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绣橘看了看司棋,暗暗拉她。“就这么让她胡闹吗?”

    司棋冷笑道:“她喜欢到人家屋里现眼,且让她现去!”

    司棋说完,看了眼迎春。她深深知道自己家小姐的性子,指望迎春能够支起来整肃身边人,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奶娘天天在屋子里作威作福,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却无人能管能制。

    这会儿子倒不如让这老虔婆去闹一闹,想来江挽春能得老太太喜爱,其人绝不是吃素的,奶娘这混不吝的去了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到时候吃上一次排头,人也能清醒一些,收敛收敛越来越猖狂的做派。

    故此全不阻拦,甚至言辞中颇有相激之意,就是希望奶娘去闹事。

    一句接着一句,那激将用的,几乎算得上是怂恿了。

    情况发展成这样,性格怯懦的迎春也不得不一遍又一遍鼓起勇气地劝说奶娘,苦苦相拦。

    左一句:“是我的错,只是也体谅我些,别叫我抬不起头来见人。”

    右一句:“您何苦走这一趟呢?不如将我这镯子拿了去,换些酒去吃。”

    好话尽出,最终却也没有拦住。

    只能颓然坐在床上哭泣,看着奶娘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迎春这奶娘把自家小姐撇在一边,一路到了贾母院外。到地方后,脸上的神色一变,不再显得那么凶恶狰狞。脸上和善起来,虽然还是有些精明刻薄的痕迹,但总算看起来有个好脸色了。

    她哼了一声。

    司棋那个小蹄子,打量别人不知道她那个脑袋瓜里都想着些什么贱主意。自以为只有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其实……

    哼!

    若这蹄子的长辈不是夫人身边的陪房,这轻狂的小贱人早叫弄死不知多少次!

    奶娘抹了抹脸,心道,自己可能没有多么冰雪聪明,但也活了这么多年,哪是司棋那样的小贱人能算计的?她不可能不给管家赖大脸,更不可能就这样冲进去辱骂一个贾母留下来的娇客。

    璎珞是要拿的,不过要讲究拿的法子。若做的不好,难免要碰一鼻子灰的。若做的好……府上的姑娘不也被她拿捏的稳稳的?

    如此想着,奶娘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依礼请见了江挽春。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江挽春虽然不困,也早‘歇下了’,用着盲盒里开出来的道具支着幻术练她的刀。芍药点着灯守夜,眼睛能看到的只有江挽春熟睡的幻影。

    晴雯去见了迎春的奶娘,因不了解迎春院中的情况,心里纳罕,这奶娘不守着自家小姐,大晚上的倒跑她们这里来做什么?

    晴雯觉着这奶娘不靠谱,语气便带出来了,声音很冲。“大晚上的来这里,有什么要事?我们姐儿这会儿都已经歇下了,没要事明儿早再来吧!”

    心中仍在腹诽这奶娘不懂礼数,哪儿有大晚上跑来敲人家屋门的?

    迎春奶娘脸色一僵,心说这丫头片子好大的派头,赖家可真不会调教丫头!

    沉默片刻,奶娘还是挤出笑脸:“确实有要紧事,与我们家姑娘有关。”

    晴雯不客气地追问:“什么要紧事?”

    奶娘脸色冷下来:“我是要找赖家的姐儿说事,不是要来请示奴婢的。姐儿见不见我,那是姐儿的事,你一个副小姐却来问东问西!赖家的人……哼,没规矩透了!”

    晴雯脸皮涨红,就要不管不顾发作起来。

    江挽春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晴雯,外面有什么事?”

    江挽春并不是真的睡着,外面的动静她没有错过。晴雯爆碳一样的脾气,又没什么心机,和人吵架,甭管有理没理最后都成没理。

    所以最好就是从一开始就别让这嘴炮倒数第一的孩子和人吵。

    晴雯恶狠狠瞪了迎春奶娘一眼,扭头进去给江挽春说明情况。

    迎春的奶娘便站在外面等着。

    里头江挽春刻意问慢些,问细些,多让迎春的奶娘站了一会儿,才让芍药带人进来。

    江挽春坐在上首,命芍药搬了个绣墩给迎春的奶娘。脸上带笑,“这位……怎么称呼?”

    迎春的奶娘道:“我是二姑娘的乳母,府里人都叫我王嬷嬷。”

    眼睛一扫绣墩,又道:“赖家姐儿,我年纪大了坐这种东西浑身不得劲,不比你们年轻人。”

    晴雯的眉头竖起来,“挑挑拣拣的,倒不知道又是哪里学来的好规矩!”

    王嬷嬷嘴一瘪,就要骂回去。“你这……”

    “晴雯啊……”江挽春打断王嬷嬷的脏话,笑了笑,回过头,对晴雯道:“老太太宽容慈和,对府里下人极好,故此贾府的仆人比寻常人家的仆从多些脸面。虽是奴婢,倒不是完全当奴婢待的。便如同王嬷嬷一般,虽是奴仆,身在贱籍,但也会给她几分脸的。你这会儿倒也不必揪这位王嬷嬷的礼,她伺候二姑娘有功,尤其有几分颜面的。宽惯了,哪儿同普通仆从一般?”

    王嬷嬷一口气上上下下,不觉得江挽春好,却又说不出她不好。

    江挽春又笑着感慨:“老太太待人真是再好不过,心地仁善,不外如是了。想我母亲一心想学她老人家的德行,却仍然是欠的太多。嗯,想来老太太这样尊贵的人,能学得一二分已经是福气,想学会大概千难万难的……诶,王嬷嬷怎么还站着?随意找地方坐吧,你既然不方便坐绣墩,就别坐那绣墩了。你看看喜欢哪个座儿,喜欢哪个坐哪个吧。”

    王嬷嬷随意找地方坐了,虽然一开始的目的达成了,却并不觉得痛快。

    江挽春又叫芍药给人上茶上点心,等王嬷嬷喝了茶,又捏起一块精致酥点送进嘴里,才关切地问:“嬷嬷深夜来我这里,想必是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这么急?是与府里二姑娘有关的大事?”

    王嬷嬷感觉嘴里的点心瞬间不香了。说什么十万火急的要紧事……这话刻意臊她这个慢悠悠吃点心的人,暗着讥讽她。

    毕竟真有要紧事,谁能有闲心计较座位、品味点心呢?

    王嬷嬷把手里吃了一半儿的点心放下,心说这赖家的姐儿真不是一个善茬,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

    江挽春镇定自若地看着她。

    王嬷嬷想了一想,陪笑道:“确实与二姑娘有关,今日我家二姑娘……是否送了个璎珞给您?”

    江挽春立刻知道今天晚上这事是怎么生出来的来,笑了笑,也不否认。“二姑娘的确是赠了我七宝璎珞。”

    王嬷嬷刻意长长地叹了口气:“就是为了这个了,赖家姐儿你有所不知,那璎珞是我们姑娘的姨娘留给她的。论理儿,姑娘想送什么给您,轮不到我们置喙。您是管家的女儿,又是老太太留下的客,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得罪您的。只是……这东西,意义不同呐。”

    迎春的姨娘也就是她的生母,生母遗物,意义的确不同。只是江挽春安静听着,很怀疑这事的真假。

    要知道王嬷嬷可不是什么好人,不欺负迎春就算了,还能替她来讨东西?

    怕是自己看上了七宝璎珞想套回去受用吧?

    不然怎会如此积极?

    王嬷嬷看江挽春一时不说话,认为她贪图璎珞贵重不想还,眼珠一转,挤兑道:“我知道我们姑娘在这里吃了肉,用了冰。用的钱,我回头都替二姑娘补上。但这璎珞……万万不能轻易送人啊!”

    江挽春笑了,“嬷嬷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吃在贾家用在贾家,贾府的人没朝我要钱,我反倒要收贾家小姐的银子了?那璎珞不过是二姑娘喜欢我才送我的,与钱有什么相干?”

    晴雯哼道:“这话说的这么重,是刻意臊姐儿您的脸呢!姐儿好吃好喝地招待,可贱皮子是不会领情的。”

    王嬷嬷被说的脸色难看:“你们是打定主意不肯归还璎珞了?”

    “这又是怎么话儿说呢?”江挽春道,“既然您都已经来要了,话又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又哪有不给的道理。”

    王嬷嬷的脸上面色回暖,心想,听这个意思,这个小贱人是要乖乖把东西给她吐出来了?

    哪想江挽春站起身,对晴雯和芍药道:“提灯来,我们去大太太房里。”

    王嬷嬷进门来头一次紧张起来,“什么意思?怎么又要闹到太太眼前去?还说什么没有不给的道理,现在这不是要赖账了?!”

    江挽春脚步不停。

    晴雯脸色一沉,回身想给王嬷嬷一个巴掌,却发现身高不允许。只能恨恨地往她膝盖上一踢,骂道:“嘴里喷粪说什么赖账不赖账的,我们姑娘并没欠任何人的,哪里来的账?”

    江挽春等晴雯踢完,将她拽到一边,假意训斥:“怎么这样冲动?两个月的月钱没了!”

    又对龇牙咧嘴的王嬷嬷道:“我这丫鬟让嬷嬷你受苦了,不过王嬷嬷你说话也的确是太难听了点,什么叫赖账?你不是要璎珞吗?去太太那儿正是为了给你取璎珞?”

    王嬷嬷又惊又疑,“东西如何会在太太那里?”

    江挽春理所当然地扯谎:“自然是我送给太太的。”

    江挽春不紧不慢道:“我是客居贾家,寄人篱下,难免被有些心思不纯的人说嘴。二姑娘赠我璎珞,当时我没多想。可收下七宝璎珞之后总觉得不安,就怕人说我一个客居的家奴女骑在小姐的头上,竟敢收小姐的东西!便将东西转赠给了太太,如此也算把东西还给了贾府。如今嬷嬷要,当然得去找太太。”

    王嬷嬷哪儿敢去?

    什么生母所留,根本就是她信口胡说的。

    江挽春安静地看着她,“怎么?嬷嬷这会儿不急了吗?”

    王嬷嬷:“这……”

    江挽春露出好像感到疑惑的表情:“让你去太太跟前取,怎么就不敢了?七宝璎珞真是府里姨娘所留?你来替她留下?”

    最后两个字咬了重音。

    王嬷嬷嘴硬道:“自然是如此。太太知道了我想替二姑娘留姨娘的东西,也许会不高兴。我不想去,也是为了二姑娘和太太的关系想。”

    江挽春打量她梗着脖子嘴硬的样子片刻,笑道:“果真如此?”

    王嬷嬷道:“千真万确!”

    “那二姑娘的璎珞怎么办,你不取了吗?”

    王嬷嬷咬牙:“为二姑娘好,不取了。”

    江挽春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赞道:“王嬷嬷真是为二姑娘殚精竭虑,实乃第一忠仆。”

    王嬷嬷强笑道:“不敢叫姐儿这么夸,只是做了我应当做的。”

    江挽春抿嘴一笑,“嬷嬷过谦了,晴雯,替嬷嬷把点心包上。”

    晴雯从桌上拾起王嬷嬷吃了一半的点心,就要拿帕子包起来。

    芍药将晴雯的手打开,斥道:“不要胡闹!”

    说完回身去屋里拿了包江挽春不爱吃的点心,随手打发给王嬷嬷。“都是些好点心,嬷嬷拿去填填肚子吧!辛苦您为主子走了这么一场。”

    说话时语气微妙,如施舍乞丐。

    王嬷嬷脸色红红白白。

    她要是想吃点心,迎春那儿的分例尽够她受用了!白白跑这么一趟撞一鼻子灰,最后只被人施舍乞丐一样施舍盘她不放在眼里的点心……

    她的脑仁突突的疼!

    最后王嬷嬷是脚下踉跄着走的,气的头发疼发晕,路都走不稳了。

    江挽春目送着她远去,轻声对身边芍药道:“去送送,就说看她身体不太好不放心。”

    芍药笑道:“我省得,您放心。”

    说完芍药就跟上去了,也不拿灯,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叫王嬷嬷都没发觉有人跟在后头!

    王嬷嬷一肚子邪火,没走多远,已经将江挽春送的点心一股脑丢掉,一个也不留。

    小巧点心滚落一地,王嬷嬷边骂边踢,“呸!小贱妇!”

    又污言秽语地骂了几句,哼道:“算你赢一回,看我怎么收拾赖家!”

    芍药从头听到尾,回去时把脏话一过滤,重点提醒江挽春,王嬷嬷恐怕要针对赖家。

    江挽春心里毫无波澜。

    这差不多在她意料之中,指望小人讲理不记仇,那纯属天方夜谭。她如今和赖家绑在一起,她做什么事,当然跑不了赖家。

    她安慰有些不安的芍药:“没事,她掀不起什么浪来。”

    若赖家是什么老实本分人家,真有可能被王嬷嬷下套。然而不是,赖家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画皮一摘,不知比王嬷嬷凶恶多少倍。王嬷嬷若以为站在暗处就能算计了这样的赖家,那属实想的有点多。

    没两把刷子,怎能牢牢占据管家之职?红了眼睛想踢开赖家取而代之的下人难道会少?

    晴雯叹气:“我还在自己家的时候,总想着富贵人家如何如何好,却不想大家子里会有这么多的是非。想要个清净,竟是千难万难的!”

    芍药也叹,“谁说不是呢?”

    江挽春笑着看两个年岁不大的丫鬟,“可是觉得累了?”

    斗来斗去,无论输赢都影响心性。人性偏移,到最后没有一个赢家。可是身在其中,多身不由己。

    不过她们好就好在……可以出门!

    江挽春笑道:“马上就可以回赖……回家了,回去路上咱们叫车夫悄悄往闹市拐一圈。咱们坐在马车里,看看外头都有什么新奇东西。”

    两个丫头明显兴奋起来,连沉稳些的芍药都克制不住露出喜色,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想在外头买的东西。

    她们这会儿还小,不甚喜欢胭脂水粉的。这个说想要糖人,那个说想要新鞋子,又为款式花色讨论的热火朝天。

    到第二天早上,香甜睡了一觉的江挽春就看她们两个顶着两双黑眼圈,不知道是不是话匣子打开了一夜没睡。

    芍药还精神些,打水服侍江挽春洗脸。为江挽春梳头时,提醒道:“姐儿,您昨天打发走了那姓王的嬷嬷,但假借了大太太的威。我后来想来想去,总觉得担心。若那老……嬷嬷真问到大太太那儿,对您就太不利了。”

    江挽春笑了。“你放心,她绝不敢问太太。若她真问了,我才要高兴。”

    芍药似懂非懂,不明白江挽春具体想做什么。细想了一阵子,摇头一笑。

    她还是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总之明白自家姐儿心里有个底就是了。

    芍药问:“今天姐儿想戴什么首饰?”

    江挽春道:“一会儿往老太君那儿去,多用些她老人家赏下来的首饰,其他你看着配。可打扮的华丽些,老太太看了喜欢。”

    芍药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给江挽春打扮。一番精心点缀后感慨,“怪说人靠衣装,本来我觉得姐儿已经长得够可人疼了。这会儿把这些金玉点缀上,简直比庙里的仙童还华贵出尘!”

    江挽春有了前世记忆后就不太喜欢把华贵和出尘两个字放在一起,总觉得这俩词南辕北辙。但按照这时候的情况来说芍药说的没什么毛病。神仙就是打扮的珠光宝气花红柳绿,才更显得超凡脱俗。

    毕竟劳苦大众才穿着不鲜亮的衣服,头上戴木头首饰。

    晴雯进来了,取笑芍药:“也不知道是在夸姐儿还是夸你自己梳妆的手艺,怎么人一让你打扮就成仙童了?”

    芍药呸了她一声,两个人闹做一团。

    江挽春笑着摇了摇头,“走了,等从老太太那儿回来你们再闹。”

    两人笑着应了一声,跟在江挽春身后往贾母屋里去了。

    琥珀早等在外面,将江挽春迎进去,笑道:“宝玉和珏哥儿刚醒呢,姐儿来的真早。”

    按常规晨昏定省的时间,江挽春已经算晚了。不过贾母宽着小辈,不细讲究这些。晴雯还偷偷讨论过,是不是太早了老太太也懒得起,被芍药捶了一顿。

    到了里间,宝玉已经在贾母膝头围着说笑了。江挽春扫了扫,没见弟弟人。旁边琥珀看出她要找谁,笑道:“珏哥儿说早上时记性最好,正在屋里背书呢。”

    宝玉听了感慨,“珏哥儿为了姐姐也太辛苦了。”

    贾母轻轻捏了捏宝玉的脸:“怎么又和他姐姐有关了?”

    宝玉笑道:“似我这般,上头有哥哥和长辈可依靠。便惫懒些,也可托蔽在祖宗恩荣下。珏哥儿却与我不同,非得在科举上有所成就,才能叫挽春姐姐一直如今日这般生活。”

    又叹气道:“做官多成了浊……唉,只能让珏哥儿再勤奋些,若高中了接个翰林院的差事便再好不过,好歹清贵些。若能接个编书编史的活儿到老,那就再好不过。”

    这就是贾宝玉觉得做官的都是国贼禄蠹那一套想法了,旁人都祝福人位高权重简在帝心,他只盼人别走仕途,走了也别在有实权的位置上浸淫。

    贾母哭笑不得,不过宝玉这回好歹没发疯说江珏是腌臜东西,还肯定江珏读书的心,贾母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邢夫人和王夫人也到了,贾赦和贾政今日亦是来齐。

    再晚一会儿,凤姐儿和李纨先后脚到来。她们的丈夫,贾珠和贾琏跟着她们一同进来了。

    元春入宫不能见,探春年纪小没被王夫人带来,迎春最后一个到,打扮的很是简单。

    贾母先关切李纨道:“不是叫你歇着,一路走来,身上可有不舒服?”

    李纨笑道:“不碍事的,只略走几步路。”

    江挽春细细打量这原书中槁木死灰的寡妇,却见她容光满面,眼角含笑,哪有半点灰暗模样?

    不禁转头去看贾珠,贾珠身形瘦削,面容苍白,眼底隐隐青黑,已初露病容。

    贾珠察觉到有人看他,疑惑地看向江挽春。李纨也去看江挽春,见是个小女孩子,夫妻二人都一笑,李纨还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造型憨态可掬的金稞子。“这个就是赖家的姐儿了吧?”

    因为刚怀了孕,李纨此刻正处于母爱泛滥的高峰期,见到小孩子便都多几分温柔慈爱。江挽春长得精致,便尤其如此。

    贾母道:“是了,这孩子叫做挽春,你只管叫她挽春妹妹就是。”

    李纨动作一顿。

    当初江挽春闹到工部的事情她也有听说,当时王夫人刚听说还以为是自己丈夫干的糊涂事,好悬没在佛堂晕过去。后来听说与贾赦有关,最后证实是赖家做的孽,才轻松下去。

    如今老太太将这女孩接过来,还不改她的名,甚至连略过春字都不提,直接就说挽春,且一个妹妹定好了辈分……

    李纨心里雪亮,明白这多半真和贾赦有关。这孩子究竟是谁家的……不言而喻。

    当下也不显露自己的了然出来,李纨脸色如常地把原先的礼物丢回荷包,从手上取下个金镶玉点玛瑙如意戒指来,十分温柔地道:“我一见这妹妹就喜欢,这小玩意儿妹妹拿去玩。”

    江挽春一丝不苟地行礼,“谢过珠大奶奶。”

    李纨笑道:“叫什么大奶奶?我看你和自个儿妹妹一个样。”

    江挽春便轻笑一声,眨眼道:“谢谢宫裁姐姐。”

    王熙凤凑趣噗嗤一声,“该叫大嫂子的,偏你叫姐姐!”

    江挽春笑道:“叫姐姐便觉比嫂子更亲近。”

    贾珠假意苦恼道:“这可不行,我都被妹妹叫乱了头脑了。”

    说着也从身上取下枚玉佩,笑着递给江挽春。“妹妹拿去玩,拿了可要改口叫嫂子的。”

    这是随便找个由头送见面礼,江挽春将玉佩收了,从善如流地改口。

    贾母看着这一幕,转眼去看贾琏。

    却见这亲兄长毫无反应,什么味儿都没品出来,一点都没察觉到江挽春身份。

    贾母:……

    贾母的头开始痛了。

    长子和长孙,一个二个的都这么不争气!有时真想打死了了事!

    王熙凤倒品出点味儿来,当即从头上取了凤钗下来,添在江挽春头上。“怪道老太太特意把人留下来,我之前还说一个鼻子两个眼的能有多不同。如今看了才知道,妹妹是真的可人疼!何止是老太太呢?我也爱的什么似的!妹妹且收着这钗,往后多来嫂子这里玩。”

    迎春眼中露出一丝艳羡。

    她感觉自己从未能与家里人如此说笑亲近过,凤姐更从未这样亲近过她。怪她不够出挑,也难怪如此了……

    迎春心内伤感一阵,便放下了,无丝毫争斗之心。

    倒把陪她来的王嬷嬷看的眼中起火,妒忌非常。只恨自己没有一个机灵漂亮的孙女,放到贾母身边来争夺江挽春的宠爱。

    她在贾府服侍多年,早练的火眼金睛,打眼一看就知道江挽春得的都是头一等的好东西,心里抓挠的什么一样。

    又看迎春那不争不抢的样儿,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散,暗暗在迎春身后推她。“姑娘倒也争口气,二房的也就罢了,你总该讨好讨好琏大奶奶!”

    迎春低着头,不吭声。

    王嬷嬷连推她几下,她也不动,低着头好像一块木头。

    逼急了,眼眶红红,有要哭的意思。

    王嬷嬷顾忌贾母等人,不敢再逼,只能默默忍恨,眼睛几乎要把江挽春头上的凤钗烧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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