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许在川、陆翊一起回到喷泉旁边，秦山月才从之前那种巨大的恐慌之中脱离出来。
辛桃看到和秦山月站在一起的许在川和陆翊时，面上尽是疑惑，显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姐妹去时是一个人，回来却变成了三个人：
“你们俩……是什么情况？”
陆翊站到了辛桃旁边，和她解释：“我们正好在商场吃饭，吃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就一块过来了。”
没有提到那个怪人的事情。
四个人于是重新回到商场，买了杯奶茶，闲逛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家。
进了小区，许在川照旧把秦山月送到了单元楼下。
“你没有和家里人说上次跟踪的事情。”
肯定的语气。
秦山月沉默半瞬：“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放弃了，反正……”
“晚上我们也是一起放学。”
“不是吗？”
秦山月仰起头，正视许在川。
单元楼的灯早已修好，少年清隽的眉眼被白色的灯光镶了边，有些熠熠闪光的味道。
有风从通道那边吹来，掀起了他额上的碎发。
不知是被碎发扎了眼，还是被风带着的尘沙迷了眼，他眼神微晃，而后摸了摸脖子，撇开了视线：“这是两回事。这种事情还是让大人知道一下比较好，毕竟，我自己都不能保证，是不是每天都能和你一起放学。”
“但今天，你还是出现了。”
“谢谢。”
“早点睡，国庆快乐，还有……”
“晚安，同桌。”
快速说完这几句话，秦山月小跑上楼，离开了许在川的视线范围。
在楼梯拐角，她倚着墙，努力按捺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和刚才在中心广场时的心跳加速不一样，那时是恐惧的，慌张的。
她很清楚，此刻，她是雀跃的，开心的，是喜不自胜的。
“笑够了没有？嘴角都勾得快能挂酱油瓶了。”
一道男声突然在安静的楼梯间响起，秦山月整个人吓得一哆嗦，瞪大了眼，就看到秦溪之站在自己面前，脸色不算太好。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刚刚秦溪之看到了多少，她不自觉站直了身子。
“刚才，在你和那个男的说晚安的时候。”
秦溪之语气硬梆梆的，秦山月听到他说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心虚。
她小心地瞄了眼秦溪之的面色，伸手去接他手上拎着的纸袋：“哥你真是，回来就回来，还带啥东西……我帮你提。”
秦溪之躲开了她的手：“来，给我说说看，那男的是谁。”
秦山月心知自己躲不过去，只得老老实实道：“同学。”
“你同学那么多，每个都会说晚安吗？”
“他帮了我，我今天碰到怪人了，是他帮我解围的。”
语言的艺术这时就体现出来了，秦山月越说越觉得她没什么好心虚的，索性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秦溪之拧眉：“这个事情你和爸妈说了吗？”
秦山月摇了摇头：“别和爸妈说哦，不想让他们担心。”
“你开什么玩笑呢？万一以后碰上了，出事了，怎么办？”秦溪之一时之间不太理解秦山月这个想法。
“你当这是什么你摔了一跤摔破了皮或者你感冒了有些头疼这样的事情吗？你自己想一想，我举的例子和你刚刚说的是同一个性质的事情吗？”
秦溪之没好气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秦山月，示意她接着，而后像是发泄一般，揉了揉秦山月的头顶，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清醒一点，不管是那个怪人的事情，还是刚才那个男生的事情。”
他边说着，边继续上着楼梯：“不要人家帮你一回你就春心萌动，感激要有，但是不要把这种感激当作别的感情了，明白吗？”
秦溪之这话说得并不隐晦，秦山月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一般“轰”的一声，她反驳道：“你在想什么，我和他是初中同学，所以才显得更熟悉关系更近一点。”
“要是真没什么，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又没说你和他有什么，我只是让你不要混淆感激和别的什么感情而已。”
秦溪之转头看了秦山月一眼，一副“你早已被我看穿”的模样。
秦山月干脆闭嘴。
说多错多，她做什么要和秦溪之说这么多。
“这一年好好努力，考上个好大学才是你现阶段最重要的事。”
到了家门口，准备敲门前，秦溪之叮嘱了一句。
门是苏田开的，看到秦溪之时，她面上有些惊喜：“溪之回来了？”
秦溪之一边进门一边应她：“嗯，顺便把在外游荡的某人带回来了。”
苏田闻言，往他身后探了探头，就看到了头发乱糟糟的秦山月：“山山，回来啦？今天看烟花的人是不是很多？我看你发的那个视频，哎呦，乌泱泱的全是人。”
秦山月后知后觉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人好多，都没有好好看烟花，看来明年还是直接在电视上看好一点。”
喝了点苏田冰着的银耳莲子羹，秦山月就去洗澡洗漱了。
晚上，正躺在床上和辛桃聊天，许在川的消息突然弹出。
【X：[视频]】
【X：在商场吃饭的时候拍到的焰火。】
【X：国庆快乐，同桌。】
【X：晚安。】
秦山月点开视频，应该是在她被挤在人群中没有心情抬头看天的时候拍的。
是火树银花般的，一整排垂直的焰火，像瀑布，又像闪着火光的很多簇紫藤萝。
光焰闪动，绚丽夺目。
视频最后，镜头晃动，应该是录像人的手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地方，而后，镜头彻底黑掉。
就在秦山月以为视频就要结束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画面里响起。
“假期快乐，同桌。”
视频结束。
秦山月躺在床上，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侵袭了她的大脑，让她此刻有些晕乎。
这个视频录制，应该是在她打电话给许在川求救之前。
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许在川就已经在录烟花，预备发给她祝她假期快乐吗？
这个认知让秦山月有些莫名的兴奋，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你在干什么？”
秦溪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带着点凉意。
秦山月一下坐起身，眼疾手快把手机熄屏。
秦溪之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但他也懒得再说。
他走到秦山月床边，拉开她的书桌凳子，坐了下来。
“秦山月。”
他一字一句地叫她名字，这个阵仗让秦山月有些紧张。
她点了点头：“在。”
“我想当警察。”
秦山月从被子里爬出来，坐到床沿：“诶？已经决定了？”
秦溪之点头：“对。”
“那你去考，我肯定支持你，”秦山月晃动着搁在床边的双腿，“警察哥哥，听着就很有安全感诶。”
“爸妈不同意。”秦溪之语调很平静，像是在说明早吃什么一样平静。
秦山月停下了晃动的脚，她凑近秦溪之：“你和爸妈吵架了。”
秦溪之没有回答她。
那就是了。
“爸爸我可以理解，他肯定不希望你从事可能有危险的行业，但是为什么妈妈会不同意呢？她是法官，我以为她会很支持你的。”
秦山月确实非常不解。
苏田在法院工作，见过很多世间不平事，站在她的角度，应当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像自己一样，为这个社会做贡献，为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添砖加瓦。
“没错，她是法官，她也希望能有更多人加入到这个队伍里，去维护公平正义，维护社会安定，但是，她同时也是个母亲。”
“她说，作为一个母亲，她有私心，她不愿意我去做这份危险的工作。”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秦山月叹了口气：“妈妈这么说，我好像也能理解她。”
秦溪之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锋利的眉眼皱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势。
秦山月拉起了秦溪之的手：“哥，我支持你。”
她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出门经过警察局，秦溪之都会看很久，碰到在外巡逻的警察，他也会默默地跟着他们走一小段。
他自小就很有正义感。会帮助被欺负的同学，会在公交车上看到小偷时挺身而出，也会帮助被卡在下水道口的小猫，会在没人敢靠近时从旁边的商店里借来灭火器迅速为一辆突然自燃的汽车灭火，会不顾自身的安危爬到棚顶去救一个因为贪玩被挂在窗外防盗网上摇摇欲坠的小孩。
不会有人比秦溪之更合适做警察了，她想。
“也许做警察很危险，但是我知道，不会有任何一个职业，比警察更适合哥哥，我也知道，没有哪个梦想，能像当一个警察一样，让哥哥坚持了那么多年。”
秦山月伸出双手，勾着秦溪之的嘴角，带着向上弯起，拉出了一个笑的弧度：
“哥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也有私心，希望哥哥在如愿当了警察之后，能够照顾好自己，多陪陪爸妈和我。”
“然后。”
“长命百岁，做我一辈子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