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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回到府邸,颜婼脱去衣裙,跨进玉石汤浴中,蹚着水走到池心,浸没其中。

    曲起的双膝露出汤面,右侧明显有块淤清,是那会儿磕在门板上所致。

    颜婼的皮肤很薄,皙白如雪,才会更突显上面的掐痕。

    沐浴后,她打帘走进书房,很快就有禁军侍卫呈上一摞折子。

    伴着暖黄烛火,她认真翻阅起来,驳回了一道关于海堤施工的折子。

    次日早朝后,秦寒和容昌两位宰相来到颜婼府中,谈论起那份被驳回的折子。

    此番朝廷将拨款修建沿海几处地区的堤坝,由工部提的方案,打算就近取材,修建柴塘,也能节省支出。但颜婼给出的意见是,根据钦天监的天象预测,今年秋冬,沿海地区风力异常,寻常的柴塘难以抵御,应考虑选用石塘。

    门下侍中秦寒上前一步,“公主考虑的周到,但石塘的造价偏高,吏部那边颇有微词。”

    颜婼坚持道:“海堤是保护沿海百姓的屏障,而柴塘需要频繁修缮,又不堪强风,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修建节省物料的石塘。”

    秦寒和容昌对此没有异议,不过是为了得个准话,也好让吏部尽快拨款给工部,省去诸多研讨。

    随后,尚书令容昌说起了中秋夜宴的事。

    自先帝驾崩,除了朝会,朝廷还未举办过盛大的宴席,两人对这场中秋宴还算上心。

    反倒是颜婼有些不适应热闹了,“全权交给礼部吧,不必再询问本宫的意见。”

    两人点点头,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等书房安静下来,颜婼靠在椅背上,看向半敞的窗外。

    中秋啊,再吃不到母后做的月饼和父皇剥的葡萄了。

    **

    中秋明月圆,皓魄清寒,皎如玉盘。每到中秋,箫鼓齐鸣、香车竞驰,士女们会雀跃登楼,各许所期,或期盼高中,或寄予相思。

    朝廷的中秋宴,选在了皇家林苑。

    一大早,文武朝臣相继驱车而至。按着礼部的安排,在筵席前,可与家眷在林苑随意走动。

    才子们于银杏林吟诗作赋、于赏枫亭对饮桂酒,谈笑风生,和美风流。

    保守派文臣不乏文坛大家,其中当数容昌和秦寒最受敬崇。

    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加上一个执掌军事的枢密院,乃朝廷中枢,皆由保守派官员执掌。

    而今,听闻长公主有意保举顾怀安为殿前都指挥使,是否有扩大殿前司的军事职权,冲击保守派的可能?

    众臣三三两两,谈笑间窃窃私语。

    诏书还未下发,就有臣子借着中秋宴,在颜婼和新帝面前抒发己见,吵得颜婼很是头晕。

    本是金风玉露的佳节,容晚舟深知颜婼不愿议论朝政,便寻个借口,将人带离了新帝所在的阁楼,沿着金红交织的落叶林漫步。

    “多亏了你。”颜婼一笑,面容略施粉黛,明媚耀眼。

    容晚舟牵住她的手,想与她在无人打搅的林中多相处会儿,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远处,秦苦韧纵马而来,费力练习着骑乘,晃晃悠悠地甩掉了冠上的簪花。

    颜婼失笑了声:“秦苦韧不是最不屑马术,今儿怎么反常了?”

    同是宰相家的嫡子,又是同科进士,容晚舟面容有些复杂,拉着颜婼想要绕去别处。

    如今他为闲职,秦苦韧却节节高升,还在文坛上小有名气,同窗之间那种无形的比较,令容晚舟备好压抑,不愿与之“交锋”。

    可没等他调转步子,忽见枫树旁靠着一个啃梨的邋遢老汉,正在“鞭策”着秦苦韧。

    “夹紧马腹,控制马头......诶诶,别再晃了,晃得我眼晕。”

    秦苦韧咬牙切齿地练习着,欲哭无泪,却又甩不掉老杨这个狗皮膏药。

    腹诽一句“军痞”,他抬头间,发现林中站着两道人影,立即眸光发亮,“公主在那里,本官得去见礼!”

    说着,不顾一切跳下马匹,踉踉跄跄地跑向颜婼,挥舞着右手,“殿下,殿下金安!”

    颜婼点点额骨,有种被当成救命稻草的感觉。

    秦苦韧凑近时,下意识瞥了瞥容晚舟,即便狼狈,还是没能掩饰住眼中的轻蔑,旋即躬身作揖,朝颜婼施礼。

    颜婼问道:“卿家在作甚?”

    “......一言难尽。”屁股被马鞍硌得生疼,秦苦韧只想快点遁走,摆脱后面的狗皮膏药。他少时倦于背书,都没被先生如此耳提面命过。

    灵机一动,他寻到个借口,“这次赴宴,家中小妹带了酴醾马蹄糕,香醇可口,别有滋味。臣替公主取来些?”

    听闻公主极为喜爱马蹄糕,他暗道一声机智,等着被“解救”。

    哪知,颜婼翘起粉唇,回绝了,“不必,卿家好好练习吧。”

    “......”

    说着,挽起容晚舟的手臂,朝另一条小径走去,留下脸皮抽搐的秦苦韧。

    他负手叹气,生无可恋。

    幽静的小径上,颜婼偶尔瞧一眼自己的驸马,不知如何安慰,每逢人多的场合,他都像蛤蜊,缩回壳子,情绪低落。

    **

    后半晌,狂风怒号,林苑校场内黄沙扫靶。胄们坐在多个看棚内,准备欣赏一场奖励丰厚的骑射比试。

    武将和自愿参赛的世家子弟跃跃欲试,等待判官的指令。

    保守派对这场比试兴致缺缺,但碍于新帝和长公主,不得不陪在看台上。

    可出乎不少人的意料,即将执掌殿前司的顾怀安迟迟未到场,与人打听,也不知是去了何处。

    臣子们议论纷纷。

    顾怀安虽是文举出身,却因文韬武略,定能胜任都指挥使一职,但眼下中书令抱恙,顾怀安是否在以缺席的方式,给新帝和长公主施压,以争取中书令一职?

    看棚内,新帝看向颜婼,小声问道:“皇姐,这场比试关乎武将的晋升,也能振奋禁军士气,于情于理,顾怀安也该露个脸吧。是否该派人去寻他?”

    颜婼捻起五彩攒盒中的乌梅,含进嘴里,被酸得眯起眼,“不是还没开始么。”

    “不到一刻钟了......”

    “他会到的。”

    以防被有心人听去,新帝凑近了些,掩口问道:“姐,你很了解他吗?”

    颜婼坦荡道:“陛下狭隘了,与其说我了解他,不如说该花心思去研究这颗有用的棋子。”

    每逢顾怀安的事,皇姐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异常严肃。新帝撇撇嘴,坐回宝座,随手丢进嘴里一颗乌梅,酸得直哆嗦。

    这时,判官上台,想请赟亲王开弓,为将士们先行打个样。

    赟亲王差点滑下圈椅,忙摆手拒绝,“不了,珠玉在前,会给比试者造成困扰。”

    这话说的!

    皇家姐弟对视一眼,好气至极。

    当日晷晷针指向末时三刻时,随着判官发出指令,看台的侧门前走来一道挺拔身影。

    有眼尖的臣子瞧见徐徐而来的顾怀安,开始与身边人交头接耳。

    梧桐萧萧敲秋韵,携沙卷叶,越过顾怀安的耳边和墨发,旋转向上,扶摇百尺,气势如虹。

    看棚中的一些老臣怔怔凝望,仿若瞧见风沙落叶幻化成一只展翅的隼,腾云嗥叫。

    恍惚中,当年那支孤立无援、战死沙场的“朔隼铁骑”重现了......

    可再定眸看去,空旷的场地上,除了面色冷然的顾怀安,再无其他。

    几人恍然,当年那场激烈的血战,就发生在中秋前后,时过境迁,很少再被提起,连同淡忘的,还有那些将士冲天的愤怒。

    老臣们唏嘘不已。

    颜婼看向走来的顾怀安,刚要让赵信贵看座,却见顾怀安转身面朝校场,静静观摩起比试,长身玉立的身姿嵌入风沙,巍然不动。

    他目光冷而平静,无从探析。

    果不其然,将士们在瞧见这位赫赫有名的边境安抚使时,明显斗劲儿更盛。

    比试进行了三轮,高下立判,属唯一代表全甲军参赛的老杨名次最高,也最为招摇。

    风萧萧中,老杨跨坐一匹矮小的马匹,张弓搭箭,花样百出,频频引得喝彩。

    瞧见那匹小矮马,坐在看台的秦苦韧只觉屁股蛋儿疼。

    比试结束后,老杨拔得头筹,在受奖时,不禁嗤笑了声。

    赏赐中有几匹高头大马,却太过温顺,不适合做战马。

    盛朝缺战马,从不列为赏赐品,老杨当场将马匹转送给其余比试者,一副不买账的模样。

    颜婼轻扶木栏,附身问道:“杨将军可是不满意?”

    老杨仰头看向衣裙翻飞的女子,撇嘴道:“不及俺的马。”

    看着与自己那匹坐骑九分相像的小矮马,颜婼若有所思,“怎么说?”

    “征服烈马有成就感,除了俺,它不服任何人。”许是觉得比试的气氛不够激烈,素来爱热闹的老杨挑起浓眉,“诸位要不要瞧瞧俺的马有多出色?”

    那嘚瑟的模样,引得多人不满。看台上发出了起哄声。

    “不信!”

    “吹牛谁不会啊!”

    “别光说不做,试试啊!”

    其中起哄声最大的当数秦苦韧,嗓子都快扯哑了。

    老杨瞅了一眼像是置身事外的顾怀安,深知大人没有阻止就是无所谓,于是更有底气,抬起手指,吹了一声绵长响亮的口哨。

    刹那间,小矮马扬啼嘶鸣,环绕校场跑了起来。

    老杨走到其余马匹后,逐个拍起马腚,狂笑着道了句:“孩儿们,跑起来!”

    马匹奔腾,尘土飞扬,朝着小矮马奔驰而去,可纵使体量高大,却还是被小矮马甩出极远,不仅如此,几圈下来,除了小矮马,其余马匹均没了体力,沿途逐一停了下来。

    老杨更骄傲了,握鞭在半空一旋,发出一声吆喝,等着小矮马朝自己奔来。

    可就在此时,一抹明艳身影在小矮马奔过看台时,徒然跃下,震惊四座。

    “公主小心!”

    众人惊呼不已,纷纷起身,连老杨都瞪圆了眼,扶着发冠跑了过去。

    这可不兴逞强!

    容晚舟更是不顾腿伤,推开宫侍,步下看台石阶。

    颜婼落座在马鞍上的一瞬,准确抓紧缰绳,试图稳住马匹,可马匹性烈认主,立即甩腚弹跳,想要将颜婼甩出去。

    颜婼额头沁汗,绷着一张俏脸与马匹较量,还发出驯马师才听得懂的口哨。

    小矮马异常凶烈,疯狂弹跳,不给靠近者援助的机会,驮着颜婼奔向其他方向,急得众人团团转。

    见状,宰相秦寒甚至给弓箭手递了眼色,想要射杀马匹,以保公主。

    可箭矢有射程,弓箭手们背着箭筒上前,追逐起马匹,却遭到颜婼的呵斥。

    “不许伤它!”

    一声令下,她继续拉转缰绳,余光无意中瞧见看台前的顾怀安。

    男人就那么静静站着,没有其余人的慌乱,不知是漠不关心,还是相信她有能力驯服这匹烈马。

    不知不觉,小矮马不再激烈弹跳,趋于平和,渐渐停了下来,发出了“咴咴”声。

    心口剧烈的狂跳,颜婼细细喘息,安抚似的摸了摸小矮马的脖子,侧眸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老杨,扬起洒落笑意,“怎样?”

    老杨怎会想到一个小妮子,能驯服他引以为傲的烈马,登时挠起头,面颊火烧,惭愧地看向看台那边,却见原本站在那里的男子已转身离开。

    金灿灿的秋阳下,挺拔的男子目光平静无澜,可适才,他的心跳,也随着那一人一马,有了波动。

    不过,这匹马与长公主府的小矮马,是罕见的孪生,体能、烈性相差无几,相信她既能驯服那匹,就能驯服这匹。

    **

    日暮褪尽,浮岚生,雾里赏月,酒更酽。开宴前,风止雾起,颜婼拉着醉醺醺的赟亲王,前往林苑中开凿的水巷,乘坐摇橹船,划过石拱桥,似穿梭在白墙黛瓦的水乡。

    紧随其后的,还有乘竹筏的老杨。

    “俺有个疑问,是何人授予公主的骑术啊?”

    颜婼扭头,脸蛋被风灯照得忽明忽暗,“六尚局的乔尚宫。”

    冷面老尚宫乔滟,先帝先后最器重的内廷女官。

    难怪。

    老杨笑着耸耸肩,不再纠结于输赢。他单手撑浆,仰头唱起山歌,嗓音浑厚嘹亮,惊飞了筏上的麻雀。

    容晚舟站在拱桥上,望着言笑晏晏的三人,始终不见笑,待掐算完开宴的时辰,准备派人去追上颜婼的摇橹船时,忽见拱桥一端走来两人。

    负责此次中秋宴的礼部郎中,以及自己那位德高望重的宰相父亲。

    父子二人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即便碰面,也无温情。

    容晚舟躬身作揖,轻声道:“父亲。”

    粗略一眼,容昌就那么越了过去,“驸马爷的施礼,老夫可不敢当。”

    礼部郎中是宫里的老人儿,清楚来龙去脉,笑着开解道:“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驸马和公主感情深厚,容相该高兴才是。”

    容昌大步朝前,没有回头,“入赘皇家,扶摇直上,不是容氏能高攀的,老兄慎言。”

    听似恭维的话,尤为刺耳,容晚舟面色更为苍白,一直保持着躬身,直至两位长辈步下拱桥。

    他哪里是扶摇直上,分明在受人轻视,驸马之衔虽尊贵,却不是壮志凌云的世家子弟该谋求的。他们该在朝堂上一展抱负才是。

    月上枝头,皎皎璀璨,可容晚舟像是被困在泠泠月色中,消解着黯然。这时,他发现桥端还有一人,乃父亲最器重的幕僚,被容府的人敬称为郅先生。

    颔首过后,容晚舟迈开步子,与男子擦肩而过。

    摇橹船上,执盏畅饮的赟亲王侧头瞥见这一幕,啧啧两声,看向托腮望月的颜婼,“小妮儿,倘若有一日,你的驸马后悔了,你可会放他离开?”

    颜婼微微合眼,“会吧,感情上,我不愿强求。”

    “都不犹豫一下?”

    颜婼看向醉眼迷离的小皇叔,“假设而已,谁能清楚地感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

    “也是,不聊有的没的。”赟亲王从来不是个能被羁绊住的人,身子一歪,继续喝酒。同样是闲职,他是骨子里懒散,可容晚舟不是,只是陷在了情丝和抱负之间,无法真正的取舍。

    **

    此番佳宴,新帝邀请了不少百姓前来,特意于林苑中摆了几十张食桌。

    在侍卫盘查入苑的百姓身份时,礼部郎中特意将颜婼和顾怀安请到了望月楼的七层雅间里,仓促解释道:“陛下希望百姓们瞧见君臣和乐的一面,还望公主和顾大人能一同入席。”

    不怪礼部郎中有此谋划,只因全甲铁骑的势头太盛,顾怀安更是受到万千瞩目。这场中秋宴,以他代表百官多露脸,再合适不过。

    可顾怀安气场太过凛冽,由百姓眼里坚韧可亲的公主作陪最为合适。

    负责的事宜极多,礼部郎中匆匆退下,忙其他事去了。

    在安抚民心上,颜婼不会推辞,看着坐在三联屏风前随意翻看楼中藏书的男子,主动开了口,“还望顾大人配合。”

    七层雅间建在高处,风声沥沥,满室沁凉。顾怀安指腹划过一页纸,随意问道:“要臣如何配合?”

    室内燃着十五连盏铜灯,颜婼坐在灯前,轮廓被烛火镀了层光晕,她像烈焰上方旋飞的凤凰,透着小小的骄傲,清脆开口:“自然是表现出臣服,以本宫为尊。”

    明媚的少女,傲视着手捧诗集的男子,拿出了比驯服烈马还认真的态度。

    顾怀安抬起眼帘,“啪”的合上诗集,起身走了过去。

    颜婼无意识攥紧裙面,像是在承受一股劲风,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

    顾怀安不怒而威的气场,来自生平的见识和历练,不是闺中女子能顶得住的,可颜婼自认不是闺中女,硬是迎上了男人的视线。

    然而下一瞬,她正襟危坐,眼看着高大的男人倾覆而下。

    顾怀安双手撑在颜婼圈椅的扶手上,将颜婼围在椅子里,附身靠近,无意中,清晰闻到一缕棠梨飘香。他再次拉近彼此距离,喉结滚动间,问道:“怎样才算臣服?”

    那喉结太过锋利,难以忽视,带着强劲的冲击。

    颜婼不喜欢被动的感觉,更不愿输了较量,肃着脸回视,“君命尽受,才算臣服。顾怀安,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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