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ia,”樊秋拨通电话，自觉的用意大利语开始交流，“坦白讲，这次你来夕市到底是干嘛的？”

    一开始塔莉娅接到樊秋主动打来的电话兴高采烈，可电话内容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而且为什么突然用意大利语？“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应该先回答我。”樊秋加重了语气。

    塔莉娅安静了会儿，纠结着开口，“一比大单子出了些问题。”她没撒谎，这确实是她来这的原有虽然有点简洁。

    “你的猜测呢？或许我现在该问你们已经招惹谁了？”

    “青山。”塔莉娅悻悻开口，“但你要相信，我的心绝对是为你才来的，你并不是那该死任务的附加品……”

    “好的，”还没等她说完，樊秋突然换回中文，“我的朋友想约你一块吃饭，郑枫，可能你也认识他。”说着，樊秋朝着郑枫点头示意，万幸，看起来德增和他都听不懂意大利语啊。

    “什么？他主动找你了？”他们的线路里没有“樊秋”这一环，先不说郑枫能不能查到他们详细的资料，就算查到，自己跟樊秋的相遇是在帮/会之前的事情，连父亲都不是很清楚。所以谁在算计樊秋？塔莉娅眼神锐利，散发杀意。

    “地址过会儿短信发你，在客人面前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也太不礼貌了，一会儿见。”樊秋主动挂断电话，看向张德增，“怎么，作为中间人你就只是一个搭线的作用，你是红娘？”

    “呵呵。”张德增起身，在郑枫面前轻声说了几句，拉着他走了出去，“别走。”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咐了樊秋。

    樊秋笑眯眯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耳边发丝与肌肤摩擦又断裂的声音干脆又刺痛，“这次回来，有趣的事可真不少，看来死之前都不会安宁了。”她缓慢的吐字，在空旷的包间里自言自语着，“过两天去给秦默讲讲，她最喜欢这种事了。”

    而被挂断电话那端的塔莉娅，正拧着眉看着早已黑屏了的手机，“叮！”手机屏幕亮起，樊秋的消息如约而至，塔莉娅立马拽起衣服往门外走去，“戴维，是我，等我地址，在那会合。”干脆利落的通话甚至不用听到回应，熟悉的两人心里就已经都明了。

    “帮/派的事？”张德增皱着眉头，和郑枫在吸烟区里点着烟交谈着。

    “嗯。”郑枫深吸一口烟，他无话可说，他知道德增这个孩子最讨厌这些事了。

    “你应该早跟我说的，樊秋也是个麻烦的人，”说着，张德增停顿了下来，“怕我不带她来了？”他转头询问。

    “有点，但就算挑明了你也肯定会帮我，就是我知道，你讨厌这些事。”郑枫低着头，像是青春期知道做过事还不想服输的别扭小孩。

    “是啊，”张德增仰着头双手靠在台子上，身体微微后仰，“我妈最讨厌这些事了，也不喜欢让我跟我爸接触，但哥你不一样，你和我妈相处下来，我倒是觉得我妈单纯讨厌我爸罢了。”

    一下跨越到他那支离破碎的家庭，郑枫一时间不知道回应些什么了。

    “她要是知道了我后腰上有纹身，一定会杀了我。”张德增闷闷的发笑，“你知道宫芜吧。”

    “是。”郑枫如实回答。

    “我们读的一个大学，宫芜喜欢樊秋。”张德增略微思考了下，“比起樊秋本身的麻烦，你要想好招惹宫芜的代价。”他其实也有些迷茫了，为什么跟郑枫说这些事，是为保险樊秋吗？还是为了郑枫和自己父亲这个可怜的帮派别被宫芜搞得一团糟。

    “行。”那些大集团也没几个干净的，互相多少有点把柄，不过是日风见下，现在帮/派不如他们景气罢了，“谢了。”郑枫拍了拍张德增的肩膀，“我会注意的。”

    “别弄死人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张德增说，“详细点的过会我们再单独聊聊，离开也有一会了，樊秋是个敏感性子，再不回去她积气，一口菜不给咱们留。”

    “哈哈。”郑枫发现，张德增对待李梦琴和樊秋完全是两个态度，看来最初自己把两人一概而论简直太愚蠢了，而这个愚蠢犯下的错误，就是这个准备太不充分的饭局。

    “来了。”樊秋跟回来的两人打招呼，同时餐桌上多了几道菜和两个人，“人多了我就又点了两道，哥哥不介意吧。”

    樊秋虽然笑眯眯的，但郑枫能感觉到她对自己产生的脾气，“应该的。”

    拉开凳子，戴维就在他旁边，主动凑了过去，“原来在陌生女士面前也没有那么凶嘛。”

    郑枫不悦的皱起眉头，嘴里的牙齿不动声色的咬紧摩擦，“既然来了，需要做些介绍的吧。”郑枫拉过张德增，“你们没见过吧。”

    “你们好，我叫张德增，樊秋的朋友，哥的弟弟。”张德增被突然拉过去，语气生硬有些尴尬。

    樊秋就在一旁憋笑，默默的夹着食物。

    “戴维，我们已经见过了。”说着，他转头看向郑枫，“这是我的名片。”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张德增。

    塔莉娅没什么动作，看起来她并不怎么想说话，“咳咳，这位是塔莉娅，我跟您提过的，我在他乡偶遇的那位小姐。”樊秋接收着炽热的眼光解释道。

    女人？郑枫深看了一眼，面部线条和五官确实更柔和些，只不过身高体型加上利落的短发和俊朗的样貌并不容易一眼分辨。

    就算这顿饭吃的不是硝烟四起，但也并不舒适，除了戴维，他沉溺在郑枫这个没有脑子的愚蠢方法里笑的无法自拔。

    如果，樊秋是李梦琴那样的人，两个有勇无谋的人可能会负负得正，但可惜了，并不是。郑枫思考着什么时候跟李梦琴见一面，看下来，她对自己还有所保留啊，但也怪不得别人，也是自己太冲动。

    塔莉娅则是目光没离开过樊秋，她还以为樊秋被郑枫绑架了。Z国的sinister gang都是些野蛮、残暴的人，她在路上不止一次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电影。

    餐桌上的人各有所想，都心不在焉的，张德增和樊秋的眼神不经意间对视，两人的想法难得一致：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张德增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尴尬的要命，樊秋则是被塔莉娅盯的，再好吃的东西都吃不消了。

    “啊哈哈，你们慢慢吃，我想起来我俩还有事。”张德增站起身来走到樊秋身旁，一边朝着众人打哈哈。

    樊秋握了握塔莉娅的手，小声对着口型，“晚上等我消息。”然后跟张德增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虽然方法有点土、有点笨，但是白猫黑猫能捉耗子的就是好猫，拙劣的演技反正也没人挽留，在这个不算完美的会面和糟糕的午饭期间，当事人们都不算自在。

    “唉，都怪你。”樊秋伸手戳了戳张德增一侧的手臂，“这饭吃的有够不愉快的了。”

    “也不能这么说，”他挠挠脑袋，“话说你刚刚鸟语什么呢？”话锋一转，扔给了樊秋。

    “我还没问你出去跟他说了什么呢。”樊秋斜睨着他，又把话扔了回去。

    “就是，额……你们发生了什么，”张德增表情皱巴巴的，“别搞那些麻烦事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被扯进来了，我比谁都冤好吧。”

    樊秋耸耸肩，“那我请你喝饮料。”

    “切，咱们都多大了。”张德增做出嫌弃的样子，诚实的往超市走去。

    无法轻易拭去的过去，刺眼阳光下的背影，像是活力的高中时那般，樊秋拿手遮了遮太阳，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刺眼的光，下午两点，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樊秋模糊的看着远处张德增模糊泛白的背影，“你要先到你结账。”

    他脚步一顿，转身，将手举到胸前微微摇晃，“你的钱包。”

    刚刚进入温暖的环境，让樊秋太过冰冷的口腔依旧可以吐出白雾，“过会儿去你家？我有点没吃饱，买点东西继续吃，先说好，不喝酒。”

    “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结账。”张德增点点头，随后自觉的拉开一辆小推车，“樊女士？”他往身前的方向示意。

    樊秋笑了笑，走在他的身前。

    “你怎么总能惹上麻烦事啊。”张德增在推车里放上一大瓶酸奶，望着正在买泡面的樊秋问。

    “可能是因为我跟这个地方有缘分吧。”樊秋低笑着，声音沉而缓。

    “那还得算孽缘呢。”张德增也走过去，拿了包香辣牛肉味的在樊秋眼前晃晃，“你现在会煮泡面了？”

    “那我六年来怎么没饿死？”樊秋接过他手里的面放到推车里，“虽然做菜就那样吧，但是好歹称得上个速食高手。”她半开玩笑的说着。

    “其实我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回来。”张德增喘息似的叹了口气，“以我对你的了解，以为你死都不会回来了。”

    “其实你猜的挺对的，”她们转战到零食区，“三年前，我还没有回来的想法，又纠结了三年，这不才下定决心的嘛。”樊秋塞了好多糖果和果脯，看起来就甜的牙酸。

    “嗯嗯。”张德增敷衍的回应着，拿了一堆膨化食品，“有什么契机吗？”

    “塔莉娅。”接下来是饮料，“那个跟你哥有矛盾的女人。”樊秋喜欢喝酸梅味的汽水。

    “在国外待过就不一样，口味甜了不少啊。”张德增拿着可乐默默回想，刚刚餐桌上氛围太尴尬，他都没好好看。

    突然他的眼前黑了一块，他抬眸，樊秋打开锁屏，那是之前她和塔莉娅的合照，照片里的女人有着一头淡淡的金色长卷发，因为白人，左眼下泪痣的颜色更加明显，愉悦微眯的杏眼遮盖不住那如矿物析出质感的蓝色瞳孔。

    “她现在怎么长这样了？”张德增指着照片有些震惊的问，确实，照片里的女孩跟秦默有着几分相似。

    “我那时候见她就得有快180了吧，白人的种族优势？还是该夸她家基因好呢？”樊秋收起手机，“还买水果吗？”她问。

    “不了吧，家里好点还有，你去了咱俩正好给吃出来。”

    樊秋应声。他们的对话是十几年友谊建立起的坚固的水坝，无论是平静的涓流，还是狂躁的洪水，都随着熟悉的指引安静流下，是不会尴尬的冷场，是不会生硬的转移话题，是两人都懂得，我要涉入到你内里的哪里，要止步在你外鞘的哪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