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车轱辘碾过石头导致马车颠簸晃动,马夫勒着马绳稳住马儿,回头对车里的人说:“小姐,姑爷,前面好像有人,我过去看看。”

    楚戈叮嘱马夫小心点,马夫应声后跳下车戴上斗笠向前方走。

    须臾,雨中传来叫喊声“小姐,是老爷的马,”马夫猛跑回来,重复刚才的话,“只有一匹马,车不见了。”

    楚戈心一惊,一定是出事了,断定马在附近人应该离得不远,陡然间想起前面有一段窄道,催促马夫快点过去。

    今天用过午膳后姜敏儿莫名开始心慌,等回到家,从管家口中得知姜鹏去了窑场,马上跟楚戈出门。

    她后悔不应该听姜鹏的话去窑场,焦灼不安的情绪充斥全身,身体轻颤着,慌神之际紧紧抓住楚戈的手,不停地自我安慰,爹不会有事的,爹不会有事的......

    雨天迷雾太重又是傍晚,能见度极低,楚戈轻抚姜敏儿的背,心里也跟着担忧,让马夫加快速度。

    陈氏迷迷糊糊中睁眼开,大雨唰唰敲打在她脸上,身上疼痛袭来,顾不得被树枝刮的伤口,摸索着试图站起来。

    依稀记得她坐在靠门边,马车翻落时瞬间被甩了出来,陈氏站起来环视一圈,周边除了杂草树木,什么都看不清,大声叫喊:“老爷,云儿......”

    恍惚间听到下面有声音,陈氏抓着杂草树枝滑落下去。

    声音越来越近,陈氏看清倒地之人——马夫,忙扶起他问:“老爷和小姐呢?”

    马夫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咬着牙关道:“在下边。”

    马车斜倒在一块大石头前,一只轮子不知去向,好在大石头挡住才没有继续往下滚。

    “老爷,云儿,”陈氏跌跌撞撞走到马车前扒开车帘,爬进去车抱起姜云儿。

    姜云儿额头血流不止,陈氏捂着她头上的伤口,“云儿,醒醒,快醒醒。”

    见姜云儿毫无动静,陈氏又摇摇躺在旁边的姜鹏,哭喊着,“老爷......你快醒醒,云儿在流血。”

    陈氏嗓子都喊哑了,两人依旧不省人事,她顿感绝望,以为一家人会死在在这。

    恍惚间,车帘子被掀开了。

    窄道山坡滑落泥石堵住了去路,楚戈查看地面有车轮印子,大声呼喊,得到受伤马夫回应后马上下来了。

    姜敏儿爬到姜鹏身旁连声呼叫,然而姜鹏没反应。

    楚戈试探姜鹏的鼻息,活着但很微弱,急忙道:“我们先上去,这里不安全,“雨还下着,泥石流可能会再次滑落。

    两人将姜鹏移到车门处,楚戈背起姜鹏。

    陈氏停止了哭泣,猛然拉着姜敏儿求助,“救救云儿。”

    姜敏儿回头,同样将人移出背起,陈氏在后面扶着。

    姜鹏病之后没之前胖,楚戈成年男子加上长期在窑场工作,身体健壮,背姜鹏轻而易举,只是黑夜雨雾加上道路泥泞,不难爬的小坡也变得艰难。

    楚戈往左踩着杂草,避免打滑,回头让身后的姜敏儿跟着他走。

    马夫早已背着受伤的马夫上了马车,见楚戈回来,连忙上去扶着姜鹏。

    几人终于上了马车,路上马车飞驰,半柱香后终于停在医馆前。

    陈氏不停揉搓手指,抹着眼泪,不时望向对面门帘。

    姜敏儿从上马车到现在异常镇静,她脸色唇色都十分苍白,雨水冲刷过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不声不响安静坐着,如同一尊雕像般,目光直直盯着诊疗室。

    姜敏儿的手冰冷僵硬,楚戈哈着热气给她取暖,他吩咐马夫带受伤的马夫去附近的医馆,再回去让小满带干净的衣物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夜已全黑,雨渐渐小了,而诊疗室的门帘始终如一。

    小满带着衣物过来,几人换了干爽的衣服,依然在医馆一声不吭地等待着。

    终于,门帘有了动静,大夫掀开帘子出来了。

    他们围着大夫,大夫神色不乐观:“姜小姐头部受严重撞击,虽无性命之忧,但能不能醒来不好说。”

    陈氏身子一软险些倒下,小满忙上前扶着她。

    “至于姜老爷,恕老夫无能为力,”大夫看着他们叹息道:“他已经醒了你们进去看看吧。”

    姜敏儿抓着楚戈手臂的手指几乎嵌入到肉里,目光瞬间变得茫然,脚像灌了铅动不了。楚戈抱着她,轻声安抚,“跟岳父好好道别。”

    梦里,姜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当他走过去想看清是谁时却听到哭泣声,回头看了几眼,又转头看看熟悉的人影,似乎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

    “别哭。”

    姜鹏声息微弱,缓缓睁开眼,微偏头望着抽泣的陈氏,声音很小却很温柔:“对不起了,以后不能再陪你了,好好照顾自己和云儿。”

    陈氏哭得更大声了。

    姜鹏想抬手为她擦拭眼泪,手如千斤般沉重,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抬起,轻轻叹了气,平静柔和的目光转向楚戈,又转移到旁边的姜敏儿:“乖女儿......爹要去求你娘原谅了,你要跟楚戈好好的。”

    姜敏儿鼻尖酸涩,像回到儿时娘亲临终前,眼眶打转的泪水簌簌掉落,喉咙干涩,嘴巴张了张,无声地叫了“爹”。

    “不知道姚姚会不会原谅我?“姜鹏喃喃低语,仿佛看到姚氏在向他招手,他走到姚氏面前牵起对方的手,如同当年那样十指紧扣。

    -

    平江城窑砖巨头之一突然离世,姜家大小姐是傻子,二小姐未婚,百姓纷纷猜测,姜家庞大的家财会落入谁家,不少人认为必定是入赘女婿之手。

    楚府主院。

    楚轩不安地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叨叨:“真是白便宜了那庶子。”

    当初以为楚戈入赘姜家娶个傻子,地位只会更卑微被人瞧不起,可如今庶子小窑场生意越做越大,又要继承姜家家产。

    楚轩气得牙痒痒,忽然停下脚步,“我听说爹已经去看楚戈了,娘,你干嘛不阻止爹?”

    “你这是什么话,你爹的腿又不长在我身上,我能阻止吗,”王氏靠着懒人椅,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人家姜鹏死了,你爹肯定要去吊唁。”

    话是这么说,楚轩觉得他爹想笼络楚戈,毕竟姜家跟他们家不相上下,若是楚戈继承姜家窑场,拉拢楚戈后,放眼大晋朝,谁还能跟楚家比。

    王氏瞟了楚轩一眼,淡淡道:“你担心什么,以楚戈的性子定然不会回来。”跟林氏那丫鬟一样,宁愿挨饿受苦不会向她们低头。

    “再说了,新建的窑场你爹不都归你管了,”王氏语气骄傲,“就凭你拿到皇家这桩大生意,地位绝对比庶子高。”

    楚轩稍微心安了些,想想不能坐以待毙,丢下一句“我去窑场”,转身出门。

    辗转来到一间废旧大房子,工人接二连三推着木车运来红砖,刘管事指挥工人卸货,空旷的房子中央平地垒着两堆红砖。工人卸了货,又将旁边的红砖装车运走。

    楚轩走到刘管事旁:“都弄好了吗?”

    刘管事行礼,“回大少爷,差不多了。”

    楚轩满意点头。

    姜府。

    姜鹏自身的亲戚不多,来吊唁的几乎是姜鹏生前的生意伙伴,好友。

    对他的意外去世,除了惋惜,慰问几句家属,有些人也好奇,留心观察姜家的守灵人,除了楚戈,只有陈氏和一名未曾谋面的清秀女子。

    姜鹏出殡后,整个姜家冷冷清清,哀伤气氛沉重。陈氏足不出户,天天以泪洗脸,时刻陪在姜云儿床边。

    姜敏儿一刻都不休息,拿上箩筐里的红砖,与楚戈匆匆赶去窑场。

    出事后第二天,楚戈问过管家,为何老爷会去窑场?

    管家对姜鹏跟乡绅们说了什么并不清楚,只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陈述出来。

    乡绅来吊唁,楚戈问清得知原委。

    后来楚戈以姜鹏离世为由关闭窑场七天,让乞丐监守。

    楚戈窑炉拿出几块红砖,一一砸在地上,砖块翻了几番,依旧没有离开,就算楚戈重重砸在地上,才有个别断裂。而他们带来的红砖砸在地上却出现断裂,稍微用力点会碎成几块。

    这让二人很迷惑。

    楚戈捡起断裂的红砖,观察一阵后,眉心皱着,“这应该是没有阴干直接窑烧的,不然不会那么容易开裂。”

    姜鹏做砖多年,不会直接窑烧未阴干的砖坯。这种直接烧制的情况只能发生在他有窑炉系统的窑场,退一步说,就算有人想直接窑烧,那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

    姜敏儿笃定道,“一定是那几个偷砖的人干的。”想到是他们害死姜鹏,胸腔涌起怒气,“我去报官抓他们审问。”

    楚戈拉住姜敏儿,“先冷静,我们现在没证据,若是他们不承认,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况且他们是怎么偷运那么大批砖出去的?”

    一语惊醒姜敏儿,窑场那么多工人,确实说不通。

    楚戈总觉得哪里不对,仓库工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办法批量运砖的人,沉思半晌后:“捉贼要捉脏,我们必须来个现成的,窑场开工后只要他们再犯,我有办法抓住他们。“

    两日后,姜家窑场重新开工。管家按楚戈的吩咐到窑场,让工人出一批货补给乡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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