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灼醒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
意料之中，素有洁癖的相柳怎么可能容忍她一身酒气睡着。
此刻夜色融融，弯月如勾。
小灼没有睡意，起身去外面透凉。
神山禁地之内，分了两块区域，外围是警备区，内围是生活区。
警备区多是骁勇善战的妖族战士，相柳作为军师，日常休憩的营地便在那里。
生活区多是些不太善战的妖，平日里各司其职，生活有序，随时为前线的战士做些后勤工作。
大多妖族生性情感外放，不拘泥扭捏。
随着在神山安顿下来的日子越来越长，新出生的妖崽子们也越来越多，生活区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张。
这些妖崽子们随大人，不爱受管教，平日里无法无天得很，精力也最为旺盛。
果不其然，这个点多数妖都休息了，却还有几只小妖上蹿下跳欢喜得很。
见到小灼出来，便立马凑过来。
“师父。”
“师父。”
“师父。”
……
小灼一人敲了一下脑袋瓜：“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晃悠？”
三个小萝卜头排排站，竟然异常乖巧：“我们正要回去睡呢！”
一个萝卜头牵着小灼，另外两个推着她往回走，这架势，绝对有猫腻。
小灼停住，他们便拉不动也推不动。
“说吧，那里头干什么呢？”
小灼下巴朝着森林里头点了一下，见三个小萝卜头憋着笑，却什么都不说。
她作势就要过去，其中一个拉着她，露出宝贝藏不住的惋惜神色。
“唉……”小胖虎一声叹息，挺了挺胸脯要求道：“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坏了我们的大事！”
小灼轻笑，作势要走：“你们不说，我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哎哎哎——”萝卜头们急了：“说说说！我们说。”
小胖虎扯了扯她的袖子，小灼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听他神神秘秘道：“小莹跟二毛告白了，两人正在里面暧昧不清呢，我跟他们打赌，想看看小莹和二毛会不会亲嘴……”
小灼乍舌，如果没记错的话，小莹和二毛，还是两个豆大点的小屁孩！
纵使知道妖族对情之事放纵，却也没想到小孩子都开窍得这么早。
小胖虎还在怂恿着：“师父，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看吗？但是不能出声哦~”
小灼：……
她觉得早恋这种事情还是要抓一抓的。
不然这些小屁孩一天天的没心思学习。
她捏着小胖虎的耳朵，拿出严师的气场：“大晚上偷偷摸摸的，净没干好事！都给我回去睡觉，明日箭术课，谁要是敢迟到，看我怎么收拾他！”
“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早就知道大事不妙！”
“是谁吵吵嚷嚷把师父引过来的？”
几个小萝卜头垂头丧气往回走，发出不服的丧气声。
却也不敢违背师父的话。
因为他们打不过她！
小灼轻笑，见他们安分回屋，便走进森林里抓那两个更不省心的。
她状似闲庭散步，慢悠悠走到两只小妖身后，不经意地咳嗽一声，两只小妖便惊恐地发现：师父来了！
小灼给他们留了点面子，装作还没看见他们。
两只小妖便再没了花前月下的心思，下一秒就灰溜溜地各回各家了。
四下无人，小灼抬头看了看清寂的月色，正走回去的脚步拐了个弯。
月亮啊，果真勾人思念。
小灼哼着曲儿，循着熟悉的路线，来到相柳就寝的营帐。
简单的桌案旁，相柳撑着额头，似在小憩。
小灼步履轻盈从侧面走近，本欲趁机摸摸他的睫毛，转眼却看到书案上摊开放着的熟悉画册，紧急一转，就要溜走。
“不是来找我吗，怎么急着走？”
相柳伸手扯住小灼的衣襟，小灼一个反弹跌进相柳怀里，见到相柳似笑非笑的眉眼。
“你装睡骗我？”
“你不想戏弄我，我又怎么骗得到你？”
“咳咳！”小灼干咳几声，宽大的袖子遮住桌案上的册子，欲盖弥彰：“情不自禁而已，怎么能叫戏弄！”
相柳冷哼，拨开她的袖子，拿起那本画册，轻飘飘看着她，读出来：“《驭儿册·相柳慑人录》？”
“咳！这个挺有意思的，这笔触虽天马行空，但画得着实富有想象力。”小灼为自己解释，“你看这里，他们为了吓唬小孩，竟然说晚上玩水会碰到相柳索命，这个配图就有点潦草，九个脑袋挤在一起青面獠牙的，一看就是没见过瞎扯瞎画的！还有这里，竟然说你喜欢打雪仗，要是在雪里乱打滚就会被你捉去当球踢哈哈哈，不过这张配图就很好看，通体雪白，九个脑袋圆乎乎的，煞是可爱！还有这里……”
“很好笑吗？”
相柳对自己的真身尤为在意，小灼知道他这般不动声色的语气，必然是气得不轻。
她收了笑，不再用轻松的语气蒙混过去，声音低低。
“我就是很好奇，跟你有关的一切，所以才喜欢看这些。”
“你又不肯给我看你的真身，我只好通过这些画去了解你。”
小灼抬头，小心翼翼问：“相柳，你生气了吗？”
九头之躯，生来便冲击着世间所有生物的常识，很容易便获得另类的眼光，甚至是无缘无故的厌恶。
这种厌恶有时候无关其他，只是一种生理本能的反应，一种不能接纳的本能。
相柳骄傲、强大，对世间很多规则并不放在眼里。
可是他不知道，如果小灼对他的真身露出本能厌恶排斥的情绪时，他该如何。
画册里的，都不对，但又都揭露了他是个九头妖怪的事实。
相柳恼怒她的轻巧冒犯，却又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期盼一个答案。
“若我真身就长这样，又如何？”
相柳看着小灼，指着她手指下的一张图，哑声试探。
小灼很轻易看到相柳冷淡眼神里的不平静，却不知道他这种不安从何而来。
她看向手边的图，简单几笔涂鸦，一条短短蛇尾，上面密密排了九张人脸，每张都粗狂丑陋。
这样冲击眼球的身躯，小灼很难说得上喜欢。
她看着相柳俊美妖异的面容，觉得相柳的真身应该是洁白如雪、轻盈疏朗，能击涛跃浪、凝视九天的模样。
但是转而又想，若相柳真身就是这样……
她低头，又端详着那张极具冲击力的画像，忽而觉得这毫无美感的蛇身也越看越亲切、越看越可爱。
小灼悟了：只要是相柳，怎么看都顺眼。
她正要说话，却猝不及防被相柳吻住，到口的“溢美之词”便被悉数堵在喉间。
相柳的吻有些急，有些狠，如旷野上肆无忌惮的疾风，带着扑面而来的野性，妖异的兽瞳若隐若现。
自两人心意互通、关系稳定之后，相柳已经很少这般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的兽性。
大脑只能思考到这儿，相柳不给她一丝呼吸的空隙，不知疲倦地在她口腔中攫取一切可以攫取的温度，小灼只能遵循本能，拼命地在对方的攻势中留住那令人上瘾的触感与迷香。
烛芯燃尽，帐内一片漆黑，只有似克制、似放纵的急促喘息，气息交缠，难舍难分。
小灼的肩膀被相柳的手掌支撑着，勉强能维持坐姿。
黑暗里放大了感官，忽然地，小灼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试着围上来。
相柳扶着她肩膀的手略微收紧，小灼一动不动，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脖子上都被缠上，她整个人被什么细密缠绕包裹着。
“……相柳？”
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小灼轻唤对面的人。
“害怕吗？”
相柳的声音低哑，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小灼忍不住抬手，摸到了脖子上缠绕的地方。
柔韧结实，鳞片光滑，没有想象中柔软，但比想象中要温热。
相柳的体温，不是冰冷的。
指尖与蛇身接触的刹那，相柳身形一僵，小灼察觉到缠着自己的地方颤了颤，又重新绕紧。
“讨厌吗？”相柳又问。
“不害怕，不讨厌。”小灼从方才的触感中回神，忽而觉得眼下的氛围着实怪异。
她声音含笑：“我还担心你把其他几个脑袋藏着掖着，别闷坏了。”
“嗷！”话刚说完，小灼的脑袋便被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
相柳身形丝毫未动，定是哪个脑袋干的好事！
“你犯规了吧。”小灼揉了揉脑袋。
“活该。”相柳冷嗤。
小灼不甘示弱，不顾身上的束缚，扑到相柳身上：“我若是现在亲你，它们会不会不高兴？倘若八个脑袋争风吃醋，围攻你，我是救还是不救呢？”
黑暗里，相柳道：“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点到为止的一个吻。
小灼立马弹开，笑盈盈等待着。
然而，事情没有朝着她希望的走向发展，而是逐渐变得不太可控。
原本只是安分缠着她的蛇身，此刻却似被唤醒一般，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游移。
相柳当然知道如何让她情动，每一分触感、每一点温热都恰到好处。
小灼看不见自己潮红的脸，却也知道必然是让看相柳笑话的！
抗争无果后，小灼终于难耐地倒在相柳怀里，出声妥协。
“好了好了，不试了不试了！我投降！”
相柳一声轻笑，收回恋恋不舍伏倒在小灼身上的真身。
小灼乍然回神，以灵力为引，点燃烛灯。
再抬头，却见相柳一席白衣出尘，身形端立，周围再无其他身影。
小灼：……
亏大了。
这一刻小灼心里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