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秦北宁、苏田和秦溪之都已经在吃早饭了,秦山月快速完成洗漱,坐在了餐桌前。

    才刚坐下拿起筷子,秦溪之就说话了。

    “又起这么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会儿都在背单词了。”

    秦山月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看他。

    是谁昨晚赖在她房间聊天聊到凌晨的?

    还反咬一口!

    但是想到昨晚秦溪之那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拆穿。

    ——然后面无表情把秦溪之最爱的豆花,全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并喝了一勺。

    秦溪之:……

    尽管有这个小插曲,但是静下来后秦山月才察觉到,整个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秦北宁和苏田一言不发,秦溪之打趣完她之后也不再说话,她小口喝着豆花,眼神在他们三人之间飘来飘去。

    不太对劲。

    秦山月瞬间觉得修复家庭关系的重任似乎都落到了她的肩上。

    她清了清嗓子,状似不经意般提起:“哥明年就要毕业了,有没有想好之后要做什么?我听我同学说,他们有亲戚毕业出来找工作,都很难找,你会不会有压力?”

    秦溪之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要怀疑你哥的能力。”

    秦山月“哦——”了一句,拖着长长的声调,而后转头看向沉默的秦北宁和苏田二人:“爸妈,你们觉得嘞?”

    她眼睛眨了眨,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苏田轻咳一声:“找工作这事儿吧,确实要好好考虑考虑……”

    她话还没说完,秦山月便一副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模样,凑到苏田面前:“妈,是不是可以让哥也去考公?考上了的话,你们也不用担心他找工作的事情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担心你哥找工作的事情了。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秦山月就拍了拍苏田的肩:“我懂你,老妈。”

    她又看向秦北宁:“对吧爸,哥这副样子,不适合当老师,学生见到他这副模样要被吓哭的。”

    秦北宁皱眉想说什么,秦山月赶忙夹了一小节油条给秦北宁:“爸,来吃油条。”

    她坐下身,喝了一口豆花,笑眯眯看向秦溪之:“看,现在全家都没有异议,哥,你这个学年任务很艰巨哦。”

    秦溪之把自己碗里最后一个烧卖吃完,而后揉了揉秦山月的头顶:“我吃好了,你们继续。”

    秦山月看着他离开,正欲继续喝豆花,秦北宁的声音便无甚情绪地从耳畔传来:“山山,你哥哥向来目标感比较强,与其操心你哥哥,不如想想……你以后想做什么。”

    火终究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秦山月欲哭无泪。

    -

    许在川早上买菜回来,楼道里碰到了正往楼下走的王婶子:“王婶早。”

    王婶子眯了眯眼,瞅了半天,才认出是楼下的住户,她“哎”了一句,而后指着许在川手上拎着的菜,问他:

    “买菜去啦?”

    王婶子耳朵和眼睛都有些不大好,许在川便凑近了她的耳朵,稍稍提了点音量答她:“是啊,最近很多新鲜菜,排骨也便宜起来了,只要15一斤嘞。”

    王婶子点头:“好,好,我一会也叫老伴去买点。”

    许在川把她扶到一楼:“那王婶,我上去了哈,你走路小心一点。”

    刚回到家,许在川正准备换鞋,便看到家门口好几双陌生的鞋。

    有烟草的味道漫上鼻尖,他眸中划过一丝了然,而后微敛了眉眼,低头,换好鞋将菜拿去了厨房,而后走到了客厅里。

    客厅里坐满了人,算来都是他或远或近的亲戚,许玲坐在边上,显得有些局促和拘谨,见他进来,眼神里浮上了一层无助。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等到了一块浮木。

    许在川低垂眉眼。

    中间的桌几上摆满了瓜果零食,家里有的几乎都已经拿了出来。

    看得出来,许玲极尽所能想要把他们招待得很好。

    但从他们紧抿的嘴唇和不耐的目光里,许在川知晓他们并不买账。

    他走到桌边,把他们每一个人面前的茶杯斟满:

    “各位叔伯,不好意思,能不能再宽限一些日子?”

    他目光认真,语调不卑不亢:“我马上要高考,等我高考完上大学,我也会去兼职,争取早日把钱还给各位叔伯。”

    “也希望各位叔伯能再考虑考虑,宽限一些时间,还钱的时候,我们会连本带息一并还。”

    围坐在桌边的几个中年男子彼此对视,似乎在考虑他的想法。

    坐在中间的男子手夹着烟,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我们也不想影响你,小辈里难得出了个会读书的,作为长辈,我们也希望你能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

    “这个事儿,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

    许在川沉默着把桌上散乱的瓜子壳收拢,用卫生纸兜作一团。

    “但是,我们来找你妈,不可避免会和你碰上。”

    “既然碰到了,你又这么说了,我们也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延长个一两年。”

    “但是,好孩子,叔伯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不是每次都能宽限的。”

    话毕,他斜睨了一眼许玲,对方赔着笑,他鼻腔里哼了一声,从沙发上坐起:“行了,走吧,就再宽限个两年,你要感谢,你有个好儿子。”

    许玲连连点头:“谢谢哥,谢谢哥。”

    经过许在川时,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好好读书,小辈里也就你能指望指望了。”

    许在川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好的。”

    将人送出家门,许玲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她看向许在川,眸光里带了几分歉意:“儿子,不好意思啊。”

    许在川转头,收拾散乱的客厅和桌几:“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语调听着风平浪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他有多么压抑。

    这样的事情,这几年不止一次发生。

    原本他们家过得并不拮据,也没有什么外债,一切的源起,都是因为他的亲舅舅,许玲的亲弟弟,许华。

    许华此人,游手好闲,每天都在想一些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三十多岁了也没有找工作,将啃老进行到底,一直到两位老人发了好大一通火,勒令他搬出去住,让他找工作,他才不情不愿离开。

    后来不知道许华做了什么工作,想要投资,但又没钱,便找了许玲借钱,许玲本就耳根子软,加上她父亲,也就是许在川的外公,耳提面命让自己的几个女儿要多帮帮许华,她也就借了。

    本来这金额也不算太大,但是许华后面狮子大开口,许玲实在没那么多钱,许华便不知道上哪里找外人借了好几次,签了好几张借条,找许玲给他担保。

    许玲哪里知道这个字签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每次许华找她签,她也就签了。

    在她看来,这就是类似以她的人格担保许华会还钱的性质,算不得什么大事。

    谁知道,后面许华像是人间蒸发一样销声匿迹,谁都联系不上他,那些催债的人,也就顺着那几张借条,纷纷找上了许玲,纷纷扬言如果不还钱,他们就要告上法院。

    对于许玲这般普通的市井民众而言,进法院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她也是这时才知道,自己当时签下的字有什么后果。

    许玲那段时间被那些人弄得焦头烂额,许华又一直联系不上,担心影响许在川,也实在是烦不胜烦,她便硬着头皮找各路亲戚借了钱,把许华欠下的那些债全还了。

    于是,所有的债务,一下就全落到了许玲身上。

    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十五万,这并不是小钱。

    这些亲戚也因此来催了好几次,生怕她不还钱。

    之前他们来的时候,许在川都没有碰到过,但是每年过年去看外公外婆,他们会谈起,他便也在只言片语当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后来他去问过许玲,许玲也就把上门催债的事情和他说了。

    所以,今天一进门,许在川就察觉到可能是又一次催债。

    他收回思绪,把所有果皮倒进了垃圾桶,把烟灰缸拿去洗掉,将桌几用湿抹布擦了一边,正准备去卫生间拿拖把把地拖一下时,许玲拉住了他。

    “儿子,对不起,都是妈没用……”

    许在川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才回答她:

    “妈,已经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但是希望妈以后要去帮谁的时候,能多考虑一下我们这个家,考虑一下以后,最重要的,考虑一下值不值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拖着自己的亲人共沉沦,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妈倾家荡产这样去帮吗?”

    恨许华吗?

    当然是恨的。

    甚至偶尔也会对许玲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耳根子太软,太听外公的话,明知道许华是什么样的人,但还是选择去帮他。做出的这些个决定,甚至都没有仔细考虑一下他,和这个家。

    可是,许玲是他的妈妈。

    许在川看着面前一脸歉意,有些想哭的许玲,叹了一口气。

    要是,他能赚很多很多钱就好了。

    钱或许不是万能的,但是他知道,钱,能给他的家,减少很多很多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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