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地道吧

    身边弟子们一拥而上,遥辞逆行在人海,她紧紧攥着手腕,只靠腕际的疼痛独撑着整个身体的知觉,于一片骚乱下显得摇摇欲坠。

    【宿主!深呼吸,深呼吸!你的身体状态跌破了及格线,这样很危险!】系统拉起了红灯警报,试着通过修改数据拉升指标,手忙脚乱之中不忘哭天抢地,【宿主,这样下去造成的负面精神状态很难消除,快振作起来哇!】

    遥辞没有回答,她步履空洞,麻木踩着碎石枯木向前,一直走出很远,全然听不到议论声后,慢慢停下脚步,僵硬回过头。

    她亲眼看着阿洛跳了下去。

    不该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遥辞难以抑制地颤抖着,伸手扶住一旁槐木,紧接着将身体靠了过去。她思绪阻滞,难以想清前因后果,后知后觉松开手掌,才发现握着的手腕都已没了血色。

    她要怎么……怎么同陈元诜说。

    “我……我就要抓住她了……”

    “我……”

    遥辞环臂抬眸,大口喘息,极目看向远处,想要快一点摆脱消沉的状态,可连呼出的气也变得潮湿僵冷,寒色一股股从她口中流泻,眼前树身山影逐渐昏蒙,像是起了一场大雾。

    眼前景象浑然笼进翳翳苍茫中,人语虫鸣转瞬被抽离出去,偌大的天地顿时只剩下她一颗隆隆跃动的心跳。

    遥辞撑身直立移目向旁,细微脚步声正无限放大,拾桑子一路跟来,缓缓沿途而下,越来越近,停到了她身边。

    “小友,似乎在为俗事所困。”拾桑子背手侧目,佝偻着腰走出几步,劝诫说,“少年人须得心忙,忙则摄浮之气,便再无琐事缠身,你的心中太过于空虚。”

    遥辞呼出一口白雾,转过身正视他。四周雾气弥漫,几乎将外界隔绝开来,身后崖边各宗主相继赶赴,纵然拾桑子功力深厚,也无法造出绝对避人耳目之地。

    除非他隐藏了实力。

    偏偏在这个时候……

    遥辞有所察觉,皱眉仰头,后退出一步。

    “我的时间不多了。”拾桑子悠悠回身,目光浩荡扫视,他面上挂着慈祥的笑,眼里却没有遥辞,就如只当她是寻常山石死物一般。

    遥辞嗅到了危险,陡然立掌掐诀,可她动作还有些迟钝,此刻退无可退,开口果断道:“告诉002,我有麻烦了。”

    拾桑子忽而抬手推放,山峦草木顷刻间浮光掠影般退去,遥辞脚下一软,顿如陷进泥沼,她抬腿欲出,可浑浊不堪的淤土中还有无数细密的根须拖着她向下。

    大雾中污秽如泉潮/喷涌,两人所立之境被白雾框成周正方寸不断缩小,最后化为一粒再普通不过的莲子,啪嗒掉落在地。

    *

    东山昏铮然嗡鸣,在膝头动颤不止。

    石牢内漆黑昏暗,唯一与外界相通的石窗封着,既见不到光,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此刻剑身震颤之声过于吵耳,陈元诜睁开眼握住它,凛然站起身。

    有人来了。

    沉闷巨响轰声炸开,机关齿轮啮动,石室接连升降,头顶的窗缝透进一道光。

    风声先窜涌进来,处刑台外巡守的弟子却不知去往何处,外面静得不寻常。

    陈元诜负剑仰头。

    那顶在窗边的靴尖撤远了些,随着连串拍手声后,一角青衣晃入视线。

    薛忌撩起衣袍,大开大合蹲身,低头看向陈元诜,先是自嘲一笑。

    “情况不妙啊,实属下策了,真是狼狈。”他无奈弹了弹耳朵,曲指叩响石窗,微眯着眼睛道,“你得快点出来了,不过,是要闯出来,岁聿岑没说放你走。小生虽然不情不愿,但不得不说上一句,你能比我更快找到她。”

    他舔了舔唇,抛给陈元诜一个眼神,厉声说:“出事了,我的血契告诉我,是大事。”

    *

    鼻尖萦绕着腐臭味,左耳压着软物,水声径流在身外,若有若无的钝痛一注一注贯穿她的神经。遥辞吃痛闷哼一声,睁开眼时,视线多半被莲瓣遮挡,只依稀判断得出自己卧在莲座之上,外面则是一条泛着腥气的血池。

    身体沉重异常,除却睁眼呼吐,她居然牵动不了其他。左手搭在莲座边缘,伴着血池涨退染上鲜红,遥辞眨动眼睛,看到指尖上一条活泼的血线汩汩流动,疼痛也正来于此。

    她用力挣动手臂,那条血线便摇晃起来,接着整座血池一同起伏,但后者却并非她所撼动的,有什么庞然大物同样沐浴在池中,仅仅一个起身就带来了天摇地动之变。

    拾桑子掐指盘坐在更高,他身下莲座一尘不染,“你能醒来,的确让我意外。很多人不会醒来,他们免受恐惧折磨,都是幸运的。”

    “福祸相依,丹宗主大话说的太早了。”遥辞虚声回敬,她指尖微抬,身体的麻痹感没有消退,只能用尽全力掐断那条血线,停止对血池的供养,刚松下一口气,整座血池却突受一道外力所激,产生巨大的震荡。

    拾桑子这时爆发出笑声,他驼着背脊闷笑不止,莲座在这阵大笑中缓慢下沉。他掐动手指,仰身长叹一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终究是我高估了淮璧的道劫身,才是稍加影响,他便遭邪魔侵体,失了理智,若再紧逼下去,恐怕会道崩身毁……罢了,是非成败皆由我来铺路,穷思劳神啊!”

    他笑得畅快淋漓,遥辞没多久也跟着笑,她笑得莲座微颤,声音里夹着嘲讽:“难为丹宗主筹谋这么久,却仍漏洞百出,连我尚能看出端倪,又何况门派内各位宗主长老。我若是你,现在要么一头撞死自己,要么也趁早缴械投降了。”

    拾桑子收起笑容,捻须睥睨,赞扬道:“小友伶牙俐齿,难怪吾儿对你念念不忘。呵呵,你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留你一命,是想圆吾儿的心愿。”

    他说完扬手一挥,慈爱看向血池,朗声唤道:“吾儿,你想要的,为父为你带来了!”

    血池猛然间翻涌,无数莲座止不住地颠簸起来,池心隆起一道厚重的脊背,暴露在外的血肉顶开漂浮的莲座,翮钰缓慢撑起身来,迟钝转动头颅,嘴里含糊不清地质问:“爹啊,在哪啊,在哪啊?”

    与其说那是一个人,不如说只是一滩被骨架强撑在一起的肉泥,除了四肢与口鼻尚有人样,已经完全没有为人的其他特征。

    腐朽的死气盖头而来,遥辞震惊地看着那座肉山,甚至在这一刻忘记了恐惧,身体下意识一阵恶寒,她忍住反胃,强撑着爬起身,咬牙道:“他是你儿子,你不要他活下去了吗?”

    “儿子?小友,不是儿子,这是饵,饵啊!吾儿献身做饵,为了为父的大业,为父心甚慰,一切都值得。”拾桑子将慈爱的目光投注到翮钰身上,难掩兴奋道,“你以为那淮璧是什么?傻孩子,他是鱼啊!血亲为饵,业孽为池,钓上来的便都是大鱼啊!”

    大笑之间,他将座上饵丹抖落入池,连串丹丸密集如雨点,腾腾坠落进血池。

    翮钰如今的样貌变化乃是丹毒所致,拾桑子要自己供养翮钰,为他解毒,也许是想做困兽之斗,放手一搏了。

    没有比此时更合适的时机,岁聿岑去往狭间,宗主长老乃至各宗弟子都被羯婴吸引过去,各方反应过来也要一段时间。拾桑子以翮钰为饵引炼淮璧,可谓是一举两得,成则招致大魔降世;退,他已堕入魔道,信奉无牵无挂即可飞升。

    “升仙宴上,是你动了手脚。”遥辞伸出手去,捏了一粒饵丹握进手心,她身体虚弱地晃动几下,眼见那座肉山伸手向自己抓来,抬头道,“你藏得很深,但想得却很浅。”

    拾桑子笑而不语,他露出了满意的目光。这目光不论看向淮璧,亦或是看向翮钰,都带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好像在看一件出自自身费尽心思的造物。

    “吾儿,好好享受吧,为父替你看住外面。”

    *

    扶桑峰。

    崖边宗主们各自施以神识查探深渊中有无生息,众弟子围聚在一起,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一个个都苦大仇深。

    少顷后,几位长老率先撤手摇头,算是确认了结果,羯婴无法修行,从此崖摔落,尸首也该摔得支离破碎,便不打算再安排弟子搜查。

    事出反常,还要探明来龙去脉同岁聿岑报备。

    众人陆续转身,相继远离崖头,可就在此时,远处几片风云轰地一声向峰顶冲凌,波荡顷刻揉皱视野,脚下地面隆隆大震,弟子们东倒西歪摔到地上,骤然一道人影自天际疾掠,所过之处留下一线暗红。

    淮璧冲破桎梏,重伤了桃花峰看护,已有疯魔之相,此刻他眼中全无理智,疯了一般向着处刑台掠去。

    裴澈厉声大喝:“拦住他!”

    顿时数人列阵出指,半空层云尽化八卦之形结出天罗地网,以雷霆之势笼罩住淮璧,将他欲进之路切断。

    八卦之中血气如剑光不断迸射,阵内众人手掌震颤,如被一根绳牵住,脚下被拖离出数倍身位,终于再坚持不住,随着八卦阵被轰地震碎,接连倒飞而出。

    剑身砰地错入石墙裂隙,禁制经文自顽石之间烁动,想要从石牢逃出去,只能靠蛮力破开一条路。

    薛忌身后凶相半露,心急如焚地在脚下挖了条不痛不痒的小路出来,喘息之余抬眼看去,见窗后猝然撩起灿白的剑光。

    灰黑的飞尘游走在身前,陈元诜的剑铮声一扳,裂隙沿着石墙蔓延到台面,薛忌敏锐地纵身跃起,整座处刑台的坍塌只在瞬息,巨斧断裂下坠,暗尘滚滚扑出,随着重响愈加浓烈。

    陈元诜提剑落到浮石上,身上积了厚厚一层暗尘,还来不及喘口气,剑身再度痛苦嗡鸣。

    “嘁。”薛忌甩袖后望,呲牙看向远处,眼瞳遽缩,讥讽一笑,“麻烦大了,淮璧邪魔侵体,把你视为劲敌,你一出来他就来找你,这下有的忙了。”

    陈元诜握剑纵目,察觉到了庞然威压,抬手解开软甲,打算同淮璧殊死一决。

    劲风似波突至,云间亮起极速游移的剑影,势如破竹般突袭而来。

    眨眼之间,陈元诜转剑迎上,薛忌却更快地闪身抬爪振飞了那道剑气,他咧嘴一笑,哼道:“走吧!我可挡不住他太久,你最好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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