钱还是要给的,因着我最近急需用钱,咱们先二八分,待我解了燃眉之急,我再将钱补为五五分,以后便一直这么算。”

    老李却说什么都不肯同她分钱,只想学新鲜的剪纸花样。

    慕容锦嘴上便也没有强求,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她看了看天色,纸教老李剪了个荷塘月色的花样,又商议好来取钱的日子,便急匆匆地告辞了。

    又是一路狂奔,慕容锦赶在许晋下工换岗之前上了船。

    “慕容姑娘,卖身契的事我问了做饭的婆婆,她说船上奴仆的卖身契都在画舫老板手上,普通丫鬟要赎身要三两银子,但是慕容姑娘你……”许晋迟疑,慕容锦的身世他也有所耳闻,“你身份特殊,怕是要十两银子才够。”

    慕容锦喘息着点头:“多谢许大哥……”

    “不谢,举手之劳而已。”许晋看着面前女孩摇摇欲坠的瘦弱身躯,不禁想起家中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妹。

    若是自家小妹被卖进这种地方为奴为婢,大冬天的双手生满冻疮,伤处还皲裂溃烂,他怕是要心疼死。

    便是因此,许晋才会一再帮着慕容锦。

    慕容锦回到房中,将从老李那里拿来的红纸藏在被褥底下。

    通宵剪窗花,又跑了这么远,她现在手脚直发软。

    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慕容锦闭上酸涩的眼睛,想起自己就是熬通宵剪视频才猝死穿书的。

    “难道我在书里也难逃熬夜干活猝死的命运吗……”她呢喃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你可听清楚了,她是想赚钱为自己赎身?”臧虹衣斜靠在美人榻上,指尖掐着颗桂圆,见绿涟点头,不由得嗤笑出声。

    “这小丫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就靠……那什么?”臧虹衣皱眉。

    绿涟从旁提醒:“剪窗花。”

    “呵呵,一张窗花才几个钱?”臧虹衣冷笑,“她就算卖一辈子的窗花,也攒不够一百两银子。”

    慕容锦身份特殊,是获罪的官小姐,奴籍也是从官家买来的,身价自是民间丫鬟不能比的。

    “小姐,侯府老夫人已经派人来问慕容锦卖身契的事了,咱们……”

    臧虹衣用帕子擦着手指,眸中显出几分讥诮:“本来还想多留她几天玩玩,既如此就算了,知会老板一声,今晚就赶紧地把人送去侯府吧。”

    “可是,慕容锦若是不肯呢?”绿涟苦恼道。

    “不肯?”臧虹衣轻蔑地扯了下嘴角,“迷晕了直接塞进轿子里,她不肯又能如何?”

    绿涟欣然领命:“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人准备着。”

    睡梦中,慕容锦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

    她警惕地睁眼,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着,绿涟手里端着杯水坐在她窗前,正阴恻恻地看着她。

    “绿涟,你这是做什么?”慕容锦用力挣扎,粗糙的麻绳紧紧勒在她腕上,磨破了刚刚结痂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要做什么,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绿涟冷哼,抬抬下巴示意旁边两个小丫鬟按住慕容锦,自己则捏住了慕容锦的脸。

    “唔!”慕容锦挣扎不得,被绿涟强行灌了茶水,呛得她不停咳嗽。

    慕容锦刚顺口气想要质问绿涟,眼皮却突然变得异常沉重,挣扎的手脚也没了力气。

    “你……”慕容锦试图咬一口自己的舌尖,用疼痛维持清醒,但牙关已无法闭合。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慕容锦听到绿涟命令两个小丫鬟给她换上喜服。

    *侯府。

    “松钰,我前几日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主位上,雍容华贵的妇人抿了一口茶,半垂的眼眸瞥向坐在左侧的青年。

    “夫人,慕容家还在时,因为我这身子父亲便没提过指腹为婚之事……”楚松钰咳了两声,说话时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会断气,“如今慕容家倒了,再让慕容家小姐嫁给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病秧子,不是更害了人家吗?”

    侯夫人放下茶盏,眼神示意,立在旁边的婢女立马为楚松钰递上一杯热茶。

    “这便是你想岔了,先不说你的病如何,慕容家小姐如今落了奴籍,嫁与你便可脱了奴籍,又怎是害她?”夫人见他喝了口茶后将杯盏放下,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

    “可是……”

    “松钰,老爷生前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娶妻生子。”侯夫人抬眸打断他,“为了老爷能安心,你与慕容家小姐的婚事就这么定下吧。”

    楚松钰还要继续争辩,却发觉手脚忽然变得绵软无力。

    他皱眉,看向夫人时眼神冷了下来:“你在茶水中下药了?”

    “松钰,你要明白我的苦心。”侯夫人眼中满是不被理解的哀伤,“老爷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也会赞同我这么做的。”

    “你……”楚松钰欲起身,双腿一软又栽回了椅子里。

    侯夫人唤来管家。

    “送小侯爷回房,帮他换上婚服。”侯夫人淡淡吩咐道,“侯府中简单装饰一下就好,如今朝中形势不好,婚宴不可大办,松钰身子不好,那些冗杂的礼仪也省了吧。”

    管家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答应,和小厮一起搀扶着楚松钰走出正堂。

    “陈管家,小侯爷的婚事……如此草率地就定下了吗?”小厮压低了声音问道。

    陈越江摇头叹息:“小侯爷身子不好,老侯爷离世后府中上下都由夫人把持,小侯爷的婚事,自然得听夫人的。”

    “要不说不是亲生的呢,居然让小侯爷娶一个罪臣之女。”小厮撇撇嘴。

    “嘘,主子的事,不是你我能背后议论的。”

    陈越江皱眉斥了一句,小厮悻悻地闭了嘴。

    偌大的侯府在天黑之前扯好了红绸,几家亲近的族人和老侯爷生前交好的官员突然收到婚宴请柬,一头雾水地带着礼品急匆匆地赶来侯府。

    婚宴上既无新娘也无新郎,侯夫人独自操持,宴会上众人也心照不宣地无人提出异议,维持着一派热烈融洽的氛围。

    青竹楼中,是全侯府装点得最为喜庆的地方,凤凰花烛的火苗无声跳跃,各式寓意喜庆的瓜果摆满了桌子。

    层层叠叠的红罗帐后,一对新人双目闭合,整装躺在婚床上。

    “唔……”

    一声女子含糊的呓语打破了房中的寂静。

    太阳穴又涨又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慕容锦揉着眼睛,入目是一片艳红。

    “这是哪里?”她缓缓坐起身,握拳捶了捶疼痛的前额,口中咕哝道,“我不会又死掉穿去别的书了吧……”

    慕容锦放下手,却被什么硌了一下。

    她偏头瞅过去,脑中不断翻搅的混沌停滞一瞬,有那么几秒,慕容锦的呼吸也停住了。

    一位身穿华丽婚服的男子躺在慕容锦身边,双眼紧闭,没有表情的脸看起来格外冷峻。

    映着帐外的烛光,慕容锦觉得这人侧脸的轮廓有些眼熟。

    是那位人傻钱多的贵公子!

    慕容锦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卖身契”、“冲喜”、“病秧子侯爷”连成一串,瞬间明白过来,这位贵公子就是传说中的病秧子侯爷楚松钰。

    但明白这一点之后,慕容锦的脑子又卡住了。

    因为楚松钰的眼睫开始轻微颤动,眉头微微皱起,似是要醒来。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