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秋，”超市外，张德增突然停住脚步，叫住了她。

    “嗯？”樊秋转头，她就站在张德增身侧往前两三步的地方，只要张德增略微往前探些身子，两人就又会贴的很近。

    “我好像没开车来？”两人提着大兜小兜，站在超市门口，太阳晒得有些毒辣，偏远空荡的街道看起来并不好打车。

    “这为什么有个超市却没有能打的车呢？”

    “大中午的除了神经病，谁出来啊。”冬天的海边，经过太阳的炙烤总是有些莫名寒冷的湿热，所以不少很久前就生活在这的人儿冬天也有个午睡的习惯。

    “坏消息，我手机没电了。”樊秋盯着手机鼓捣了好一会，突然说。“好消息，我给宫芜发消息了。”她收起手机，看着张德增的脸色，又说：“坏消息，看来你不怎么想见到他啊。”

    比起不想，更多的是有点不敢吧。张德增想着，第一次见到宫芜的时候他就有点怕，他第一印象觉得宫芜有点像那种电视剧里反派最锋利的刀，戏份少最骇人的那种，让人不自觉的寒毛颤栗。

    后来，当樊秋说他来向她表白，自己还拒绝了时，瞬间感觉很惊悚，一直到再往后，樊秋果真出了事，宫芜却没继续纠缠，让张德增很差异，也才开始接受和理解：宫芜真的很爱樊秋。

    所以，虽然在樊秋面前自己的生命更有保障吧，但他也有想找机会跟宫芜单独聊聊。

    “没有，”他嘴犟的回答，“话说他来了，你还能去我家吗？”张德增是真心对此感到疑惑。

    “那就便宜你了呗，买这么些东西回去自己吃。”樊秋并没有否认，毕竟她也那么觉得，“下次可就是你请我了。”

    宫芜来的很快，阴湿寒冷的天，他还贴心的为樊秋带了了大衣，一看就是来的路上新买的，连标签都还马虎的放在袋子底。

    “吃午饭了吗？”樊秋在副驾驶上询问。

    “没。”宫芜目视前方的回答。

    “德增，你分点东西出来，”身上的大衣还有着店内暖风残留的温度，樊秋把衣服袋子递给张德增，又对着宫芜说，“下午公司没什么事吧，过会吃点东西，我在那陪着你，晚上去外面吃吧。”

    “好。”宫芜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方向盘。

    “把德增放公司底下吧，那儿就好打车了。”樊秋朝着后座的张德增笑了笑，模样像是再说，看来不好意思，只能辛苦你了。

    “呵呵，随便你。”张德增表情不怎么样，宫芜在这，他都不敢开玩笑了。

    ［把宫芜联系方式发我。］樊秋在下车后收到了张德增这样一条消息。

    ［你爱上他了？］

    ［屁！你别管，要是有点愧疚心就发我。］

    樊秋挑了挑眉，把联系发了过去。

    “吃的惯速食吗？”樊秋没抬头，向身旁宫芜问。

    “可以。”他的回答总是索然无味。

    “你又溜哪去了？”高志站在宫芜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他身后的樊秋无奈的扶额，“我就知道。”他绕过樊秋，在宫芜背后推搡着他加快脚步，“少爷，你工作欠多少了没数吗？”

    “别这么看我。”樊秋耸了耸肩，“我还给你们带吃的呢。”她举起手里的袋子，“你吃的惯速食吗？”这次她问的高志。

    “给我！”高志一把拿了过来，“你也管管他，他拖工辛苦的难道是他吗？是我这个管大管小，整天公司里上蹿下跳偶尔还得做个恋爱咨询的秘书好不好。”高志毫不吝啬的拿走了两个饭团和两瓶酸奶。

    “那你还吃泡面吗？”樊秋拿出泡面问渐渐走远了的高志。

    “吃！”他回头，“我这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更别提今天一整天连个米粒都没见着了，我去拿点东西，过会我也在这吃！”

    “最近有什么大项目吗？”樊秋歪头问宫芜。

    “咳，没。”原由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别压榨员工，那边是茶水间吧，我去泡面。”樊秋指了指一边，宫芜点了点头，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这不像在工作，更像是什么大学同学聚会间的氛围。

    他们可以变成这样吗？樊秋的心思不是他可以猜的透的。

    “啊，我活过来了。”高志在第一口汤的时候就开始感叹，“别嫌我唠叨，你家老头子最近可是想吧PL那块烫手山芋扔给你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那个娱乐公司？”樊秋也嗦着面口齿不清的问到。

    “是啊，别看表面挺景气吧，但是内部不合好久了，而且好几个大牌的合同都快到期了，搞不定的话损失还不一定啥样呢。”高志拧开酸奶猛灌一口，“真的是老古董，明明现在娱乐企业就蒸蒸日上，捞钱到飞起，还拿着固执思想去当三无不正当企业，要是好好运营，哪有这么些事。”打工人的无能狂怒。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樊秋看向正在啃面包的宫芜。

    “父亲他从小就不看好我，娱乐公司最早是二姐要运营的，估计也有父亲的暗中插手才每况愈下，逼二姐干他认为的他的女儿该干的事。”宫芜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我无所谓的。”他看向樊秋，眼神让樊秋有些发抖。

    “喝汤吗？”樊秋端起面遮挡住了那直白的视线。

    他没说话，只是接过碗继续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告诉樊秋，你可以支配我的所有活动。

    见樊秋没有回应，宫芜及时的收回目光喝了口汤，“我会解决好的。”

    高志看着两人还是这种氛围暗自摇摇头，难啊。

    下午，樊秋一直待在宫芜办公室里的休息室里，这里的视野很宽阔，下面的车流像是雨天搬家的蚂蚁，忙忙碌碌、密密麻麻。

    过去的六年里，她更多去了些慢节奏的城市，享受空旷的街道和带着青草味的空气，偶尔经过的车流掀起并不算多么整洁的街道上的尘土，每个人都那样活着。

    曾经，她是为了探求——小地方的人难道只满足在小地方吗？他们靠什么活着。于是，渐渐的，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浅薄。

    樊秋自诩自己不受家族的约束，活的比谁都洒脱，可事实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递上巴掌印，最清晰的，某一次她去到了一个藏在山里的小村庄，和几个奶奶住在一起，她们没有丈夫，被儿女抛弃，与这个社会脱节，一辈子没有为自己活过。可当樊秋询问，没听见一个人后悔过这一辈子，她们说：“有些事总是要经历的，不能只想着痛苦和悔恨，不然人得活的多累啊。”

    山村的环境养人，带出了樊秋的心结，现在看来，大城市里奔波的人的不见得活的比山村里幸福，“得活的多累啊……”樊秋抚上玻璃，暗暗低喃。

    时间过的很快，樊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看来宫芜进来过，因为一开始她在沙发上来着，现在被掖好了被子躺在床上。

    “几点了？”樊秋揉着眼坐起身来，向站在窗边的宫芜问。

    “八点二十九分。”他没开灯，窗外的霓虹勾勒出了他的影子。

    “我睡了这么久啊。”樊秋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睡得太久还是今天有点累，她的脑袋昏沉沉的。

    “不久，饿吗？”宫芜走到床边蹲了下来，“要在这过夜吗？”

    “可以，正好我不想动，点外卖吧，我要吃炸鸡。”樊秋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他好像洗了个澡？头发上的发泥都已经洗了下来，现在又是那个蓬松的卷毛。

    “好。”宫芜附上她的手侧脸亲吻了下。

    “帮我把手机那过来吧，”樊秋对着正在点外卖的宫芜说。

    “好。”宫芜乖巧的拿过来递给她，樊秋接过手机的一端，并没有完全拿住，慢慢的，她的手略过手机抚摸上宫芜的手，猛的一扯，宫芜也倒了下来。

    [等把事情理清楚了记得联系我。]樊秋给塔莉娅发去消息。

    [好。]附带一个委屈的表情。

    [没怪你，别多想，最近事情多，你也刚回来，都好好休息休息把。]

    [嗯嗯]附带心心。

    樊秋倚着床头发着消息，宫芜则是靠在她身上点着外卖，一直到樊秋再次开口，“是因为晚上看不清吗？总感觉一到这时候你就比白天大胆。”

    “呵呵。”宫芜低笑了两声没回答。

    樊秋放下手机，又抚摸起他的头发，“但我好像是这样，晚上隔远一点，谁都不知道我是谁，不管做什么，第二天矢口否认就好了，因为他也没看清。”

    宫芜享受着抚摸，“嗯，我只是觉得你讨厌麻烦，如果可以，白天我也想这样。”他不避讳，只是更注意樊秋的反应。

    “好。”樊秋无所谓的，她也喜欢这样。

    暗暗的房间里，窗外的霓虹成了唯一的光源，柔软的床铺和舒适的暖风让樊秋原本就昏沉的脑子愈演愈烈，宫芜下楼拿外卖了，她走到了窗边，把窗户打开条缝隙，楼外没有风，但还是凉凉的。

    她把脑袋抵了上去，坚硬冰凉的触感刺的她头皮痛，但她并没有因此变换姿势，窗户外的一切都太清晰了，包括远处的海滩，那儿一片黑暗，偶尔翻滚的浪花雪白的格外显眼。

    “要开灯吗？”宫芜站在门口询问。

    “不用，吃完饭我们去海滩玩吧。”

    “天冷了，要穿我的衣服吗？”宫芜放下外卖，走到旁边的衣柜，翻出两件长外套放在床上。

    “没羽绒服吗？”樊秋那边已经吃上了。

    “你喜欢？”宫芜转头问。

    “不喜欢。”樊秋摇摇头，羽绒服穿起来包裹着全身，虽然暖和但是看起来笨重又滑稽。

    “嗯，没有。”所以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