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会出手救我。”白先生说话有气无力，声音却依旧冷冷的，还带着点嘲讽。

    紫晶顿时觉得这位白先生若是个哑巴，肯定比现在可爱的多。她沉着脸说道：“你是非不分，本该受些苦楚，但愿你能吸取教训，不要再和那些邪妖搅在一处。”

    白先生冷笑道：“你还要教训我？我会受伤都要怪你。”

    紫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怪我？就听白先生说道：“你若是吃了那叩仙草，吴亚怎么会回来抢，还将我打伤？”

    紫晶：这……!?

    他怎么没打死你！

    白先生看着紫晶要揍人的脸色，似乎闪过一丝笑意，她话锋一转，“不过，你毕竟出手帮我疗伤。唉，我想报恩还没有报成，反而又欠了你一桩人情。”随即转成了一幅略带愁苦的样子。

    紫晶看她如演戏一般地神情跳跃，越发觉得此女是个疯子，她悄悄地躲远了些，没好气地问道：“我也不敢自诩对你有恩，总算是无冤无仇吧，你给我下药干什么？”

    白先生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你要那把剑干什么？还不是要去帮那个修道的，我就不想你去瞎掺和。”

    紫晶险些被她气笑了，“那就下药？你就不怕药劲儿发作的不是时候，害我被他们打死啊？

    白先生一怔，被噎得无话可说。

    那晚在死人馆里和紫晶交谈之时，白先生听出她要去救人，就不动声色地换了有迷药的扇子，扇火时药粉落入火焰，升起的迷烟被紫晶吸进入了体内。白先生的药自然非同一般，但在紫晶身上并没有如期发作。紫晶修为实在太高，那迷药一直被她的妖力压制，若是时间一长，就无声无息地化掉了。可紫晶离开白先生之后，先去取了秋寒剑，又追踪妖气到了树林，和吴千秋动手的时候妖力外泄，那些迷药就随着她气息的运转在体内扩散开来，到了她被打伤的时候，终于发作，而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白先生已经从吴亚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没想到紫晶中了迷药之后，还能赶到树林，甚至和千秋老祖打了一阵。她原本对自己用药极有信心，可还是低估了紫晶的妖力，险些害了她。不过幸好没酿成大祸，她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就算是来兴师问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要是因此被打死了，我就把命陪给你。”白先生干巴巴地说道。

    紫晶心说，我死都死了，还要你的命做什么。这人不只疯，还狠，不仅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才想到此处，就听白先生忽然低声说道，“我叫白千蕙，在这里还算有些根基，你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我 ……”

    她话没说完，就被紫晶抬手止住，“不必。”脸上一副你若是能安安分分地离我远点，我就阿弥陀佛了的表情。

    白先生好不容易说一次软话，却看到紫晶一脸嫌弃，心中不禁有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刚才和那位均山星主说话，就和颜悦色的，对我却避之唯恐不及。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人，我们才是一样的。”

    紫晶起身正色道：“相比为非作歹的妖，我倒觉得普通人更亲近些。你既然已经醒了，正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你和千秋老祖是什么关系？他和吴亚现在在哪？”

    白先生闻言突然咳嗽起来，往里一翻，背对着紫晶道：“我头疼的厉害，这些事明日再说吧。”

    “你刚才不是好好的，说到正事就头疼了？”

    白先生叹了口气，“其实头疼也没什么，就怕说话太多伤了神，还会头晕，要是头晕脑胀地在那位星主面前说错了话，恐怕就不好了。”

    她这话正拿捏在紫晶的担心之处，紫晶没奈何，抬手冲着白先生狠狠地比划了一下，真想把她拎起来打一顿，奄奄一息了还这么嚣张。不过此人确实伤得不轻，紫晶虽然不待见她，也不愿这时强人所难。她不情愿地道：“那我明日再来。”

    白先生恹恹地嗯了一声，好像下一刻就会睡过去了，背对着紫晶的脸上却偷偷露出个笑容。

    从死人馆出来，程岚一直都没说话。紫晶知他不痛快，一直偷偷觑着他的神色，越发感觉不妙，试探道：我救了白千蕙，程星主是不赞同么？”

    程岚淡淡地应道：“姑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岂是他人可以置喙的？”

    啧，…… 果然生气了！

    紫晶想了想才道：“白千蕙被吴亚重创，以她的个性，绝不会善罢甘休。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留她性命，也许日后有用。”

    “你怎么知道她会真心帮你？”

    听见这话，紫晶嘴角一撇，扫了程岚一眼，你心里不也另有打算，还好意思说别人！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世上真心本就不多，不过是利益纠缠罢了。管它是虚情还是假意，既然都想杀了吴亚，她就有可用之处，何必斩尽杀绝？”

    “但愿如你所言。”程岚没再纠结这件事，反而转过头看着紫晶突然问道：“姑娘刚才说都是利益纠缠，我一直很好奇，你来趟这浑水，所求的利益是什么？”

    “我？”见程岚把话引到自己身上，紫晶不退反进，盯着程岚的眼睛笑道：“我恰好是那极少数，别无所求，只怀着对星主的一片真心。”

    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能看到程岚的长睫抖了抖，眼睛里光华闪闪，似是要看透她一般。这样微妙的对视没维持多久，程岚嗤笑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几天相处，紫晶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位星主的脾气，他现在欠了自己不少人情债，多少要退让些，只要不过分，脸皮再厚点，基本就无往而不利了。不过刚才说的话，的确字字真心，也不知道程岚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相信呢？

    不过紫晶不着急，比之初次见面时的情形，现在已经很好了，功夫要一点一点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才踏实。

    第二天，紫晶拉着程岚又去了死人馆。程岚那张俊脸上一向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紫晶是能感觉到他不高兴的，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多言，只盼一会儿到了死人馆，白千蕙不要胡说八道。

    那位白先生倒是说话算话，没耍什么花样，很痛快地讲了事情的原委。叩仙草是她偶然培育而成，原想送给紫晶以报答相救之恩，但梳齿山和熊妖一战之后，紫晶就突然失去了踪迹。她遍寻不到时，吴亚却听到消息自己找上门来，说是只须把叩仙草的效用夸大，遣人散播出去，附近的修道之人和妖都会汇聚到池安城，那时再找紫晶的下落就不难了。她当时找不到人，觉得此法可行就同意了。

    几日后吴亚又来，说有了紫晶的下落，但要她帮一个忙，事成后用秘宝相酬。白千蕙说到这里看了程岚一眼，“我本不想答应，但吴亚说他已安排好，我只需提出借剑三日便可，三日后原物奉还，便与我没什么干系了，而且……, ”她又把目光转到紫晶身上，“而且凭着这把剑就能把你引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叩仙草送出，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同意了。”

    听到白先生把闹事的根源完美套在自己头上，紫晶点头附和道：“嗯，所以这事怪我，我要是没有失踪，你就不会到处宣扬叩仙草的事了，如果我能早点到池安城，你也不会拿秋寒剑了。”

    紫晶早已领教过白先生的混账不讲理，她此时将话反着说，听起来心平气和，但浑身都泛着寒气，看着白先生的眼神也锐利之极。白千蕙很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敢吭声。

    “你知不知道引来的这些妖怪在城里作恶害死了人，你知不知道吴亚骗走秋寒剑是想杀了均山星主？你就没想过这么做会牵连无辜么？”

    白千蕙在心里想着关我屁事，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检讨，“我此刻也十分懊悔，误信了吴亚的话，险些丧了性命。”

    紫晶暗暗叹了口气，白千蕙此刻懊悔，是因为自己遭了殃，至于程岚和池安城的百姓，她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从她们第一次见面，紫晶就发现这个人自私自利，高傲冷漠，把其他人看得一文不名，之所以还愿意救她，是因为她也不是坏得无药可救，此人知恩图报，言出必行，而且确有一身本事，白千蕙就好像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她看向程岚，拿不准他会作何反应，就算把白千蕙杀了也不稀奇，那时自己该怎么办，拦还是不拦？

    程岚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才缓缓说道：“我的名声在妖界一向不好，不知吴亚许了什么秘宝，让你愿意招惹我这样一个麻烦？”

    白千蕙左右看了看，心想这两个人说话倒是如出一辙，听着客气，实际上都是要命的。

    “此物程星主见过，还是星主大人亲自送来的。”

    程岚眼神一凛，就听白千蕙笑道：“医毒本为一体，这天下的难解之毒，对我而言都是至宝。”

    所以吴亚要返回来杀她！如果白千蕙能解那人的妖毒，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程岚冷冷地看着白千蕙，突然问道：“吴亚心狠手辣，杀人不留活口，可你却没有死？”

    白千蕙倏地一笑，“均山星主说的不错，这事的确不合情理。不过我能活下来，只是因为我确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