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宜难掩情绪的起伏，几乎要开口厉声质问，一只大掌握在了她的手上，明宜转过头来，她的眼底已经有些微红，孟怀冰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摇摇头。
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
明宜握了握手指，强硬压抑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我没办法，没办法……”姜节拿手掩住面部，似乎愧于面对明宜:“他们的势力太大了，当时姜家经济周转不灵，如果再被他们针对……只怕会有破产的风险。”
他为自己做着最后的辩解。
“那你知不知道”明宜的目光从一旁沉默的姜老爷子身上划过，再次落在姜节身上，已是分外凌厉:“姜爷爷他因为你的错误和一时私心承受了多少骂名？”
他怎么能够不清楚？他当然知道，外人都以为姜老爷子在好友落难之时袖手旁观，可他们哪里知道，老爷子是被他故意送到国外去了，等回来时明老爷子已经去世，一切为时已晚。
“爸”他抬起头来，脸上俱是痛苦:“对不起……”
颤抖的声音被姜老爷子压抑着怒气没声音打断:“别和我道歉，你该赎罪的人是明家！”
这话的意思已经太明显，姜节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再次抬头已是恢复了成年人的体面，他沉默着，衡量着，就在明宜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声音传入耳中:“跟我来吧。”
言罢，起身朝楼梯走去。
孟怀冰和明宜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也跟了上去。
“哥，爸爸他怎么会做那种事情……他是坏人吗？”姜蕙心再也不见往日的娇纵，她慌张地抬手拉住姜擎的衣角，急于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姜擎看了眼一旁垂头抹泪的母亲和正襟危坐满脸沉重之色的爷爷，抬手在妹妹头上轻轻揉了揉。眸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少有纯粹的好人或者是坏人，大多数都是在两者边界游走的普通人罢了。
明宜握紧手中的U盘，刚走出姜家老宅后，迎面被傍晚的夕阳晃了下眼睛。
并非多么明亮。而是景色过分美丽，让她几乎心中一惊。
然而这美丽的夕阳背后却是黑暗的夜晚。
身后大门阖上，剩下的便是关上门以后的家务事，他们不便掺和。
两人沿着马路朝前走去，车子就停在道路的尽头，倾斜的日光打在身上，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影子的手渐渐凑近，最后交握在一起。
明宜和他的手十指交握，那份装着宝贵证明材料的U盘就被握在两人的手心中。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明宜突然开口，细弱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
孟怀冰步履不变，大脑却在考虑着她的问题。
怎么选择呢？在同等的境遇之下，他会选择明哲保身护住家人，还是挺身而出维持正义？
“我不知道。”他幽幽开口，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对方拿明宜来威胁他，他不保证自己能站在坚守正义的一边。
他承认，自己不是圣人，在他心中明宜就是比其他人要重要的多。
明宜叹息一声，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也做不到。
所以又怎么能苛求别人呢？
“从前我对姜家怨气很深，甚至觉得他们也是害死我爷爷的凶手。”她的目光中划过一丝茫然:“可现在，我不确定了。”
“我们没有权利替逝者原谅别人，”孟怀冰停下脚步，明宜似有所感转过身，两人面对面站在这昏暗的傍晚落日之下，他的眸光是那么深沉，几乎引人沉溺
“可是我们也没有权利替逝者恨别人。”
“公道是一定要讨回来的。”他抬手将明宜垂落的碎发别起，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但明宜要做一个快乐的人，千万不要让恨意蒙蔽了你的心。”
这一席话被明宜暗自咀嚼了一路，听起来平平无奇，可却无比精准命中了困扰在她心间的疑惑，直到下车，她心间生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放下这些无关紧要多余的怨恨，也是爷爷希望的。
毕竟他一直希望她能做一个快乐无忧的人。
—
晚上洗完澡以后刚打开手机就是铺天盖地的推送——
【号称史上规模最大的艺术沙龙】
【明晚宏音酒店将迎来各国艺术届名流。】
……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报道，这时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她头也不抬:“请进。”
来人是孟怀冰，他关上房门以后，目光落在明宜身上。
明宜察觉到，抬眼看他，眉毛微挑，示意询问。
可面色沉稳的男人却突然别开了目光，他缓缓走向床边，接着坐在上面。
自打从柳城回来后两人就一直分房睡，原因无他，只是明宜受够了他在床上那事儿的不加节制。
心情好时拉着她做，心情不好时也要。
一开始她还因为孟父刚刚去世而心软，可事实证明心疼男人难受的是自己，于是第二天她就逼孟怀冰搬进了次卧。
眼眸轻轻眯了眯，对于孟怀冰半夜突然敲她的门的动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于是态度忍不住冷淡下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态度随意地说:“我要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
要处理……
猝不及防之间，她被男人宽大有力的手掌拉住，接着跌落在他的怀抱之中，她惊魂未定一般瞪大眼睛看着他，红唇间的气息微微加快。。
怒气紧接着浮现出来:“你干嘛？”
她的态度恶劣极了，完全不似白日里的温顺乖巧，孟怀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缓慢地游移，却并未在红唇上停留，最后和她的目光对视上。
明宜的火气戛然而止，眸光忽然颤动了下，因为她看见那双深沉幽暗的黑眸中此时突然浮现出一抹脆弱的神色。
向来游刃有余的孟怀冰露出这样的情绪……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明宜的目光软了下来，声音也变得轻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孟怀冰仍旧盯着她，像是在细细端详着珍贵的宝物，他那么害怕遗失她，几乎到了杞人忧天的恐惧程度。
良久的注视以后，他默默摇了摇头，接着将线条凌厉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沉闷的气音在耳边荡开:“开开，我有一点害怕。”
“让我抱一会好吗？”
这番话像是一只大手，直接打翻了明宜心中的坛子，一时变得五味杂陈。
不用说得清楚明白，两人都知道孟怀冰此时害怕的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让你以身犯险。”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多少也是因为拗不过对方而妥协的无奈。
话音刚落。搁在她腰间的手被缓缓抽出，视线中出现明宜的脸庞，不同于往日的娇纵和霸道，那时多少带了些孩子气，此时看起来那么沉稳和平静，在无形之中能给予人力量。
孟怀冰的眸光愣怔片刻，他从明宜脸上的神色品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像你了？”冷峻之色稍稍褪去，明宜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孟怀冰不能否认，他又何尝不是向她靠近了呢？
谁能相信从前从不向谁吐露心声，一人抗下所有的孟怀冰此时竟然也学会了表达不安和展露脆弱。
爱让他们相互影响，为了彼此而改变。
“所以你该相信我。”明宜抬手在他光滑的右眼角摩挲了下:“就像我相信你一样，好吗？”
眼尾指尖冰凉微痒的触感让孟怀冰的眸色瞬间加深，呼吸也在一瞬间停滞。
明宜大概不知道她每次做这个动作时都无异于在考验他的忍耐力和意志力，偏偏在面对她时他的意志防线简直弱的可怕。
明宜将他的眼眸收入眼底，她知道他此时应该很想吻自己。
于是缓缓低头下去，却在距离他的薄唇咫尺之时停止下来，她开口轻轻诱惑:“你的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
告诉我，告诉我——我就吻你。
明宜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怎么想也想不通，正好抓住这个机会趁他色令智昏时套出来。
可她低估了男人的霸道，也高估了他的绅士，没有问题的答案，唇上一重，他的热吻铺天盖地一般袭来。
明宜被吻得猝不及防，她皱着眉头，眼睛都来不及闭上，挣扎着要发出抗议。
可软嘟嘟的嘴唇被不重不轻地咬了一下，像是在惩罚她的诡计多端。
然而就在他想进一步发展之时，正在解她内衣扣的手突然被止住，孟怀冰抬眸看她，染了潋滟之色的眼底带着几分疑问，几分不满。
看起来突然多了几分孩子气。
明宜将他的手从睡衣里面取出来，小脸看起来严肃极了:“今天不许。”
孟怀冰是真的没人设了，他执拗地紧盯着她，仍然不罢休:“为什么？”
明宜微微用力，两人都躺倒在床上，只不过一人占据一边，她按动遥控器，灯光骤然熄灭。
“因为明天有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