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两人皆是一惊,齐齐朝门口看去。

    只见绿涟满脸怒意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仆役。

    “绿涟姑娘?”刘大夫常为臧虹衣看诊,自然认得她的贴身丫鬟,“有何事?”

    绿涟大步走进来,未给刘大夫眼神,而是一把抓住了慕容锦的胳膊:“你竟敢私自下船!莫不是要逃跑?”

    “我没有……”慕容锦像是被吓傻了,颤抖着肩膀慌忙解释,“我只是来看大夫治手伤。”

    闻言,绿涟半信半疑,目光这才落在刘大夫身上。

    “刘大夫,她说的可是真的?”

    刘大夫明白过来,虐待慕容锦的就是画舫花魁臧虹衣,原以为臧虹衣只是目中无人了一些,没想到背地里竟如此折磨一个小姑娘。

    他心中为慕容锦不平,冷哼一声道:“老夫这里是医馆,慕容姑娘不来看病,难不成来看戏听曲吗?反倒是绿涟姑娘你,气势汹汹地带人过来,是要打杀我老头子吗?”

    绿涟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之处,不情不愿地向刘大夫道了歉,只说都是误会,转头便命身后的两仆役带走慕容锦。

    慕容锦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往外走,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无助。

    她却不忘向刘大夫道谢致歉:“刘大夫,今日多谢您了,因着我的原因多有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哎,无妨,慕容姑娘保重。”刘大夫无力相助,唯有叹息。

    出了医馆走出巷子,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这般行径引得不少人侧目,绿涟便带着他们拐进一条冷清的小路。

    慕容锦不知自己回去即将面临的是什么,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绞尽脑汁地想着到时该如何脱身。

    正在此时,余光中突然出现一抹艳红。

    她转头望去,只见在拐角的旮旯处,一家店面的门头上,一块小小的木匾上写着“剪彩窗花”,门两侧立着的木板上贴着各式精美的花样,门口坐着个佝偻的老头,一手剪刀一手红纸。

    这场景让她回想起从前和奶奶同住乡下时,奶奶在门廊下教她剪窗花的场景。

    奶奶将亲手剪出的窗花来贴在大门、床头和冰箱上,给过于简朴的家里,添上一抹艳丽的色彩,也给慕容锦的童年带来了暖意。

    后来,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决定制作剪纸动画,一来是自己喜欢,二来也是希望替奶奶传承剪纸的手艺。

    如今在陌生的异世看到窗花,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暖意。

    慕容锦盯着那窗花店看,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绿涟不耐烦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被连拉带拽地回了画舫,绿涟避开上船的宾客,直接将她关进了一间破旧的拆房里。

    “绿涟,这是什么意思?”慕容锦扒在门缝边,抬起手想拍门,又及时忍住了。

    虽说她手上的冻疮实际没有刘大夫说的那么严重,但若真的一巴掌拍下去,恐怕也要疼上好一段时间。

    绿涟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外:“什么意思?呵呵,等小姐来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绿涟命仆役守在门口,转身离开去寻臧虹衣。

    “哎……”慕容锦无可奈何,只能眼瞅着绿涟离开。

    她盘腿坐在干草上,将怀里揣着的药和方子一并拿出来。

    “幸好没压碎。”慕容锦自言自语道。

    手背上被故意划开的伤口隐隐作痛,她不紧不慢地上了些治冻疮的药粉,伤口处渐渐传来了灼烧感,随后,疼痛神奇地减缓了大半。

    “把门打开。”

    “是,虹衣小姐。”

    慕容锦听到声音,立马身子一歪斜靠在墙上。

    她眼睑半睁半合,干裂的唇瓣轻启,语调轻颤:“虹衣小姐……”

    臧虹衣一进门,便看到慕容锦半死不活地坐在角落,垂在身侧的手上沾着血迹和白乎乎的粉末,看起来有些瘆人。

    她迈进的脚步一顿,停在门口嫌恶地瞪着她。

    “慕容锦,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还要逃跑?”

    待我不薄?

    慕容锦闻言只想冷笑,看看她现在这模样,像是“不薄”对待吗?

    她尽力抬头,哀戚地望向臧虹衣:“小姐……我没有逃跑。”

    说着,她颤巍巍地指了指一旁的药材。

    臧虹衣狐疑挑眉,她使了个眼色,让绿涟将东西拿过来。

    她认出纸上是刘大夫的字迹,上面所写皆是慕容锦的病症与医治方法。

    “我只是不敢劳烦小姐为我请大夫,又想快些医好手伤为小姐效力,所以才自己去看大夫……咳咳咳……”

    这么长一段话耗尽了慕容锦的力气,倚靠在墙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滑落,这才露出她通红的小脸。

    慕容锦的解释合情合理,臧虹衣信了个七七八八。

    得知她还能继续为自己弹琴,脸上厌恶的神色瞬间烟消云散。

    见慕容锦晕倒,连忙把药方随手丢给绿涟,走上前去扶她,关切道:“锦儿,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可是发烧了?”

    慕容锦双眼紧闭,听着臧虹衣惶急地命绿涟扶她回房,变脸比翻书还快。

    直到躺在绵软的被褥上,额上也搭了冷毛巾降温,慕容锦才悠悠转醒。

    “小姐……”慕容锦气若游丝,“我这是怎么了?”

    臧虹衣坐在床边,为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你发烧晕过去了,今日太晚了,画舫已经启开,不好再上岸请大夫,明日我让绿涟再去请刘大夫来。”

    “多谢小姐。”慕容锦感激地点头。

    臧虹衣看了看时辰,起身道:“我看你的脸色好了不少,前面还有宾客要招待,我就不久留了。”

    慕容锦作势要起身送她,又被按了回去。

    “你且歇着吧,有事唤绿涟。”

    臧虹衣离开,留下慕容锦与绿涟在房中。

    “绿涟姐姐,劳烦您帮我把药煎了吧,刘大夫交代说,要尽快吃药才好。”慕容锦眯着眼睛,心安理得地使唤绿涟。

    绿涟虽有不满,但臧虹衣嘱咐了要照顾好慕容锦,万不能让她病死了,绿涟也只得照做。

    待绿涟拿着药走远,慕容锦起身来到镜子前,心疼地看着被自己捏红的脸颊。

    “为了活命,也只能演一场苦肉计了。”她叹了口气,抬手在脸上又补上点颜色。

    喝了绿涟煎的药,慕容锦一觉睡到大天亮。

    绿涟来叫她起床,她又以手不能动为由让绿涟帮她绾发髻,果然比自己绾得好看许多。

    她找到劳累一夜的臧虹衣,善解人意道:“虹衣小姐,我睡了一夜感觉好多了,就不劳烦您请大夫过来,我自己去医馆就好。”

    “如此也好。”臧虹衣无精打采,只想赶紧休息,也懒得折腾她看病的事,“让绿涟跟着你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于是,慕容锦带着绿涟一起进了城。

    她还惦记着昨天在路上看到的那家剪纸店,便循着记忆去找。

    清晨开张的铺面不多,慕容锦一眼就看到了贴得喜气洋洋的店面。

    “绿涟姐姐,时间还早,医馆怕是还没开门,咱们去这家店里逛逛吧?”慕容锦挽上绿涟的胳膊,“绿涟姐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花样,我买来送给你。”

    绿涟不置可否,跟着进了店。

    狭窄的店铺里,四面墙上贴满了窗花,但样式有些单一,都是些复杂繁琐的对称花纹,少有人、动物又或是字之类的图案。

    “姑娘,想买什么样式的窗花呀?”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慕容锦身侧响起。

    她循声侧目,昨天剪纸的老头正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

    “这些都很漂亮,有点选不出来。”慕容锦的眼睛亮亮的,“您的手艺可真好。”

    老头佝偻着背,慈和地笑起来:“姑娘过奖了,慢慢挑,若是挑不出好的,我再剪新的给你。”

    慕容锦见他拿起剪刀,便将目光转向了老头的双手。

    一双布满老茧又枯瘦的手却十分灵活,红纸在他手中来回反转,红色的纸屑不停从剪刀上飘落。

    没一会儿,一张圆形的窗花就剪好了。

    慕容锦蹲在老头对面,问道:“老爷爷,窗花好卖吗?”

    “唉,京城现在已经不时兴贴窗花了。”老头摇摇头,又拿起一张新的红纸,苦笑道,“也就快过年时卖得多一些,平常少有人光顾,连糊口都难。”

    “老爷爷,你剪过别的花样吗?”慕容锦问。

    老头疑惑:“别的花样?”

    “小动物,或是人物小像之类的。”

    “也……会一些。”老头叠好红纸,“姑娘想要什么?我剪一个送给你。”

    慕容锦摇头微微一笑:“不用,我自己也会剪。”

    说着,慕容锦背对着绿涟,拿起闲置在一旁的小剪刀和一张红纸,三两下剪出个玉兔迎春的花样。

    老头惊喜地捏着图案的边缘,赞不绝口:“姑娘的手艺可真好,尤其是这图案,着实新鲜。”

    “老爷爷您过奖了……”慕容锦被夸得不好意思。

    这是她跟奶奶学会的第一个花样,数年练习下早就得心应手。

    不过若是换个别的花样,恐怕她这双伤痕累累的手就没那么游刃有余了。

    慕容锦道:“您店里这些图案大概卖了许多年了,不如换上这种新颖一些的,或许能吸引到客人。”

    “姑娘说的有道理……”老头若有所思。

    “慕容锦,你到底买不买?不买赶紧走了。”绿涟站在不远处,瞅着窗花兴致缺缺。

    “来了来了!”慕容锦赶紧放下剪刀,对老头说:“老爷爷,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姓李,姑娘你叫我老李就好。”老头对这乖巧手艺又好的小姑娘印象很好,“以后有空可以常来看看啊。”

    “好……”慕容锦话没说完,就看到绿涟警惕的目光,连忙调转话头,“好的老李,但是我家小姐那边事多,怕是没空过来。”

    老李满脸遗憾地送走了慕容锦。

    两人一同来到医馆,刘大夫见又是慕容锦,担忧问:“姑娘又有新的病症吗?”

    “昨天回去后发了高烧,直到后半夜才退。”慕容锦抿唇道。

    “寒邪侵体,发烧也属正常,烧退了就无大碍,我再开些治风寒的药给你。”

    绿涟在一旁问:“刘大夫,慕容姑娘的手……大概多久能恢复?”

    刘大夫只以为绿涟迫不及待地要奴役慕容锦,冷声袒护:“冻疮这么严重,怕是短则两三月,多则半年吧。”

    此言一出,慕容锦更加感激刘大夫,绿涟则紧皱起眉头。

    带着新拿的药回去,绿涟让她先回房,自己去找臧虹衣汇报情况去了。

    慕容锦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只要在两个月之内攒够赎身钱,便可以跟臧虹衣这位蛇蝎美人彻底说拜拜了。

    至于如何赚钱,慕容锦打算做回自己的老本行——剪纸。

    她身上还剩着贵公子给的一两银子,可以买红纸剪些古代没有的新奇花样,再去找那位卖窗花的老李商议,许他分红,看能不能在他店里寄卖。

    说干就干,慕容锦去船上寻那位之前救过自己的仆役大哥。

    臧虹衣怕她逃跑,已经下令守在岸边的人不许她独自下船,想买红纸也只能通过旁人。

    那位仆役大哥姓许名晋,看起来还算靠谱,慕容锦便想着找他帮忙。

    然而,许晋没寻到,误打误撞找到了臧虹衣的房间。

    房间内,臧虹衣与绿涟正在低声商议什么事。

    “要两三个月才能好?”臧虹衣不满的声音响起,“等她好了,黄花菜都凉透了!”

    “是呀小姐,本想在卖掉她之前,让她帮您在上元节时弹琴再夺花魁,这样一来,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

    里头两人都沉默下来,慕容锦竖起耳朵捕捉着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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