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赌千分惊奇千分险

    罗薇薇在报告中举了两个案例,并未点名是说马库斯和糸师冴,但行内人一看便知。

    “写得很好”,巴特说起话来儒雅温和,“条理清晰、认识全面甚至超越相当一部分职业球探,虽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但确实很少有人在正式入行前就对青训选手投入这样大的精力。”

    “毕竟资料太少”,罗薇薇轻轻地答道。

    学校里教授们讲课时用的案例也更多是老牌球星和正式球员,要做U17的功课,只有自己去扒校内网和图书馆,就这样还是real学院内部才有的待遇。

    “那么你一定知道糸师冴?”冈萨雷斯突然插嘴道。

    这就是明知故问的问题了,罗薇薇点点头。

    “糸师冴选手明年就要从青训毕业了”,冈萨雷斯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希望能够直接征召他入主队。”

    对象是糸师冴,罗薇薇并不感到惊奇:18岁,万众瞩目,被寄予厚望,前程锦绣——标准的“金童”开局。

    她奇的是就为这事能让冈萨雷斯和巴特同时出现?

    果然,巴特有意见,“诚如罗小姐报告中提到的,在我看来糸师冴选手并不是一个能够很好的融入real、特别是未来革新后real的选手,从我个人的意见出发,我是希望能把他作为real青训的优秀产品,以高价交易出去的……”

    罗薇薇忍不住偷偷去瞟冈萨雷斯,对方正眉头紧锁,不悦写在脸上,“real用不着革命,而现在的real需要糸师冴。”

    “好了好了,我们今天可不是来吵架的”,巴特流露出一种挺伤脑筋的委屈神色,“在学生面前像什么样子?”

    “总而言之,在有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巴特转向罗薇薇,“明人不说暗话,罗小姐商科学得好,应该明白无论如何,real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那当然毋庸置疑,罗薇薇不明白的是她在这件事里能起什么意义。

    于是她抬起头,“需要我做什么呢?”

    “real青训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好苗子了”,巴特慢慢地说,“无论高价卖出还是留用都是大事,但如你所见现在俱乐部内部对糸师选手的个性问题产生了一些分歧。所以关于是否能够将他的性格软化一些,我们也做过一些尝试……”

    “结果怎样呢?”罗薇薇问。

    “不太成功”,冈萨雷斯叹口气,“他们不了解糸师冴。”

    巴特突然对她眨眨眼,“所以如今我们想试试用罗小姐的办法。”

    罗薇薇的脸僵住了,看上去很奇怪。

    “这对你来说一定也很难想象吧”,巴特大笑起来,“一个在校学生,还没毕业就分到世界级的明日之星?”

    罗薇薇呆若木鸡,他继续往下说,“不过,正像我们刚刚一直在说的,糸师冴的问题并不在能力,而在于他很难同别人合作的态度……这也是我们前几次重金聘请那些经验老道的家伙却最终失败的原因。”

    罗薇薇仍旧低着头,“所以为什么选择我呢?”

    “球探的直觉”,巴特夸张的耸了耸肩,“在这一点上我有自信,这是我的工作,我能看准好球员,也能看准好经济人。”

    “这其实是笔很划算的买卖,如果做成,无论是让real所有高层认可糸师冴有加入主队的价值,还是帮他签下人生最重要的第一份高价合约,我们都将力保你拿下糸师冴的大部分经济所有权,当然,这还不是最令人心动的,不是吗?”

    罗薇薇想,正如哈维尔所说,在糸师冴这样级别的天才球员身上,“做成”的概念相当于世界级的传奇名宿。一旦达成这个概念,源源不断的现金流还是小事情,最重要的是,连她也将在一夕之间跻身全球最顶尖的头部经纪人行列——不可能不心动。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如果糸师冴既没能让real内部达成一致,也没引起其他联赛豪门的兴趣……”

    “那也没什么”,巴特说,“他退回二级队,你也最多就是像现在这样毕业。但罗小姐也清楚,球场如战场,无论球员还是经纪人,一旦搞砸过一次,就很难再获得别人的信任了。”

    “所以罗小姐,你敢赌赌看吗?”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罗薇薇对她最好的朋友们说她不敢。

    她突兀的想起,从前她为什么从不敢想去做糸师冴的经济,其中有几分是因为她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留学生,不可能一入行就捞到这样的顶级球员?

    然而现在机会主动找上了她。

    于是她决定用15秒让自己“敢”起来。

    罗薇薇垂下眼帘,唇角勾起一个微笑,“我接受。”

    后面就是程序性的工作,先互通了邮箱,沟通细节,草拟出合同大纲,林林总总也耽误了两个多小时。

    罗薇薇出来时,玛利亚和哈维尔还在原地等她。

    “真仗义。”食堂都没饭了,罗薇薇请他俩出去涮火锅。

    “恭喜”,听说罗薇薇要去为糸师冴工作,玛利亚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我早知道你不是甘于平凡的人,你只是怕没有机会。”

    罗薇薇笑,“我自己都是到今天才知道。”

    “本来嘛”,哈维尔说,“你们中国人说「当局者迷」,自己最难看懂自己。”

    他给罗薇薇添上葡萄酒,也没有好酒,临时从门口mera便利店买的,便宜的西拉、歌海娜混酿;高脚杯也没有,直接用火锅店的圆柱体茶杯。

    玛利亚问,“薇薇,你紧张吗?”

    罗薇薇说不紧张,然而她举起酒杯,没留神一口气把一整杯葡萄酒当啤酒一般一饮而尽。便宜的葡萄皮涩感太重,罗薇薇蹙起眉、满嘴泛苦。

    于是一只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牵住她的手,是玛利亚,“嘿,其实你知道你早晚要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的,只当是提前了。”

    “可不是,好姑娘,勇敢点!”哈维尔赶紧换了一瓶鲜橙汁给她,罗薇薇一面回握住玛利亚的手,一饮而尽。

    real那边的效率也高,再来一个周一,工作日刚开始,邮件就把正式合同发过来了。

    “也不算最终确定,具体条款都还可以沟通协商。”负责联络的是糸师冴那边的执行经纪吉洛兰达巴迪,罗薇薇才跟他打了两回交道就看出来,这是个业务能力不太强,但没什么脾气的老好人。

    这就是目前跟糸师冴合作最久的助手,罗薇薇暗暗揣测糸师冴又是个什么性格。

    吉洛兰问罗薇薇,“第一回、你打算怎么见糸师冴?”按他的说法,形式上有正式的和非正式两种。

    “有什么说头吗?”罗薇薇问。

    “正式的就是按俱乐部排班走,工作日正常来报道,训练开始前提前见一面直接就上配合了”,吉洛兰说,“有的经纪人喜欢非正式的,订个餐厅一块吃个饭,甚至提前出去旅行一趟磨合的都有。”

    纸醉金迷啊……

    “不用那么麻烦”,罗薇薇说,“走正式渠道就行。”

    那边估计在忙工作,过了一会才回复,“好的。”

    圣周假期前一天,吉洛兰邀请罗薇薇到四季酒店,出席俱乐部的非正式酒会,就在那里洽谈合同的具体细节。

    他说,“以后这样的场合很多,提前适应一下也是好的。”

    罗薇薇穿着zara买的打折礼服赴宴,好歹她还有一只不错的皮包和一对手工高跟鞋,要不简直和这挂满动辄上亿欧元艺术品的回廊格格不入。

    她有一张典型的东亚脸:黄皮肤既不白皙也并未美黑晒成古铜色,妆容和发式不中不洋,这样的人在欧洲大街上总有人侧目,然而在这样顶级的名利场,她是nobody,没人在乎她,故也没人打量她。

    罗薇薇乐得轻松,然而高级酒店里一口一个的鹅肝tapas实在填不饱她,好在这里是市中心,罗薇薇满脑子想的是赶紧把正事清掉,拐到旁边callao台湾小哥的店里喝杯珍珠奶茶。

    她问吉洛兰,“什么时候能去看合同?”

    “不着急的罗小姐…”吉洛兰看起来却比她着急,满脸写着不安,“我去问一问,你要么先到楼上包厢里等。”

    她估摸着吉洛兰也得去请示自己的领导,于是爽快的拿了房卡上楼去。

    也弄不懂西班牙人怎么那么爱开会,她要一个人静下来才好工作:打开手机,备忘录里存着她整理好她自己的条件,罗薇薇浏览一遍、复习一遍、背诵一遍,更有底气一些。

    没别的、只一条不能让,她得看看糸师冴是不是能听人说话,要么她怎么想都白搭……具体怎么办还没想清楚,好在有试用期,虽说名义上是糸师冴试她,但反过来,既然她有得选,她当然也能试糸师冴。

    嘴里发干。

    桌面上没矿泉水,西班牙是这样,越高级的酒店越多额外收费。

    倒是有电水壶,罗薇薇打了直饮水,索性就站在门前茶台边上听烧水声咕嘟咕嘟。

    等稍微冒蒸汽了就把壶提起来,壶里还意犹未尽的翻滚着余韵。

    一旁的门锁传来被推动的咔嗒声,罗薇薇手一抖,热水溅出来两滴,烫的她一哆嗦。

    就在这样的情境下第一次见到糸师冴:火红的头发、英俊但并不逼人的脸、西装非得是贴着身体描画过才能定到那么完美,和她身上还大半码的快消品裙子完全不同……罗薇薇有点怔,吉洛兰没说过今天他会来。

    转念一想,明明已经说好的,今天本来就不该见到糸师冴。

    大概是弄错了。

    总归他也还不认识自己,罗薇薇琢磨着干脆先出去到走廊外面,给吉洛兰打个电话再说。

    “抱歉。”她低下头错身过去,打算推门。

    但糸师冴在身后叫住她。

    “罗薇薇。”

    不是罗小姐,也不是Vivi Luo,而是顺序和发音都准确的中文名,罗薇薇。

    许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还是一个在她看来应当不认识她的人。

    然后他又叫了一次,“罗薇薇。”

    罗薇薇回过头。

    糸师冴的脸上没有表情,他换过西语,对罗薇薇说,“久仰。”

    罗薇薇觉得,她和糸师冴的相识是如此荒谬:从入行前她隔着荧光幕看过的一个人,3年后主动走到她身边,率先对她说“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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