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前阵子夹带李江供词的家书中,严未迟提过两句自己的婚事。

    前世他不自知,到失去了才明白过来,所以这辈子就有点焦虑,生怕又错过。虽然虞南珠断断不可能再嫁周赟,但不是还有个江宗延在旁虎视眈眈么?以江家的门第,岂不比嫁他要来得安稳。

    做什么事都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严大都督,一旦碰到与那姑娘相关的事宜,便总是变得游移不定,患得患失的。

    如今鄢嬷嬷千里迢迢从昭都过来,就是替皇后娘娘掌眼。

    “娘娘说,本宫这弟弟啊,七窍唯有这一窍不通,好不容易通了吧,又怕他通歪了。瞧他信里讲得火烧屁股,好像明儿就要把人家往洞房里按,这猴急的模样,真是丢咱未北王府的脸。鄢嬷嬷你说是不是?他在女色上见识那么少,连个通房暖床的都没有,这要是真按耐不住唐突了人家姑娘,岂不连本宫的脸也给丢进去了。不过,本宫倒也好奇,是什么天仙下凡把我这石头弟弟迷开窍了?我在深宫不得法,鄢嬷嬷你便替我走一趟,去见识见识大美人儿!”

    鄢嬷嬷笑着说完,眉梢上都是戏谑,接过婢女的香茶喝下一口,把袖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往严未迟眼皮底下晃了两晃,接着说:“娘娘还说,给世子爷可以,不过得叫嬷嬷我先见见人。”

    严未迟被说得脸上滴血,再打量一眼闻讯赶来的甲辰等人那副忍笑忍得辛苦的样子,难得局促起来。

    “嬷嬷快别说了,哪就到这份上了。”

    鄢嬷嬷说:“那可不好说,老房子着火烧得就是快。”

    严未迟一怔:“我算什么老房子?”

    鄢嬷嬷觑着他:“你大人家六七岁,还不是老房子?”

    严未迟:“……”

    因鄢嬷嬷到来,都督府设宴给她洗尘,又叫人去请安阳过来。安阳自小长在皇后娘娘膝下,对鄢嬷嬷亦是感情深厚,一听说老人家来了兹州,顾不得打扮,打马就来了。一头扑进鄢嬷嬷怀里,头一回像个小姑娘那样娇滴滴地撒起娇来。

    “嬷嬷,我好想你呀!”

    鄢嬷嬷轻抚着叶鹿芩的头发,笑说道:“这不是来瞧郡主了吗?郡主在兹州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你迟舅舅待你好不好,有没有叫你受委屈?”

    叶鹿芩正要张嘴说,严未迟笑了一声:“哪个敢叫她受委屈?皮痒了是不是?”

    叶鹿芩扭头瞪他:“我快憋死了,这兹州也太没意思了!嬷嬷,你是什么时候回昭都?我要随你一同回去!”

    鄢嬷嬷哭笑不得:“这怕是不行,那塔山部的王子还跟昭都住着呢,你要是回去了,他又得缠着你不放。你若是不怕,那回去倒也行,只不要不高兴了就去烦娘娘。”

    前世那王子用情至深,在昭都足足等了叶鹿芩两三年,叶鹿芩一直躲在兹州,要不是王子不能在大未乱跑,人家就要过来找她了。人是个好人,就是个头实在太大了,叶鹿芩一看见人家就想抱脑袋逃走。

    塔山部是西图十三部之一,因着部人体型庞大,曾短暂地以武力统治过十三部。可有道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塔山部族的人大多只有蛮力,生性淳朴敦厚,所以没几年就被现在的苍鹰部夺了权,被赶至西图南部靠近沙漠的不毛之地。

    这地方唯有靠近并州的一线土地能够放牧,塔山部的日子极其艰苦。后来因着未北与西图连年起冲突,十三部剩余部族又时常因地盘问题内讧,塔山部便难得机灵了一次,向大未臣服,帮着大未打起了另外十二部。

    屡次立下战功后,塔山部可汗获大未恩许,晋以塔山王之位,从此脱离西图,归顺大未。为表自己没有二心,塔山王将自己的嫡长子送入昭都为质。

    人入了都,打发回去是不行的了,陛下也挺为难,只好许他出入太学,好歹学点本事回去。不料一日撞见去太学玩耍的叶鹿芩,那王子就看上了,一根筋地非要娶不可。但好在王子不强求,他也知道个你情我愿,见叶鹿芩不喜欢自己,便总来缠她。叶鹿芩没办法,正好听说严未迟要来兹州,便求着皇后娘娘允她一块来躲躲。兴许时间长了,王子兴头过去,就去缠别人了。

    一听到鄢嬷嬷说起那王子,叶鹿芩垮下脸嗷嗷哭起来:“难不成我一辈子也不能回去昭都了吗?呜呜呜……”

    兹州人都以为叶鹿芩是来兹州选郡马爷的,万万料不到她是来避难的。这事她谁都没说,连虞南珠都不知道,她就怕别人笑话她。

    因为塔山王的儿子实在太大个了,有严未迟两个……啊不,是三个,有三个严未迟那么大!

    老天爷,这要是跟他成婚,她得被压成一张饼吧?

    叶鹿芩颇有些怨念。

    鄢嬷嬷看她消停了,便说道:“你别急,听说塔山王这两年身子不大好,王子迟早是要回去的。”

    叶鹿芩哼哼唧唧的,眼神耷拉在地上,

    鄢嬷嬷又道:“在兹州当真待得不高兴?那……要不去未北?这两年未北太平,倒是可以去住住。”

    这话倒是提醒了叶鹿芩,她精神随之一振,扒住鄢嬷嬷的胳膊说道:“好呀好呀,待迟舅舅成婚,我把舅母一块带去未北。迟舅舅,好不好呀?”

    “噗……”

    一口茶喷出,严未迟脸孔涨红瞪她:“胡说八道什么。”

    “嘁——”叶鹿芩翻白眼,“真当我看不出来?你恨不得把人家南珠揣兜里藏起来。怎么着?你不喜欢她?你若不喜欢,可有的是人喜欢。我看那个江宗延就不错,你要真不喜欢,我就怂恿怂恿南珠,嫁给江宗延得了。”

    “啪!”

    严未迟把杯子重重顿在桌上:“越发口无遮拦。人家的婚事,你插什么嘴?”

    叶鹿芩在鄢嬷嬷怀里躲起来,鄢嬷嬷却听出几分端倪。

    “南珠?可是姓虞?”

    叶鹿芩仰头,十分意外:“嬷嬷知道南珠?”

    鄢嬷嬷不动声色地抿唇,拿余光扫了严未迟一眼。却没回答,反而再问叶鹿芩:“那姑娘是郡主的朋友?”

    叶鹿芩:“是呀嬷嬷,你不知道,南珠可好了。”说着把两人怎么认识的都告诉了鄢嬷嬷一遍,又满脸稀奇道,“嬷嬷你是没见过南珠,你要是见过南珠,必定要大吃一惊。”

    说到这里,她看了严未迟一眼,刻意把声音放得极低。

    “她跟见龄长得一模一样!”

    她声音虽然小,但以严未迟的耳力,自然听得一字不落。

    他瞥过去,淡淡道:“哪里一模一样?”

    叶鹿芩噘了噘嘴:“除了没有见龄丰腴,哪里都一样!”

    严未迟:“……”

    自离开昭都后,严未迟并不怎么见过许三姑娘。一则许三姑娘也避开了他,怕惹他想起见卿,二则……他也并没有一定要见许见龄的理由。

    见卿是八岁时没的,那时候小姑娘还没来得及长开,而时隔多年,她的面目也早已在严未迟心中模糊。所以说虞南珠长得像许见龄,严未迟只觉得荒唐。

    至于鄢嬷嬷,她没有见过许见卿,但许见龄却很熟悉。那姑娘时常进宫陪伴娘娘,长得圆嘟嘟的,跟叶鹿芩一般年纪,可是比叶鹿芩柔婉得多。常人都说她木讷,她老婆子却觉得那姑娘是老实过了头,十分惹人怜惜。其实要没有严未迟这次的家书,陛下当真动过要把他跟许见龄撮合在一块的心思。

    想着,鄢嬷嬷一笑,说道:“那敢情好,什么时候郡主带我去见见?回头我也好跟娘娘说说这稀奇事。”

    “好啊好啊!”叶鹿芩环住鄢嬷嬷的一把粗腰,得意地朝严未迟抬下巴,“明日我就去找她。”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叶鹿芩派朝云去请人,朝云却两手空空地回来说:“虞姑娘病了。”

    叶鹿芩一听,人从凳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她昨日不还去了历知来么?”

    叶鹿芩闲着无聊,几乎日日去历知来找虞南珠。她们明明昨日才见过面,那会儿虞南珠好好的,哪有一点生病的迹象。因着鄢嬷嬷来了,她今日就没过去,打算直接找虞南珠出来,陪着鄢嬷嬷在府城逛逛。

    鄢嬷嬷安抚她,叫她坐下道:“可问清楚了,姑娘得了什么病?好不好过去瞧瞧?”

    “对对,什么病?”叶鹿芩仰脸问。

    朝云犯难:“这……没听说呀。”

    叶鹿芩便嗔怪道:“你怎么不多问几句琼枝?”

    “郡主,不是我不多问,我压根没见到琼枝。”朝云说,“来回话的是个小厮,不是来钱也不是来宝,脸生的。就说他家姑娘病了,不宜见客,就把我打发了。”

    虞宅换过一批下人,朝云觉得脸生倒也正常。

    叶鹿芩拧着眉,十分泄气:“鄢嬷嬷,怎么办?一时是见不着了。”

    鄢嬷嬷坦然:“不急不急,我这不是刚来兹州,时间多着呢!”

    这事却一直杵在叶鹿芩心里,成了她连日来的头等大事。她日日叫人去打听,可无论历知来还是虞宅,愣没人说得清他们姑娘得的什么病,好起来没有。

    叶鹿芩心神不宁,疑心虞南珠出了事,便去找严未迟。

    严未迟从两张舆图中抬起头,凝眉间眼神变得深沉:“话说清楚,到底是病了,还是失踪了?”

    叶鹿芩咬咬牙:“……你就当失踪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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