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闹了一会，可能是怕医院报警，慢慢消停了下来，举着横幅在医院门口两边或蹲或坐，脸上都带着一种无所事事的闲散，虽然没有继续大声嚷嚷博眼球，但每个进出医院的人都要被狠盯一顿，难免会让人心里嘀咕。
乔菱接到乔乘的电话后，跟还不能出院的老师和同学说了一声，就出了急诊部的门，站在廊下的一根柱子旁，在人群中寻找乔乘的身影。
少女的神色娇俏灵动，吊着的手也不妨碍她四处张望，活泼的动作让人看了不免会心一笑。乔乘一眼就看到了她，走过去顺其自然牵住了她的手，问道：“手还疼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小伤口……病历单在吗，我看一下。刚才我给郑医生打了电话，到家后再给你检查一下。”
“好~”乔菱乖乖应声，又道：“其实一点都不疼了，为了避免惯性脱臼医生才给我固定住的，过几天就能拆了。”
“身上的伤口都是碎玻璃割出来的，很浅，刺刺的，但不怎么疼，上过药就好多啦。”
“嗯。”虽然她这么说，但乔乘依旧没有打消再让她检查一遍的念头，就像她说的，以防万一。
两人离开医院的时候看到了蹲在门口的那群人，乔菱还和领头的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被狠狠瞪了一眼。她撇撇嘴，跟着乔乘上车后，面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迫不及待地跟乔乘分享自己今天听到的离谱新闻：“哥你知道吗，这群人脸皮好厚啊！医生在努力救人，他们反而倒打一耙，说医生是故意害死人的，就很过分！小心传扬开后他们生病了没有医生愿意救他们，要真是那样……哼，自作自受！”
乔乘类似的事情见得多了，反而不如她这么愤慨，他发动车子：“公职人员没有觉悟很难坚持下去。”
乔菱重重点头：“没错！明明工作很认真，还要被泼脏水，好辛苦啊。等我以后能独立赚钱了，一定会尽我所能帮这些公共机构的。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添麻烦！”
“好，到时候我和你一起。”乔乘嘴角微微挑起，眼角余光划过活力满满的妹妹，为她幻想中的美好未来加油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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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车子烟尘滚滚地远去，手里捧着骨灰坛的男人随手拨弄了下坛盖，若有所思：那个小女孩，看着似乎有点面熟啊……
他挠了挠头，有点烦躁：到底哪里见过，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既然想不起来，秦宏睿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漫无目的的对医院进行骚扰。天黑之后他才趿拉着懒散的步子回到小区，在路上看到下班的女白领后，还轻佻的冲她吹了个口哨，把人家吓得够呛，加快步伐小跑了起来。
他耸了耸肩，哈哈大笑起来：胆子可真小啊，如果他真的追上去对她干点什么，她估计也不敢报警吧？
不过算了，他现在更想搞钱，能坐牢的事还是先别干了。女人什么的，等他有钱之后自然也就有了。
这么想着，他幻想着有钱后飘飘欲仙的生活，脚步忽忽悠悠地上了楼，进门后往厨房里一钻，再出来时嘴里叼了个冷馒头，不高兴的大声嚷嚷：“妈，我的饭呢？！”
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推开房门走出来，神情有些畏缩：“儿啊，把你爸的骨灰还给我吧，咱们得把他葬了……不然你爸死了都不得安生啊——”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秦宏睿打断了：“你懂个屁？没钱怎么葬？没钱连块风水好的墓地都买不起，那我爸更帮不了我了！老东西活着帮衬不了老子，死了总得给老子留下点钱吧？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有我的道理！”他一脚踹到沙发上，不耐地啧声，“快去给我做饭，你难道要饿死我吗？！”
头发花白的秦母讷讷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顺手把他刚才找食时打开的冰箱门关上了。
等秦母做好饭端上桌后，秦宏睿一只脚盘起来，另一只脚踏在旁边的凳子上，狼吞虎咽地扒起了饭，边吃还边抱怨：“你是不知道医院的人多狠心，我跟我那群弟兄在医院门口待一天了，也没一个人说给点吃的，啧，老子这一天全是靠矿泉水跟饼干顶过来的……妈的，都是一群不识好歹的货，早点把钱给我都少受折磨，非得跟我耗！”
“想跟我耗？行啊，我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老子天天带人去堵他们大门！！”
秦母本来想再劝一劝他，然而他不听，还嫌她打扰他玩手机，厌烦地摆摆手，把她赶回了卧室。
面对着脾气日渐暴躁、也日渐和他爸越长越像的小儿子，唯唯诺诺了一辈子的秦母自然也没有反抗，回到了自己的小卧室里。
在这间十平米的小房间里，秦母坐在摇摇晃晃、似乎一碰就会散架的床上，神情呆滞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秦父当时还很健康，身材高挑瘦削，头发黑亮，五官端正，却因为常年的严肃而略显凶恶，端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很不好亲近；秦母也很年轻，不像现在这样皱巴巴的，她的眼睛像饱满的杏子一样又圆又大，神态柔顺，又因为家庭的和谐而多出一分惹人瞩目的幸福和母性。
秦父身后站着十几岁的秦宏睿，还在上高中的少年发育很好，年纪轻轻就有着傲人的身高，神情虽然有些遮掩不住的张扬，但放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却并不惹人厌；至于最后一个人……
那是个很美的姑娘。
她大概二十岁左右，站在秦母旁边，微微笑着，唇边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显得恬静又美好。她有一双和母亲形状相似的杏眼，却比母亲更明亮有神，继承自父亲的高挺鼻梁又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英气，站姿挺拔大方，气质比身旁的弟弟更坚定。
坚定到不愿意听她爸的安排嫁给他工友的儿子给小睿换彩礼，而是私下和一个外地来的男人谈起了什么‘爱情’，还被哄骗着怀了孕，那男人被吓跑后她也不愿意打掉孩子，最后大出血死在医院，连孩子也没能看上一眼。
秦母失神地想：明明都说了，只要她听话嫁人，家就还是她的家，她怎么就那么倔，宁愿死也不跟她爸认错？这臭脾气也跟他一模一样，父女俩搞得跟仇家没两样……
也不知道她生下来的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被送到哪里了，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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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菱圆滚滚的眼睛里含着两包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乔乘：“疼……”
乔乘哭笑不得，摸摸她的脑袋：“喊疼也没用，为防感染必须消毒。”
“但是真的很疼啊。”乔菱扁扁嘴，手里拿着小镜子，以一种比较别扭的姿势照出自己脸上的细碎伤口：“我不会破相吧？”
正在做二次消毒的郑医生努力绷住下巴，不让自己笑出声：“粒粒小姐放心，这只是小伤口，以您的年纪，细胞的新陈代谢的能力还很强，给您用的药也是不会留疤的那种，很快就能长好了。”
他给乔菱处理好伤口，收拾好工具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等在一旁的乔乘道：“在伤口好之前记得不要沾水，我会每天来给粒粒小姐换药的。”
“好，麻烦郑医生了。”乔乘神情沉稳，送他出了门。
乔菱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乔乘身后，努力探出头朝他挥手：“郑叔叔再见~”
送走了家庭医生后，兄妹俩回到书房，乔菱手肘支在沙发背上，顺势想要撑脸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脸上有伤，就默默放下了胳膊，单手扒着沙发的边看着端正坐在电脑桌前的乔乘：“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集团有这么多工作吗，爸爸不是说这段时间是淡季，还想带妈妈出去旅游吗？”
“不是集团的工作。”乔乘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敲字如飞，也不妨碍他一心二用和乔菱说话：“我最近在自学编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未来互联网经济是大势所趋，要先做好准备。”
“咦？”乔菱歪歪头，好奇道：“那你大学要报计算机吗？”
乔乘摇摇头：“还是报金融，如果应付得来，我会再主修一门专业。”
“这样会不会很忙，你身体能吃得消吗？”乔菱很佩服他充沛的精力，但也有些担忧。
“放心，我心里有数。”乔乘给她解释：“金融的课程我已经自学的差不多了，报这门专业是为了积攒人脉，学校里的教授们资历还是很厉害的。”
乔菱一脸恍然地点点头，骄傲地道：“噢，懂了。咱们家的人永远都比别人快一步，对吧？”
“没错。”乔乘煞有介事地夸奖道：“很有悟性。”
乔菱冲他扮了个鬼脸：“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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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菱她们虽然在路上出了意外，但带伤前去参与比赛的三个人却好像上了buff一样超常发挥，碾压了同项目的其他小组，以毫无疑问的成绩将冠军收入囊中。
第二天乔菱到学校后，第一时间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跟着她到了教务处领奖杯奖状的时候，刚好遇到同样过来的罗优倪鸿四个人。
五人相视而笑，乔菱冲她们挥了挥左手举着的镀金飞机奖杯：“干得漂亮！”
倪鸿也用完好的右手小心翼翼接过了奖杯，嘿嘿地笑：“这下直升稳了！”
“别说直升了，你只要能保持现在的成绩，再算上加的分，高考上清华都不是问题。”带他过来的老师无奈摇摇头，故作嫌弃地看了眼这个没点追求的学生。
“上清华也不需要这点加分啊，我本来就能上。”倪鸿跟他贫嘴：“我高考是要拿省状元的！”
“哟，这么有志气，”罗优阴阳怪气地说：“问过我了吗？”
“……”
几人的关系在将近一整个学期的相处中变得非常亲近，打打闹闹地领完了奖品，校长和教导主任又亲自对她们态度和蔼地鼓励了几句，并允诺今年的市三好学生一定有她们的名额。
一张奖状没有多少钱，但它代表的荣誉是无法衡量的！
虽然五人或多或少都拿过这个奖状，但多拿几次也不亏嘛。
等她们各自回到班级后，给许多人带来了遗憾和喜悦的航模比赛就正式在她们的生活中宣告结束。
在乔菱的初二结束前，乔乘的高三先迎来了终点。对许多人来说是关键时刻的高考，对乔乘来说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考试。
放分后，他果不其然拿到了省理科状元，并在几所大学派招生老师前来询问报考意向的时候选择了Q大。Q大的老师还没发力就赢得了比赛，在其他几所大学老师充满敌意的目光中笑的脸都快烂了。
和很多上了大学就开始放纵自己、或者开启丰富社团活动的人不同，乔乘的大学生活枯燥无趣，按部就班地完成每天的计划——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同时，他也早早开始为交换生做准备，提交过申请后，又从几位挺看好他的教授那里拿到了几封推荐信，顺利地收到了来自藤校之一的H大的邀请。
乔菱也没比他好多少，她马上就要初中毕业，老师们为了让学生能考个好成绩，发了疯一样增加作业量和上课时间，再加上家里给她安排的几门新课程，即使她的学习能力还不错，也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就这样，一年时光转瞬即逝，仲夏又至。
但在中考到来之前，先到的却是乔菱的十五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