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牛果然温顺，令到行到。很快，姜逸云便到了苏婶家。

    苏婶早已热切地迎在了门口。看到姜逸云从牛车上下来，立马亲亲热热地走过去拉起了姜逸云的手。

    苏婶面带微笑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姜逸云，大手不住地抚摸姜逸云的头。

    她露出一副感慨万分的表情，叹息道：“这一转眼，秋秋竟然要跟你成亲了，她刚生下来巴掌大，被裹在红棉被里冲着大家嚎啕大哭的日子还仿佛就是昨天。这一转眼，你们大了，我们也就老喽。”

    姜逸云腼腆一笑，挠了挠头道：“苏婶您说笑了，您还是正当壮年呢！”

    两人说说笑笑，一派和谐，姜逸云不自觉便被苏婶带着走了一段长路。

    姜逸云回过神来时，扭头打量了下四周，有些困惑道：“苏婶，不是说要给菜园子浇水吗？到这荒郊野地里做什么？”

    苏婶脸上仍挂着慈爱的笑容，安抚道：“一会儿你就晓得了，很快就到了。”

    姜逸云只好点点头，继续跟着苏婶的脚步。

    转过一个小树林，距离村子已经有不小的一段距离，走近几步，鼻中便涌入一股刺鼻的臭味。

    姜逸云一把拉住苏婶，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嫌弃道：“苏婶，不要向前面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臭了……”

    苏婶自是知晓姜逸云的来历，笑笑，拉着姜逸云继续向前走去。

    “嗐，没啥，苏婶带你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说着，苏婶弯腰察看了下脚下，随意踢了踢，竟撅起一块木板来。

    木板一开，那臭味越发浓郁，臭味来源也现了真身——这竟然是个粪坑！

    姜逸云脑中一片空白，噩梦般的腥臭一股股涌过来，他脑中一阵嗡鸣，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应有的知觉。一片麻木的幻梦过后，他才慢慢感觉到苏婶一下一下拍在他肩膀上的手。

    他抬头看向苏婶，苏婶还是挂着那副笑容，她的大口一张一合，可什么声音都传不到姜逸云的耳中。

    最终，苏婶满意地对着姜逸云点了点头，迈着大步原路返回。

    姜逸云僵硬地看向那个被苏婶一直担在肩上，被自己忽略的一根扁担和两个大木桶。

    他木木后退一步，小腿撞到一个木桶，桶身几个摇晃发出哐啷几声。

    姜逸云低下头仔细查看，倒下的木桶里露出一个大木勺的长手柄。

    这下姜逸云可以确定了，苏婶就是要让他挑粪！

    姜逸云感觉自己的头要当场炸开。

    他试探性地向坑中挪了挪，只见满满的粪便中密密麻麻地蠕动着白色的短胖小虫，粪坑不过打开一小会儿，上面便密密麻麻停了一片苍蝇。

    姜逸云遏制不住呕吐的冲动，拔腿就跑。

    一直铆劲冲到小树林，姜逸云才堪堪眼不见为净缓过那股子劲力。

    他心有余悸地回看粪坑所在之处，眼前，鼻间仿佛还是粪坑近处的感受。

    又是一股呕吐劲上涌，姜逸云急忙在心中默念佛家清心咒，好不容易平复下来。

    那么还要回去掏粪运粪吗？

    姜逸云脑中浮现起于秋秋临行前的嘱咐。

    临行前，于秋秋特意答应到山下大集去给自己买只香喷喷的大烧鸡，前提是自己给两家婶子浇完院子。

    一方面，姜逸云知道中午于秋秋便会将烤鸡带回来，既然是给自己买的，自己又是病人，于秋秋总不能自己吃掉，那么赖掉这次任务也没什么关系。另一方面，姜逸云心里却不得劲儿极了。

    他原本以为五木寨中各家的院子都像于秋秋家那么破旧的，可是这几次到别家帮忙，他发现，不是的，只有于秋秋家是这样。

    五木寨中的寨民们其实都过着小康富足的生活。

    在这样的乱世里，他们偏安于此，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穿不愁，邻里和谐的田间生活。

    每家都有三四间房的大屋，种着五花八门蔬果的大菜园，很多人还有着养猪养羊的棚圈。

    神奇的是，作为寨主的于秋秋却家徒四壁，身无分文，每天为了每日的花销奔波。

    即便这样艰难，于秋秋也没有亏待他，总是尽力给他弄些野味山珍补养身体。

    如今，自己赖掉这个雇佣，其实也能吃上烧鸡，可少不了于秋秋就要多多奔波来还清这些账目。

    姜逸云内心莫名涌上一股酸痛陌生之感。

    他垂下眼眸静静发了一小会儿愣后，转身坚定地重新向粪坑走去。

    摘了两片大叶子将鼻子堵得严严实实，捡起地上的长柄木勺，姜逸云久违地给自己打着油，加着气，慢腾腾，小心翼翼探向粪坑。

    迅速舀起一勺，姜逸云连看都不敢看，迅速倒进旁边的木桶。

    就这样一勺加一勺，两只木桶很快便装满了粪液。

    姜逸云打量了下那根宽扁担，学着之前在长安街看到过的小商贩那样，将板子挑到肩上，用力一起。

    那扁担两边立刻大力晃动起来，姜逸云一个平衡没拿捏好，扁担一歪，前边木桶里汁液便撒了一半。

    姜逸云立马小心卸下扁担，认命地重新捞起长柄木勺将桶加满。

    他再次启程，开头还算顺利，可走到一半一块石头出现，姜逸云没有注意，被绊了一个踉跄。

    粪液再次被撒了好多，有些甚至泼溅到了姜逸云身上。

    姜逸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烦躁，再次回身回到粪坑。

    一阵山风起，林间簌簌作响，正在舀粪的姜逸云从眼角敏锐地捕捉到两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似是怕被发现，那两个人匆忙蹲着身子逃窜而去。

    姜逸云低头看向手中的粪勺，冷笑出了声。

    ……

    于秋秋提着热腾腾的大烧鸡，喜气洋洋地冲进了屋中，结果发现人不在。

    于秋秋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她将烧鸡放到笼屉里裹好，打算出去找一下人，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响动。

    于秋秋皱着眉警惕地提起了大刀。

    她眯着眼向厨房一步步慢慢前进，行至门口便猛扑过去将门冲开。

    房门打开带起一阵劲风，将房中间莫名出现的帘子吹动了一下，一道劲瘦人影闪动。

    于秋秋握紧大刀，警惕性又上了几分。

    打斗之时，先机很重要。

    于秋秋果断将大刀掷出，人随后跳起，一把拉开了那道帘子。

    劲瘦人影显出原型，姜逸云抱着胳臂蹲在浴桶中瑟瑟发抖，他脑袋旁，于秋秋的大刀在不停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