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馆

    一行人到了安世堂,早有人进去通报。等他们走到死人馆门口的时候,大管家苗季就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见面就招呼道:“严总捕头,我听说府里有人受了伤,来找白先生医治?真是不巧了,白先生虽然在馆里,但前日刚吩咐过,他要闭关炼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严总捕头表情一僵,哀求道:“苗大管家,我儿子身重剧毒,此刻性命垂危,还请你通融通融。”

    大管家苗季走上前来,道:“原来受伤的是严乔啊?”他一边把脉,一边问道:“我看这脉象还算平稳,不似你说的这般严重啊?”

    严总捕头赶忙解释,“来这里之前这位……,这位程公子已经为我儿诊治过,此刻全凭他的丹药撑着,若是不能解毒,恐怕活不到天黑了。”他总算没有急糊涂,直接抖出程岚的身份。

    管家打量了程岚一眼,对严总捕头说道:“往日多蒙府衙里的弟兄照顾,严乔更是与我交情不浅,今天就是拼着被先生责骂,我也为你去通报一声。但话先说明白,我们先生收与不收,可不是我能左右的。”

    严总捕头连忙施礼,“这个我明白,先谢过大管家。”

    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见苗管家从里面小跑着出来,冲着严公承说道:“总捕头,好消息!我把令郎的情况添油加醋地和我们先生描述了一遍,又说了不少好话,先生终于同意看一看,你快把人抬进来吧。”

    严总捕头大喜,赶忙招呼人把严乔抬起来,一行人跟随着苗季走了进去。

    进到外厅,苗管家转身说道:“严总捕头,请众位在此稍后,病人由我们抬进去就行了。”他话音未落,就有两个小厮从里面走出来,将人接过去了。严总捕头虽然不放心,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目送着严乔被抬走了。

    程岚打量了一下厅里的布置,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即没有阵法布置,也感觉不到灵力妖力,就像一个寻常的医馆。严总捕头在厅里走来走去,不安地等着消息。过了一会儿,苗管家满面笑容地回来了,道:“恭喜总捕头,令郎的病我们先生同意医治了。”

    听到这句话,严总捕头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白先生既然肯收人,那严乔的毒就必定是能治了。不过这死人馆里的规矩他是知道的,刚才等候的时候他就想过了,无论什么条件都得答应下来。

    他对着苗管家拱手道:“这次多亏了大管家,事后严某必再登门道谢。白先生大恩,更是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不知白先生有什么吩咐,是严某能效劳的?”

    严总捕头十分上道,苗管家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却若有若无地看了程岚一眼,缓缓说道:“先生确实提了一件事,就看总捕头愿不愿意帮忙了。”

    严公承忙道:“白先生的事,严某一定竭尽所能。”

    苗管家的眼神落在程岚身上,笑嘻嘻地说:“我们先生想要这位公子的剑。”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听说过白先生开出的条件一向古怪,但谁都没想到,他居然要程岚的剑!

    “这,这怎么行!”严公承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白先生把主意打到程岚身上去了。秋寒剑,不单单是一把旷世的名剑,更是均山星主从未离手的兵器,几乎就代表着他本人了,这个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

    严公承赶忙陪笑道:“苗大管家,这把剑是程公子的贵重之物,我们与这位公子非亲非故,实在做不得主啊,白先生能不能换个别的要求?”

    苗管家的笑容渐渐没了,不咸不淡地说道:“严总捕头,你是知道规矩的,我们家先生什么时候和人讨价还价过?不过你也别担心,先生说了,只是观赏观赏,三日之后就物归原主。”

    严公承一脸为难。修道之人的法器,是仅次于性命的重要之物,哪有随便给人把玩的?何况这是均山星主的秋寒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开口啊!

    见他一直不肯答应,苗管家终于拉下脸道:“我们这儿开门问诊,素来都是两厢情愿,严总捕头要是不乐意,就请把人抬回去吧。”

    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程岚终于说道:“白先生果然非同一般,他尚未现身,就先相中了在下的剑。”

    苗管家转向程岚,脸上又堆起笑容,“这死人馆里,没有白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程岚轻笑一声,“可我这柄剑戾气很重,只怕稍有不慎,伤到了白先生。”

    苗管家闻言打量了程岚一番,随即接道:“公子多虑了。我们先生奇珍异宝见的多了,也有不少宝刀宝剑,只是这样的上品名剑实在难得,所以才想借来观赏观赏。”

    程岚若有所悟,“原来白先生不只是位大夫,还是剑道高人。”

    苗管家依旧笑容可掬,“不敢,在程公子面前论剑,岂非班门弄斧?”他故意强调了班门弄斧四个字,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变得十分犀利。

    程岚看着苗管家,心中已有怒意。这人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今天的事恐怕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才进城到了府衙,严乔就中毒被送了回来;此毒厉害难解,却没有立即致死,逼得他们来死人馆求医;那个白先生以此为名,胁迫他交出秋寒剑。一环接着一环,整件事都是精心设计的,严乔不过是被牵连利用了。

    也许叩仙草的传闻,都是一个圈套,将这么多妖魔引来池安城,不知会牵连多少无辜的人,策划这件事的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程岚压着怒火,将秋寒剑解下来,递到苗管家面前说道:“我把秋寒留在这里,三日之后,你们连人带剑一并送回。若是有什么差错,这死人馆就要名符其实了。”

    隔着剑鞘,苗管家就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气,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阅人无数,自然懂得分寸,见程岚动了气,不敢再多说,只嘿嘿干笑了两声,小心地接过了秋寒剑。

    客气地把人送出门,等他们一走远,苗管家就立刻返回内厅去见白先生。

    内厅装潢雅致,厅中散发着一股药香。苗管家将秋寒放在门口,躬身走到一幅帘子前,低声说道:“先生,人都已经走了。解药我已给那个捕头服下,再过两个时辰,他就会醒过来了。”

    帘子里面有人“嗯”了一声。苗管家站在外面等了一会,见没有下文了,只好又询问道:“那柄剑,先生要放到哪里?”

    白先生似是有些不耐烦,道:“那剑看着就碍眼,丢到院子里去吧。”

    苗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帘子,为了这把剑,凭白得罪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然后就扔院里了?他虽然不明白,但也不敢问,只得答应了,把剑拿的远远的。

    严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穿黄衫的女子,正看着自己。这女子身形略显消瘦,一张瓜子脸,眉目温婉,神情却是冷冰冰的,只见她抬手递过一个碗来,“喝了”,连声音也是冷冷的。

    严乔下意识地接过碗,终于想起来问,“我这是在哪儿?”

    那个女子还没开口,就见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说:“小严捕头,你醒了?”

    严乔认得这个人,是安世堂死人馆的大管家苗季。难道这里是死人馆?

    苗管家走近了,仔细地看了看他,才说道:“严总捕头把你送来的时候,你都快不行了,亏得我们先生医术高明,这才救回你一条命。”

    严乔只记得在废墟里挨了一下,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忙道:“原来如此!请大管家带我去见白先生,我要叩谢他的救命之恩。”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觉得身上没有力气。

    苗管家忙按住他,“不急,不急,你先把药喝了。”

    严乔端起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好了,现在我们去吧。”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看着的女子此时说话了,“他没空见你,不过倒是有件事要你去做。”

    严乔应道;“好啊,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该做。”

    那个女子瞥了他一眼,说道:“外面院子里有一把剑,你明日拿着它去到最繁华的大街上,从天亮一直待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才能回来。这期间不许回家,不许回衙门,不许见熟悉的人。”

    “啊?”这个要求听起来十分奇怪。不过严乔听闻白先生是个古怪的人,经常有匪夷所思的举动,这个要求倒像是白先生的风格。

    他想了想,问道:“那我待在那儿干什么呢?”

    黄衫女子:“等人”

    严乔:“等什么人?”

    黄衫女子:“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

    严乔挠挠头,又问道:“街上穿紫衣的女子也不少,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认错人怎么办?”

    “这个女子很特别,你见到了,就不会认错。”

    “奥”,严乔是个老实孩子,人家说了什么就信什么,他接着问道:“那我等到她之后做什么?”

    “请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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