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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空城计

    元和十二年正月十九,上元方过,广陵江两岸日间商铺林立,行人、船只仍旧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只是现在恰逢丑时,千家万户闭门关灯,一时间两岸褪去了日间的繁华,沉入安谧。

    就在万籁俱寂的时候,一颗信号弹从楚国军营发出,划入天际,绽放的绚丽转瞬即逝,预示着接下来将有战况发生。

    果然不出一刻钟,哨兵便观测到广陵江以北出现了数十艘军船,后方仍有军船整装待发,浩浩荡荡朝南方楚国方向驶来。

    “赶快通知李将军,燕军此时进攻了!”

    楚军早在入夜后于广陵江边筑起围栏,架上篱笆,设下假楼。

    楚军营帐中,李州将军只道:“果然中计了!”

    一声令下,楚军立刻在岸边排列弓箭手,推出投石车,准备应战。

    就在燕军行至江中,忽逢江上起大雾,看不清对岸此时情况,只得徐徐前进。

    靠近时看到对岸敌军装备整齐应战,投石车、弓箭手一应俱全。

    燕军船上,周烆深感不妙,身旁有士兵来报:“将军,我方恐怕中了反间计。”

    周烆又何尝不知道,早在他觉得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时,就有疑虑。

    奈何如今船已行至楚境,便对士兵道:“通知下去,先不靠岸,待看清敌方局势再议。”

    士兵:“诺!”

    就在此时,两军弓箭手开始互射弩箭,而楚军也开始朝江上军船投放火石,当场引得三艘军船失火。

    不远处,原本平静的广陵江也在此时涨起大潮。

    周烆凌厉的眉毛顿时紧锁,脸色异常阴沉,深邃的眼眸凝视前方。

    眼见对岸士兵前赴后继,目光所及之处军队不绝,看来赵楚联盟,赵国早已派来大量军队支援。

    敌方策反我方间谍,此番又兵力充足,加之看清对岸筑篱,想来广陵江势必要涨大潮,若是此仗继续打下去,恐怕对我军不利……

    顷刻间,又是一枚巨大的火石投上天空朝这边袭来,明晃的火光照亮夜空与江面,在周烆的目光中无限放大……

    与岸边的战火不同,楚军营帐内灯火通明,一名女子正于案几上写字。

    女子身着青绿色上襦与白色破裙,纤弱的身姿不盈一握,冰肌玉骨,气质清丽出尘如兰。

    一纸写完,姜颐将笔置于架上,反复观研起上面的字,黛蛾时而轻蹙时而舒展。

    徐墨原本坐在椅子上翻看《战国策》,余光瞧见姜颐在端详纸张,便合上书开口问道:“可是写好了?”

    姜颐从纸张中抬起头颔首一笑,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写好了,请舅父指点。”

    徐墨自年轻时便喜书法,遍观各种前人书法之真迹,博取众长,对隶书、楷书、行书尤其擅长。风格古朴,自然天成,被当代视为楷模。

    见纸张上用楷体写了一帖《九歌》,字体秀丽平和、娴雅婉丽,一如姜颐婉约的气质,又有几分徐墨的风格,虽未到达出神的地步,但入世也算佼佼者。

    只是美则美矣,却过于精美,瞧不见字体的气度神韵。

    姜颐眼看徐墨此番神情,便知这一帖还是作废了,于是看向徐墨:“舅父可有何指教?”

    徐墨捋须温和一笑:“笔法精进,但神韵还需琢磨。”

    姜颐神情立刻变得有些丧气,无奈问道:“可还是舅父先前所说的问题?”

    “正是。”

    这个问题,徐墨早先就同她说过,她的笔法之精美,当世显有匹敌,只是太过锋芒毕露,少了字体的自然与灵动。

    若无情感,这便只是一张冷冰冰的字帖,毫无生命信息,徐墨只作点评,各种缘由,须得姜颐自己参透。

    许是被徐墨先前批评太多次,姜颐此时精神不振,徐墨道:“你年纪尚小,阅历不多,如此也正常,须得再历练历练,方知书法之意境。”

    谁知姜颐不仅心情没有好转,反倒瓮声瓮气起来:“难道要等到你这把年纪吗?”

    徐墨当即被她气笑了,怪自己平日太过惯她,拿起桌案上的书本轻拍她脑袋:“你这厮,无理!”

    姜颐吐舌一笑。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营帐外忽然有士兵进来通报。

    “禀报先生,燕军此役损坏十几艘军船,现已撤离。”

    与此同时,东方破晓,广陵江边旭日升起,又恢复了生机,营帐外战火刚熄,不少士兵还在收拾战场。

    姜颐随徐墨走出营帐,瞧见江上漂有几艘破损的军船,以及燕军战死的士兵,并未停留多看一眼,步履如常跟在徐墨身后。

    十余年前,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致使民不聊生,徐墨疾愤又无计可施,便自请罢官,从此居于襄阳真武山。

    而后几年里,群雄起义推翻朝廷,然而纷争杀戮没有因此断绝,直到五年前才形成如今燕、赵、楚三国鼎立局面。

    就在新年伊始,楚国国君吴庸便派人前来真武山送信物,请徐墨出山相助。

    徐墨自从待在山中,便不断有人前来拜访,请他出山共图霸业,但他不愿乱入纷争,只想如闲云野鹤一般。

    因徐家数十年前得过先国君照拂,便留下信物,若来日有事相求,定当倾力相助。

    于是徐墨承诺只此一次,燕军撤退后便要回真武山,吴庸惧怕此次燕军百万雄师南下,连连答应下来。

    今日午时,吴庸在军中设下宴席犒赏三军,而徐墨作为本次战役谋臣,献计颇有成效,也在宴请之列。

    徐墨与姜颐落座在席间,坐于上方的便是楚国国君吴庸了,而两旁的青年便是大皇游庹攵首游馐馈?

    吴庸年纪在四十上下,容貌丰满,体型宽胖,正眯着眼盯着席中跳舞助兴的舞姬。

    但在姜颐落座后,他又时不时地瞧向这边。

    等到一旁的吴争悄悄提醒后,吴庸这才大笑着拿起酒杯:“此番多亏徐先生相助,唱这出空城计,使得燕军撤退,实属功不可没,孤敬先生一杯。”

    徐墨从容不迫,也拿起案上的酒杯回敬:“陛下谬赞,草民不过雕虫小技,全仰仗李将军军队训练有素。”

    姜颐在席间回想起这几日已来的谋划,若非舅父出山相助,广陵恐怕如今已属于燕国。

    燕军地处北方,士兵身形本就高大,加之训练有素,擅长陆战与马战,然而水战却是短板。

    赵国地处西面,群山阻隔易守难攻。而楚国国域又被长江包围,曾屡次攻打都未果,只因两个月前在广陵江上吹起北风,楚国军船未即使掌舵遭到重创,燕国这才加大兵力企图一举攻下。

    原本赵楚两国联盟,奈何赵国迟迟不发兵援助。于是在交战前几日,舅父早已观云辨日,算得今日丑时江上会起大雾,姜颐便提议可效法古人,草人裹衣,放置在军队后面。

    如此一来,大雾难辨,燕军只当后方有千军万马,不敢贸然上前。

    而广陵江一到寅时便会涨潮,岸边筑篱是为了迷惑燕军以为今日潮水异常凶猛。

    如此便是天时地利了。

    至于人和,若是仔细盘查,哪方国家没有间谍呢?只需引得燕军在此时进攻即可。

    这才能唱出一场空城计。

    吴庸听罢后放下酒杯继而道:“燕军仓惶而逃,不如乘胜追击攻下一城,先生以为如何?”

    徐墨:“不可,燕军兵力充足,即便今日损失颇大,但实力仍然不可小觑,如果过了广陵江攻打,便会被发现端倪。”

    吴庸听罢后恍然大悟,对徐墨敬佩之意溢于言表:“先生所言甚是,先生不如留在楚地,孤封你为军师,与孤共谋天下,待楚国统一天下之时便是先生拜相之时,到时候金银珠宝、红粉佳人享用不尽!”

    徐墨不为所动,薄唇轻抿:“承蒙陛下厚爱,草民计谋拙劣恐有负陛下,况且草民志不在此,只想研习书法,归隐山间茅屋。”

    吴庸此时面露不悦,席间吴世脱口而出:“陛下请你共谋天下那是看得起你,劝你收起那些文人自诩清高的做派,两三间茅屋有什么可以留恋,归顺我楚国有的是房屋府邸。”

    此话一出,也不见吴庸阻止,只是闭唇不语,姜颐便知道这也正是吴庸所想说的话,堂堂楚国国君,也只是如此肚量。

    倒是大皇子吴争率先开口:“听闻先生对书法研究颇深,为当世楷模,稍后可否讨教一二?”

    徐墨:“草民定当知无不言。”

    姜颐内心吐槽:这吴庸肚量小,又好美色,次子吴世亦是如此,只是这吴争却与二人不同,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

    楚国先国君驾崩后吴庸无能,想来全靠吴争与李州将军主持大局,难怪燕国致力于攻楚。

    这场宴席虽然各怀鬼胎,但也心照不宣地结束了。

    战役既然已经结束,徐墨和姜颐便不打算再逗留军营,准备明日回程。

    两人收拾东西之际,忽然有一封书信从徐墨包袱里掉出来,姜颐原本想将信封放回却见信封外写着:姜颐亲启。

    现在即便徐墨发现,也来不及阻止了。

    信上写着:“颐儿近日可安好?吾日夜念之,祖母二月初十将六十大寿,盼汝归之探望。姜川。”

    姜颐皱眉看向徐墨:“舅父为何不告诉我。”

    虽然私藏信件被逮了个正着,但是徐墨丝毫不心虚,语气不是很好:“你那个父亲如此待你,你还回去作甚?”

    自从她母亲徐意去世以后,徐墨便对她的父亲姜川意见颇多,这些姜颐都是知道的,但是姜颐对父亲又何尝不是这样。

    也难怪徐墨私藏信件,不愿她同家中来往。

    姜颐并没有生气,只道:“我知道自从舅父将我带离那个家族,所有打算皆是为了我,如今也只是不愿我再回到那个地方。”

    说到此处,眼见徐墨神情稍缓,继续道:“可是舅父,过去的事情并不是不去想就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逃避不是唯一的方法。我不愿让贼人逍遥法外,终有一日我会让他们自食恶果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

    徐墨知道这自幼是她的心结,但一直同他养在山中不是解决的方法。

    他转头看向姜颐,想当初把她带走的时候也不过七岁,如今已过了十年,眼见她长大成人,又有了主意。

    此次献计楚国,足以证明姜颐胸有谋划,能淡然布局,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知哭啼的孩童了。

    他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对于姜颐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徐墨见她如此坚定,只得挥手叹气:“也罢,你要去且随你,只是万事小心,也别在京中逗留太久,否则今年书法节便不带你了。”

    姜颐眯眼笑笑,还作揖道:“颐儿知晓,多谢舅父!”

    今日军中都早早休息,没了战争,这便是能安稳入睡之夜。

    但是姜颐睡得很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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