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若是舒坦满意了，向来少不了好处，她会很大方地撒钱。

    这次也是一样。

    她直接给了江挽春一间商铺，惊得周围丫头都愣了。

    几个小丫鬟心想贾母以前也不是没有大气打赏下人的时候，但直接给一间铺子的情况实在少见，赖家的姐儿实在是太得老太太青眼了！

    屋里的大丫鬟都多少有些神思不属。

    只有鸳鸯心里完全不惊奇。

    赏下人和给孙女塞好东西那能是一回事吗？

    从一开始老太太就不肯给孙女背奴婢的名儿，找的是脱了贱籍有几分体面的赖家，留人在府上也说明了是‘客’。

    江挽春按照规矩先假意推辞了一下，“这，这如何使得？老太太身上能松快些我就心满意足了，铺子我万万不敢收的。”

    贾母道：“这不算什么，你拿去就是。”

    贾母笑呵呵的，丝毫不心疼。这东西无非是左手倒右手，还在自己家的孩子手里。挽春今日为她费心，她也愿意多疼疼这个孙女。

    江挽春于是收下了鸳鸯递过来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叠契纸，有店铺地契，也有铺面里的人的身契，以及期限或长或短的雇佣文书。

    贾母给她铺子，不是真的只给一个店铺，还包括操持店铺的人。贾母把原班人马全交给她了，不需要她专门费心再去找合适的人选。

    王熙凤假装自己有被江挽春的待遇酸到，拉着贾母说了许多讨巧凑趣的话，把贾母哄的十分高兴，又给了王熙凤一个玉摆件。

    十二只琉璃杯里的饮料被贾母挨个品尝了一遍，里面有杨梅为主的果茶也有如今市面上能见到却难以见到的咖啡。喝咖啡的时候，江挽春特意提醒贾母只喝一口就够了，不然容易睡不着觉。

    王熙凤在一边看着咋舌，“这么多新奇的做法可是真难得，若换了我，那是一个也想不出来的。便是弄出来一样，肯定也难喝的没有边去！妹妹真真是心灵手巧，这么多种做法……难为你怎么想来！”

    她这样说着，感慨起来。“难怪老太太疼妹妹，若是我病了，有人为我这么费心，天南地北的好东西都搜罗遍了给我做吃的，我也疼她疼的什么似的！”

    贾母被惹的笑了起来。

    贾母连吃了十二杯饮品，虽然琉璃杯容量不大，她也不是每杯都用尽，却也喝了不少冰饮了。在这些冰饮的作用下，贾母身体里压不下去的那股燥热渐渐平了。身边又有口齿伶俐的凤姐专门讨她开心，喜爱的儿孙簇拥陪伴，郁气不由渐渐散去，心情舒畅多了。

    江挽春在旁看着，觉得贾母面色与刚刚大不相同了，看着仿佛多了几分光华。

    贾宝玉揽着贾母撒娇，“老祖宗这会儿的脸色看着好多了，刚刚吓坏人了。”

    贾母摩挲摩挲贾宝玉的头，“我没事。”

    贾母对众人道：“人老了，身子骨就没有年轻时康健能熬。你们不必担心我，这会儿我已经好多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众人这才散去。

    只留一个住在贾母屋里的贾宝玉，仍然陪伴在贾母身边。

    往院里自己房间走的江挽春心道，也难怪贾母最疼爱贾宝玉了，毕竟是一直伴在身边的孩子。如今江珏虽然也住在碧纱橱里，可这孩子只以为自己是客，根本不刻意接近自己的祖母，比宝玉还是隔了很多层。

    正如此想着，见邢夫人身边王善保家的折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等人走近了，江挽春借着灯笼里的光细看，才发觉是一本佛经。

    王善保家的对江挽春道：“这书是姐儿的父亲递进来的，说是姐儿看了自然懂。”

    父亲说的不可能是亲爹贾赦，指的应该是赖大。

    赖大在荣国府当差，但身为男人等闲进不了内宅，不可能亲自来贾母院里和江挽春见面。不过要是想传递个东西还是方便的，比如这佛经，又比如江挽春之前要他找的咖啡豆。

    给贾母的咖啡是饮品杯里倒出来的，但这事又不能说给别人听。所以她找了许多原料消耗，里面一部分来自厨房，一部分来自赖大。

    此刻江挽春接了书，谢道：“谢谢婶子，辛苦你跑这一趟。”

    王善保家的有心和她维持良好关系，连连说没什么，和她略聊了一会儿，离去了。

    江挽春回到屋里，摩挲着书页揣摩赖大的意思，心想赖大忽然送本佛经是来干什么。她对佛学全然不懂，但思来想去，看着外头贾母屋里还亮着的灯，慢慢有些明白了。

    这东西……是拿来刷好感的呀！

    贾母身体正不爽利着，这是表孝心的好时机。若有人给贾母抄经祈福，不管有用没用贾母心里都高兴。

    江挽春今日拿了十二只琉璃杯在贾母面前露了脸，这经书抄不抄的也没什么打紧，过犹不及。但江珏这个蒙在鼓里的真小孩今天却没什么表示，这样不好，他该表表心才对，抄经这活儿就很适合他。

    既练了字，也在亲祖母跟前刷了好感。

    江挽春抚了抚经书封皮。

    她觉得最可叹的，是这东西没直接给江珏，而是给了她。

    很显然赖大已经初步摸清了她和江珏的性情脾气，知道如果书给江珏他根本什么都悟不到。只有给了她江挽春，这份不好宣之于口的谋算才能成功被传达。

    她们姐弟如今认在赖家，赖大对他们有利用，对待他们却也比对待其他小主子格外用心些。

    江挽春将佛经收起来，让英莲给了江珏。英莲没进贾母的屋，走到墙根从打开的窗户里丢进去，对准备入睡的江珏比了个三，小声道：“姐儿要珏哥儿抄三遍！”

    说完就跑了，没惊动任何人，只留下忽然被抄写佛经的任务糊了一脸的江珏。

    江珏：……

    他可以假装不知道吗？

    当然是不能的。

    他当下也不想着安歇睡觉了，拿了笔墨抄写了有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在桌前睡着了。赖家给他配的小丫鬟轻手轻脚想叫醒他，正这时，贾母领着宝玉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