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洞？哪里来的洞？！
陈纾禾一懵，随即反应过来，周珩应该又看到未来的某个场景了。
于是她很淡定地轻轻拍了拍周珩的脑瓜：“醒醒。”
好在其他人都在研究壁画，没人看向这边。陈纾禾揉了揉周珩胸口的毛，“你又看见什么了？”
周珩一面羞涩一面努力回忆：“你抱着我往什么跟前凑，没走两步便掉进了一个洞里。”
陈纾禾问，“洞里有什么？”
周珩道：“也是壁画。但和外面的壁画不一样，里面的壁画人都有尾巴。”
妖？妖修？
佛塔不会无缘无故在上下两层开个洞，那一定是阵法结界。
陈纾禾分析给周珩听，周珩也明白过来，“我又预知了？”
“预知不可控，但有的时候极其重要。”陈纾禾悄声道，“先上去看看，我觉得那个洞有蹊跷。”
回神时，其余人正在讨论鬼叩天门与脚下这座佛塔的关联性。关联是一定有关联的，但画与实物再相似，也得参考其他参照物，比如彩虹。
这里看起来就不太像是能见到彩虹的样子啊！
陈纾禾将想法与嘉善说了，嘉善略一思索，认同道：“的确。还有一事是我不得其解的，便是佛塔里又怎会出现鬼修？”
是啊，佛克妖鬼，怎么论这鬼修都不应当出现在佛塔里吧？
“或许他们一开始并不是鬼修，只是游魂呢？”陈纾禾道，“无论如何，先去三楼看看，或许能有什么线索。”
此行不止是为了解决棠城魔患，更是意在救下那些前来探查却无故消失的人。
一行人上至三楼，嘉善先确认了这一层气息干净，这方迈步往里走去。
三楼比一楼更干净，只靠着内墙摆了六张供桌，每张供桌上都有一尊鬼佛像，青面獠牙两头四臂，佛像前摆着香炉，满满一炉的香灰。贡品已经彻底腐坏了，但明显看得出来，一年之内，甚至这里都有人拜过鬼佛。
不……
不止是鬼佛。
众人走到方才视线所及的方向时，赫然发现，那张桌上供的是一尊莲。
那道光就是这尊莲散发出的，干净、纯澈，不似这塔所有。穆淮惜将这朵莲看了又看，突然道：“这不是陈师姐半年前向圣女借去的法器吗？”
陈纾禾呆在当场：啊？
还有这一趴呢？
嘉善应道：“的确，半年前纾禾姑娘说自己总遇梦魇，便找我借了玉霄莲回破昭。”
陈纾禾知道这是嘉善在给自己讲前因后果，但讲了她也不知道，为何借给她的法器会出现在鬼修的老家啊？
她不敢说话，上前想仔细看看那朵佛莲。偏在此时，花辰发现那张供桌正对面的地上有一些碎片，她走过去一瞧，“是碎镜！”
话音未落，玉霄莲上再次闪过一道光，那道光照在铜镜碎片上折射出窗外，而陈纾禾恰好在光芒的路径中央——
她脚底下豁然出现一个大洞，转瞬将人吞了进去！
周珩在她怀里放声尖叫：“我就说！有个洞！你还不小心一点啊啊啊啊啊——”
陈纾禾轻飘飘落地，周珩还在闭着眼狂蹬兔腿，她有些哭笑不得，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别叫了，都没有跳楼机刺激。”
周珩骤然收声，“不对，等一下！兔妖醒了！”
陈纾禾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的兔子登时开始不安地扭动，嗓音也变了：“你谁啊？你放我下来！你敢伤我你就死定了！”
她默默把兔子放下地，兔子“嗖”一声蹿出去，跑了一圈发现无路可走，又强撑着脸面回来：“喂！那谁！你怎么把本少主带进来的，你就怎么把本少主带出去！听到没有？”
“抱歉，没有。”陈纾禾抱臂站着，居高临下望着兔子，“我的人呢？”
但显然兔子先懵了，“啊？我可以说话了？禁令解除了？”
他刚张嘴，喉咙里就挤出来一声尖细的“叽——”
陈纾禾头一次在一张兔子脸上看到了惊恐的表情。
她有些好笑，“你不会说话，我能听见你的心声罢了。先甭管你少主不少主的，我的人呢？你既然出来了，他去了哪里？”
兔子抱着两只小前爪，左扭扭，右扭扭，然后陈纾禾脑海中轰然炸响周珩的咆哮：“我焯！纾禾！这兔妖的力气突然比之前大了不少！我打不过了！”
方才那道声音怒道：“你才是兔妖！你全家都是兔妖！我乃妖族少主！信不信我让父尊捉了你烤肉吃？”
陈纾禾似笑非笑，“妖族少主？一只兔子？”
兔子瞬间安静。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三“人”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心了。
“我不是兔子，我是被我娘亲变成兔子的。”兔子垂头丧气，“她和爹说要历练我，将我变成了一只兔子丢出了宫，还不让我说话——”
周珩评价为这是离谱一家，“假设你没说谎，那你爹妈有没有想过，你要是被人类抓了当普通兔子烤着吃了，怎么办？”
兔子沉默了半晌，没甚么底气地道：“其实如果我修为足够，我是可以很轻易打破这个封印的，最起码会是一只能说话的兔子，又或者是可以化出人形。”
陈纾禾懂了，是只小废妖。
紧接着小兔子挥舞起小拳头：“但是如果我死了，我爹娘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这话在陈纾禾脑海中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间，有个念头飞快划过，但她没能抓住。
“罢了，本就是我们不占理在先，委屈你和阿珩在一个身体里凑活凑活，过两日我给阿珩寻个新身体。”陈纾禾揉了揉太阳穴，“怎么称呼？”
小兔子很老实地道：“北陆。”
周珩问：“即便妖主想要亲儿子历练，也绝不会放任他跑太远。你怎么会出现在江州？”
妖修主城在风州，离江州很远。周珩的疑虑不是没道理，北陆有些蔫吧，“原本我族最交好的是破昭，上一任剑主还来过我的满月宴。所以我爹把我扔来江州是想，即便我没能力自保，前往破昭见到宫主就没甚么大问题。”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想到我修为太差，什么禁制都破不开，只能在山中滚来滚去，还差点被山匪杀了……”
周珩：……
陈纾禾：……
周珩恨铁不成钢道：“我不揍你了，怒能不能好好修炼啊？好歹是个妖族少主啊？！”
小兔子立刻开始撒泼打滚一副无赖样：“不行！我一修炼就头疼！肚子疼！喘不上气！胸口发紧！啊！我要死了！”
周珩：…………
陈纾禾：…………
很好，原来厌学症古时候就有了。
等一下。
陈纾禾突然反应过来，假设北陆没有说谎，他的修为和体力一直都是负值，那为何一落入这个地方，北陆忽然就能越过周珩掌握身体的主控权了呢？
她直起身子，开始认真打量周围的场景。
这片区域并不大，一直火折子便能照亮每个角落。周珩见到的没错，这里同样布满了壁画，一圈也连成了一个整体，只不过这壁画讲的好似并非鬼修之事……
“这是妖修的历史。”北陆见她好似看不大懂，顿时觉得展现自己的时候到了，有些小臭屁地道：“这面壁画讲的是妖修的形成，最开始的一小段。”
陈纾禾不解，“佛塔里，怎会刻有记载了妖修形成的壁画？”
北陆立刻嚷嚷：“我观你也是破昭弟子，怎的还会对妖修有如此偏见！万物本就有灵，得智者为妖，臭人类看不惯我们也就罢了，怎么你也看不惯啊！迂腐！”
二十一世纪唯物主义迂腐青年陈纾禾：……
冷静，冷静。
小兔子被陈纾禾抱起来，绕着壁画看了一圈。北陆疑惑的声音冒出来，“不对啊，这不是浮灵山啊？不是浮灵山怎会有这些壁画啊？”
他又伸出爪子掏了一下墙上红褐色的土，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啊？不对，这是浮灵山的土，那这到底是哪里啊？”
周珩也道：“这里有鬼气，就是鬼气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你说这是浮灵山的土，那……”
陈纾禾接话，“这个空间被人整个转移过来，就是为了拿妖气去盖佛塔里的鬼气！”
周珩反应过来：“你说妖族本与修士交好，所以做这事的人是知道这个情况的，这才拿妖气来盖鬼气。但因为鬼气太浓，妖气压不住，所以四散的鬼气杀灭了棠城周围的庄稼，而妖气护住了棠城里的植物。”
陈纾禾点点头，抱着兔子探手去摸墙上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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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突生，须臾间五人没了一个，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顾九绫最先反应过来，“之前的那些人就是这么消失不见的？！”
嘉善摇头：“不对。这是我的法器，我清楚它没有这种能力。”
她小心绕开方才陈纾禾消失的地方，靠近了供桌查看：可手才伸出去，原本萦绕着一层柔光的玉霄莲却迅速灰败下来，灵气溃散，顷刻间变成了一朵脆弱如纸片一般的莲花。
一阵风吹过，那朵莲花眨眼便化作了一堆齑粉。
然后陈纾禾抱着兔子骤然跌坐在众人眼前，指尖还蹭着些许朱砂粉末。
她抬头瞧见众人同自己大眼瞪小眼，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回到了佛塔中。
嘉善当先伸手将她扶起，眉宇间布满了忧虑，“你有没有事？”
陈纾禾道了声谢，借力站起，拍拍衣袍上的灰道：“无事，我方才落入一处隔绝的空间里，看到了另一些壁画。”
顾九绫沉默片刻，问：“你见到了什么？”
“妖族浮灵山的壁画。”陈纾禾道，“那片空间是浮灵山的一部分，妖气浓郁，但空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
穆淮惜问：“陈师姐的意思是，有人将那片空间转移到此处，是为了借妖气压鬼气？”
陈纾禾颔首，“但也仅仅是我的猜测罢了。”
在场五人皆闭口不言，似乎在思索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一片沉寂中，顾九绫先叹了口气。
“纾禾，不是我不信你，你我十年情谊大家心知肚明。”她的神色有些复杂，视线落在了供桌那捧灰上，“但是这封闭空间，是通过玉霄莲进去的。”
剩下的话她未能开口，但所有人都清楚——
玉霄莲是陈纾禾借走的，焉知这场局，是不是陈纾禾自己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