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之后，张小静把周重越今天在学校的表现告诉了罗素，罗素在电话这边沉默了片刻，说话时舌尖都漾着苦涩，她对张小静说道： “谢谢小张老师，小越他估计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学校了有些不适应，我会和他多聊聊的，也麻烦你在学校多帮我照顾一下他。”

    电话那头的张小静还想再问什么，罗素就把电话挂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张小静扶额苦恼，她还想再问问周重越到底生的什么病，这可能与他的性格变化有关系。收拾好东西她也准备要下班回家了，至于周重越以后多注意一下就是了。

    由于罗素受伤了，今晚的晚饭是简单的面条，周重越表示没有意见还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

    看着在一旁低头认真择菜的周重越，黑色柔软的短发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发旋，罗素的心瞬间软成一片，想到刚才他打开门看到自己伤了腿坐在沙发上，立马跑过来询问情况，同时还眼神凌厉警惕地查看四周，以为是周见明回来动的手。

    罗素又想到了什么，面上的情绪变淡了，迟疑了片刻她试探地问道： “小越，如果有一天爸爸回来了……”

    周重越听到那两个字立马抬头，眉毛皱在一起，想也不想就立马拒绝语气还透着急躁： “不、不要、他，我们、两个。”说完两瓣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面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

    “可他是爸爸，他也有权利住在这个房子里。”罗素试图与他讲道理。

    没想到周重越接下来一句话就将她堵住了， “他、打你。”

    听见他含着怒气的声音，罗素叹息一声，将他揽进怀里， “爸爸说会改的，我们可以原谅他吗？”

    罗素没察觉怀里的周重越身体僵硬了一瞬，自顾自地说道： “妈妈不是和你说过吗，犯了错误如果改正过来是可以被原谅的，那个小鲨鱼的故事是不是这样说的？”

    故事里的小鲨鱼只是拿走了朋友的玩具，后来它把玩具还回去还认真地承认错误，所以才得到同学们的原谅和受到鲸鱼老师的表扬。难道周见明也是小鲨鱼吗？他拿走的可不是玩具，他打人也可以被原谅吗？

    周重越声音沉闷，他问罗素： “那你、原、谅他了吗？”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妈妈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以后我们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吃晚饭的时候周重越一直闷闷不乐，罗素也没有在意，他知道周重越不喜欢周见明，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

    可是让周重越没想到的是，罗素说的周见明会回来会那么快。三天之后周重越放学回来，打开门就看到周见明穿着围裙正在拖地。

    那粉色的围裙套在他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周见明见他回来立马笑脸相迎，他尽量放低姿态、语气谄媚地说道： “小越回来了？”

    周重越早在开门看见他的一瞬间，身子就僵硬在原地，那些疼痛的回忆立刻反射性重现在脑海中，他后退了几步然后掉头就跑了。

    “你跑哪去？都回家了。”周见明把扫帚扔了，跑到门口喊他，周重越头也不回，从楼梯拐弯下去就跑没影了。

    晚上罗素加班回来没看到周重越，就问躺在沙发上一边往嘴里塞花生一边看球赛的周见明。

    “没进家门就跑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罗素一听整个人都要炸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而周重越一个才7岁的孩子，在外面独自呆了四个多小时现在还不知所踪。 “周见明，你怎么答应我的，他出去你也没找过？”

    周见明一想起那小子看见他，跟遇到洪水猛兽那样，他什么时候这样子低声下气问候过别人了。

    于是不在意地说： “小区就这么点大，他能跑哪里去，饿了怕了到时候就会自己回来的。”

    罗素急的都快哭了，冲他吼道： “他才多大啊！周见明，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这样就是好好过日子吗？要是小越出了什么意外，以后你坟头纸钱都没人烧。”

    话虽然说的难听，可也说的在理，周见明虽然面色难看但也没说什么，从沙发上坐起来穿了外套鞋子跟着罗素出去找人。

    这也是奇了怪了，当初他周见明嘲笑孙良是生不出孩子的玩意，没想到到头来自己也是，真他奶奶的离谱到家了。

    之前罗素说的那番话也确实让他上了心，这么多年他就只有一个儿子，要换做人家那样早就生了一窝了，前不久他思来想去还是偷偷到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显示他居然有无精症，这无疑就是晴天霹雳，他捏着那张薄薄的检查报告躲到厕所了。

    他刚到门口，那清扫的阿姨刚提着水桶走了，于是随便挑了个没关门的就进去了。

    没过一会儿隔壁厕所间正有一个男人突然小声呜咽哭泣起来，估计也是查出来什么不能接受的结果。

    听着那抽抽噎噎的哭声里藏着悲痛，隐隐有声音变大的趋势，果不其然，那男人就干脆扯开了嗓子哭嚎起来。

    周见明在隔壁听得心力交瘁，又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鼻尖也开始微微泛酸。

    他周见明怎么会摊上这档子事。

    真他娘的，老婆给他戴了几年的绿帽，最近才得知孩子不是他，现在又查出自己根本不能生，什么戳心窝子的操蛋事啊。

    正悲春伤秋呢，低头看到隔壁从底下的隔间缝隙递过来一张纸，男人带着痛哭后的沙哑声音穿了过来： “兄弟你那边没纸了，你要不要，我哭好了。”

    周见明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居然流了眼泪，估计刚才还哭出了声音让隔壁听到了。

    长这么大他周见明什么时候掉过泪啊，刚才他居然……一时之间又气又恼，踹了一脚隔间板，恼羞成怒地喊： “妈的滚蛋，老子没哭。”

    后来周见明去了找了罗素，没办法，他住在人家张铁家里快一个月了不能回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先搬出他爸妈做感情牌，最后软的不行就拿出那套强硬的说辞——提醒她罗素这辈子对他周家根本换不清，最后再软下脾气认真诚心表示悔过，并在适当的时候红个眼睛回家这事基本就妥了。

    罗素这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周见明已经能够十分娴熟拿捏住她的感情软肋了，只要提到他爸妈，罗素再硬的心肠也软了半截。

    周重越就算不是他的亲儿子又怎么了，周见明这下不认也得认了，毕竟长这么大也是花他周家的钱养的。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他周见明这辈子就指望着周重越以后给他养老送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