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乘说话做事向来干脆直接，直击重点，但今天在面对乔菱的时候，他难得有些犹豫，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乔菱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意识回笼，她不受控制的抽泣两下后，十分愧疚地道：“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火的。”
她说话时声音嘶哑，声线又细又弱，听起来怪可怜的。
“没事。”乔乘顺了下她的背，终于还是道：“不仅我知道，妈也知道。”
乔菱被这个消息吓得打了个嗝，她连忙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找寻乔乘轮廓的所在，想要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爸有很多情人，只要她们不去挑衅妈，妈也不会在意。”乔乘问：“是爸带你去见叶蔓的吗？”
“不、不是……”乔菱心情十分复杂，又难过又愤怒，还有一些害怕，她紧紧搂住乔乘的脖子，从他身上汲取温暖：“我上午和同学一起出去买东西，中午吃饭的时候路过饭店，遇到了爸爸和……她。”
她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乔乘听完了经过后，口吻平淡的让她别放在心上：“爸妈他们的事我们管不了，你就当不知道吧。”
“为什么……”
乔菱听到他的嘱咐，不由喃喃：“他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或许曾经很好吧。”乔乘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阴翳：“但人是会变的。”
“我……我不会的。”乔菱闭上眼睛，恨恨地道：“我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大人！”
乔乘揉了揉她的头发，语调沉沉：“嗯，我也不会。”
乔菱抿了抿唇，挣扎着把头伸出了被子，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后，对乔乘伸出右手小指：“好，那我们就说定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监督我！”
乔乘看着她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眸，神情怔怔，在她的催促中抬起了手，和她做下了这个幼稚天真、却又固执倔强的约定。
这是两个孩子在面对长辈的行为带来的恶劣影响时，唯一能做出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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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乔乘倾诉过后，乔菱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了下来，虽然内心仍然对乔明良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但已经能够平静的下楼吃晚饭了。
只是在看到坐在餐桌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还是没能克制住，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
“……”她闷闷地往椅子上一坐，低头玩自己的袖子，等梁姨把饭菜端过来。
“怎么不和爸爸打招呼？”乔明良见她这样，不着痕迹地皱皱眉，旋即露出宠溺的神情：“这么不高兴，是谁惹我们小公主生气了啊？”
“没什么。”乔菱不想和他多说，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就闭上了嘴。
乔明良唇角虚浮的微笑慢慢回落，仅存了一点弧度，颇有压迫感：“你今天和你妈聊天了吗？”
这样一句在以前会被乔菱认为是关心的话现在却让她心中冰凉，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袖子，竭力保持平静，摇摇头：“没有……我下午在写作业。”
“噢，真乖。”乔明良的气场瞬间回暖，和气地道：“那是为什么生气，和同学闹矛盾了吗？”
乔菱摇摇头，这时乔乘从楼梯上走下来，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她趁机向他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乔乘面上波澜不惊，对乔明良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爸，关于下午您转发给我的新投资企划，我有些疑问。”
“行。”乔明良在面对这个优秀的儿子时，态度并不像对乔菱那样亲切，反而像是在对待毫无关系的下属一般公事公办，虽然平易近人，却也威严深重：“先吃晚饭吧，等吃完饭你到我书房来。”
“好的。”
乔乘坐到乔菱身边，把电脑放到一旁。
因为忽然险恶起来的气氛而躲在厨房里的梁姨适时推着小推车出来，一道道鲜亮美味的饭菜被布到了他们面前，乔菱正缺一个转移注意力的东西，立刻抓起筷子准备吃饭。
乔明良却还记得刚才的问题，笑眯眯地继续追问她：“生气归生气，怎么能不跟爸爸说话呢？”
乔乘盛汤的动作一顿，自然地收回勺子后，接话道：“她生气好几天了。”
“哦？”乔明良本来以为乔菱是因为中午的事情而恼怒，正想逗她玩玩，听乔乘这么一说顿时好奇起来：“怎么回事？”
乔乘：“上周有几个混混在学校外面堵她，不仅要打她，还想勒索敲诈。这事到现在还没解决完，她应该是为这个生气。”
乔明良自己逗弄乔菱可以，但是别人敢欺负她，这就让他不太愉快了：“谁敢欺负我的女儿？你既然知道，怎么没给他们点教训？！”
乔乘感觉自己的小腿被轻轻蹭了一下，他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道：“大部分都处理好了，就只剩一个带头的小混混，学校那边说是不太方便操作。”
“这么大派头？”乔明良挑挑眉，脑海中把自己能想到的人都检索了个遍，一时之间有了好几个猜测：“叫什么，我去问问。”
“段遇夏。”
乔明良小吃了一惊。他当然还记得中午刚和叶蔓聊过的内容，怪不得会闹到要退学的地步，原来是惹到乔菱头上了。有乔乘施压，她自己确实不好处理。
他想起偶尔见过几面的段遇夏，年纪小小就浓妆艳抹的，发型和衣着都不伦不类的，还天天给她妈惹事，看着就糟心。再看看手边就算是委屈也只会闷着不说话的乔菱，心里的天平一下就倾斜了。
虽然叶蔓说段遇夏只是被其他人蒙蔽了，本质还是个好孩子，然而乔明良是个精明的商人，想被欺骗的时候，他装糊涂自然很有一手，但是这不代表他就真的会被骗过去。
他当然知道以段遇夏的性格肯定才是那群混混的头领，也是体谅叶蔓的一腔慈母之心才任由她睁眼说瞎话，甚至准备帮她解决掉这个麻烦，但他出手的前提是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可不知道段遇夏得罪的竟然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他自己都不舍得让她太伤心呢，怎么有人敢这么胆大包天，还想对她动手？
乔明良本来就是看在叶蔓的面子上，才随手帮她的两个女儿转学到两所好学校里。大女儿还算安静，二女儿却很爱惹事，刚转过来没多久，他就已经帮忙处理过好几次她闹得比较大的事情了。
他也不是没警告过叶蔓，让她好好教孩子，别再自找麻烦。但是她平时看着挺拎得清的，怎么连个孩子都管不好？
乔明良脸色有些黑，对乔乘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别管了。”
乔乘点点头，低头喝汤，被勺子挡住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很快又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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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乘向乔明良汇报完自己的问题后，被留下和集团里的几个经理一起开了个小会，回房间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推开房门，不出预料地看到了床上滚成一团的乔菱。
“哥。”
乔菱从被子里探出头叫他，蠕动着挣扎出来，跳下床接过他手里的电脑放到书桌上，问道：“你今天还要工作吗？”
“嗯。”乔乘点点头，他刚才开会时记录了一些东西，需要整理一下，看着乔菱欲言又止的神色，他道：“一会就好。”
“好的，我刚好也看会儿资料。”乔菱又坐回到床上，拿起了放在枕头上的平板，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滑动屏幕的手没有停，乔菱却慢慢出了神，写满了图文的资料在她眼里变成了游动的小蝌蚪，一点都没被她记到心里。
直到乔乘关上电脑和顶灯，一下暗了许多的光线让她回过了神。她看向坐在身旁调整床头灯光线的少年，等他坐好后，把手里平板往床头柜上一放，就钻到了他怀里。
乔乘也抬手环住了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哥。”过了一会，在乔乘以为她睡着了时候，她忽然道：“那个堵我的人，叫段遇夏的，爸爸认识她？”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爸爸的反应太明显了。虽然他表情没怎么变，但是沉默时间变长了，动作也有些不一样，一看就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她憋到现在才问，已经是很稳重了。
乔乘对她的敏锐并不意外，道：“她是叶蔓的二女儿。”
“啊？”乔菱是真的没想到她们两个还有这一层因缘，也没想过叶蔓竟然有两个孩子。不过想想也是，她既然和爸爸妈妈是大学同学，那年龄应该也相近，结婚生子好像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她的大女儿叫段逢春，现在在N大实验附中上高一。”
乔菱愣了一下：“咦？那她不就是你的学妹，你见过她吗？”
乔乘摇摇头：“我在高三楼，平时也不怎么出教室，和其他人没什么交集。”
“噢噢。”乔菱思考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他：“爸爸是不是因为咱们两个都在学校里，觉得比较熟了才帮她们转学进来的？”
“应该也是嫌去其他地方麻烦。”乔乘道：“像实验这种包含初中部和高中部的中学不多，同时找两所学校走关系塞人肯定没有来这里方便。”
乔菱表示了解：“那，爸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知道，他不会把自己的私事告诉我。”乔乘神情凉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会让段遇夏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乔菱有点想歪了，不太确定地问道：“她好歹和爸爸有点关系，爸爸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不会。他只会把这件事情甩给叶蔓，然后随便再给她找一个学校，不会再像第一次一样特意找个好学校了。”
“这样啊……”乔菱感觉自己有点矛盾，一边讨厌叶蔓和跟她有关的人，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公报私仇，显得太不光明磊落了。
乔乘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她的神色，一下就猜出了她的想法，一手盖住了她的脸：“别想太多，本来没有爸她也进不来实验，既然她不知道珍惜，现在也只是提前让她回归原来的生活而已。”
“好吧。”乔菱扒下他的手，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是应该坏一点？感觉我好像有点圣母哎。”
“圣母不是贬义词。”乔乘捏捏她软乎乎的腮帮子：“善良没有错，别随便放任善心，也别被人利用就好。”
乔菱弯弯眼睛：“我知道啦，谢谢哥。”
谢谢你今天花了那么长时间陪我，开导我，还帮我解围。
我其实还是很幸运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