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设有禁制，小灼找不到相柳。

    这两日，小灼睡得极其不安稳。

    血，全是血。

    鲜红的血浸透白茫茫的雪地。

    画面一转，锋利的匕刃穿破胸膛。

    昏暗的彼岸，篝火滋滋作响，将一切燃烧殆尽。

    小灼惊醒，心脏传来剧痛，这种痛不会让她失觉翻滚，却像能毁灭一切的烈火，足以让她形神俱灭。

    一夜之间，灼丫头跟变了个人似的。

    活也不干了，话也变少了，丢了包银子说是房租，却整日里神出鬼没见不着人。

    禾娘子虽稀奇，但毕竟早有预感，猜到小灼也许并非普通人。

    清水镇的日子照样如流水般过着，街上人们熙熙攘攘如常。无人察觉，镇子外十里，一队神兵悄然扎营。

    丁老伯也不知情，毕竟像老丁这般的低等精怪，知道的都是他能知道的东西。

    小灼并没有对丁老伯抱有太大希望，她只是在萦乐身上留了个心眼。

    离开首饰铺，反而方便他与大荒军队的联络。

    小灼恢复了灵力，有些事情便好办许多。

    她混在军营里，终于在两军对阵之时，见到了相柳。

    相柳一席白色银丝战服，在千万军队中异常显眼。

    轩辕帝是铁下心要剿了神山的心头大患，智计无双的国师萦乐、骁勇善战的南荣赫辰、身经百战的将军棣华竟然都聚齐在这支围剿之师中。

    轩辕帝的铁骑个个悍勇，但神山的地势并不开阔，反而对重甲骑兵有所限制。

    相柳选择在这里伏击，便削了对方三成胜算。

    神山处处是诡阵，即便如此，萦乐他们也只能硬闯。

    以一对三，相柳不落下风。

    他的招式比以往都干脆利落许多，少有回防，鲜少躲避，直冲而上，毫无顾忌。

    纯白的衣服上，每一道血痕都很明显。

    小灼悄无声息切换阵营，走到相柳身后的岩石后，借着芦草观察战局。

    因相柳厮杀在前，势如破竹，牵制着军队主力，妖族军队借着地势与提前布置的迷阵机关，占了优势，大荒铁骑步步后退，局面非常明朗。

    小灼正要放下弓箭，却见棣华猛冲向前牵制住相柳，下一刻南荣赫辰的剑与萦乐的灵力便对准相柳。

    相柳瞳孔妖异泛红，硬接一击，血从唇角溢出，却被他极快抑制住。

    小灼不再犹豫，接连射出两箭，一箭对准棣华，一箭对准南荣赫辰，解了相柳的围困。

    这番意料之外的相助，让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三人失了先机，没过多久，大荒的军队便退了兵。

    小灼没有琢磨萦乐三人退兵时朝她看来时隐含的深意，她亦步亦趋跟着相柳。

    妖族大军撤回营地，相柳走在最后面。

    在入禁地之前，小灼拉住了相柳的手腕。

    一直当她是空气的人，这才分了个眼神给她，却是冷冷的驱逐：“放开。”

    “不放。”小灼手掌用力。

    “别以为你方才帮了我，我就不会抓你。”

    冰渣一样的声音，小灼听着难受：“那你抓我啊。”

    相柳表情凶狠：“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迅速靠近，拽着她瞬间飞上空中，毛球疾驰向前。相柳掐着小灼的脖子，露出尖利的獠牙，在她的脖颈动脉上摩擦。

    “你活腻了吗？”他的鼻息近在咫尺，沙哑的声线森寒危险。

    小灼主动把脖子凑上去，相柳下意识收了獠牙，听到她不怕死道：“那你吃了我啊！”

    刚说完，小灼便被相柳挟持着直直往下坠落，两人一上一下，在海面上砸起一个浪花。

    相柳压着她一直往下沉，窒息的感觉让小灼剧烈挣扎，身体在水里被卸去力气。

    小灼睁眼，相柳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挣扎。

    虽然濒临死亡的窒息让她难受至极，但小灼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慌乱，只是看着相柳还不肯罢休，小灼便再也无所顾忌，直直撞上去，吻住相柳。

    独属于少女的甜软香气再次填满口腔鼻翼，即便是预料到这个结果，相柳还是不可避免失了神。

    在这一刻，相柳不得不承认，他彻底溃败。

    所谓的惩罚，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卑劣期待的借口。

    相柳托住小灼的后脑勺，追逐着唇齿间至死不休的快感，放任自己沉溺于这罂粟里无可自拔。

    相柳的回应，凶狠而暴列，小灼在水中无法换气，大脑严重缺氧，只能狠狠敲打相柳，让他赶紧带自己出去。

    相柳便在此刻回神，他紧张地把几近昏厥的小灼抱起，带着她游出水面。

    小灼大口喘气，脸颊泛红，浑身湿透。

    她看向同样一身狼狈的相柳，终是忍住，好脾气问：“这下你消气了吧？”

    相柳不再冷言相对，嘶哑的话语里却透着让人心疼的悲戚。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要我的命？”

    “相柳，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心。”

    小灼如是道。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九命相柳的每一条命都平安顺遂，每个脑袋都好好地待在那。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你。那日我不知道他是萦乐，我喊的阿悦，是喜悦的悦，是我以为无依无靠找我报恩的阿悦，我从来没想要骗你。”

    相柳嘲讽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我爱你，相柳。”毫无预备地，小灼说出口。

    相柳瞳孔震颤，眼角通红，身体微微颤抖，却压抑隐忍着，不敢相信。

    “我会让你相信。”

    她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两只熟悉的荧虫破壳而出。

    小灼玩笑道：“你有九条命，种这蛊对我来说亏了。”

    “但是，你的心只有一颗，拿我的跟你换，你愿意吗？”小灼一字一句，认真道。

    相柳没说愿与不愿，他只是想到古籍的记载：情人蛊，至爱之人，方能种蛊。

    蛊虫煽动翅膀向他飞来，相柳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绿点，像在等待一场宣判。

    两只蛊虫隐入各自心口，再无踪迹，表面看来，毫无异常。

    小灼只知道情人蛊心甘情愿便能种下，种下之后，便连着心跳，命理相连。

    她想，这样她与相柳便是不可分割的一体，永不言弃。

    小灼略迟疑问：“成了吗？”

    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问相柳感受：“痛吗？”

    微弱的痛感并不能让九头之躯有任何不适，只是两颗心脏相连的微妙感应却让他无法平静。

    “跳得好快……”小灼若有所感地摸着胸口，疑惑道。

    “唉？”小灼忽然反应过来，“我的核桃呢？怎么不见了？”

    相柳低声道：“别找了，没有了。”

    “好吧。”小灼颇有些不舍：“还想着回头砸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不过重要的使命已经完成，小灼没有再纠结这些小事。

    她见相柳神色缓和，忍不住靠近。

    她趁机摸了摸相柳的手背，相柳只是看她一眼，并无抗拒。

    小灼便呵呵一笑，整个身子趴过去，看着他的眼睛问：“我把命都交给你了，这下你相信我了吧？”

    回应她的，是一个炙热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