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泽抱着头后退,闻远和小林着急冲过来扶住他。
沈悦卿还没有意识到林世泽已经完全忘了从前的事。
林世泽头痛欲裂,步步后退。
沈悦卿泪水涟涟,步步紧逼。
沈如初冷冷看着林世泽,揽着妹妹,艰难开口,“悦卿,世泽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到哥哥的话,沈悦卿被定在当场,木然的看着哥哥,又转过头看着面前抱着头疼痛不已的林世泽。
呆呆的,不知所措。
哥哥在说什么,什么不记得。
沈悦卿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前面的人。
被小林挡在了中间,手扬在半空,抓到的都是空气。
大大的眼睛无神且空洞,像被抽离了灵魂。
“沈姑娘,世泽头太疼了,我们先把他送医院,有事之后再说吧”
小林和闻远扶起林世泽向外面走去。
闻远回过头望着沈悦卿,眼里全是不忍。
“哥哥,他,走了”
沈如初抱紧妹妹,抚摸着她的头发,“悦卿,世泽……可能后来遇见了什么事,你们都平静一下,我们再去问清楚”。
沈悦卿楞楞的,什么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只有哥哥那一句,“世泽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想过很多种可能,他在国外没回来,他不喜欢苏州,他被学业耽误了,独独没有想到,他不来见她,是忘了她了。
完完全全的忘了她。
“悦卿!”
“啊,悦卿!”
“栩栩,拿我手机打电话”
“好好”
沈如初抱起妹妹跑了下去。
仿佛置身于一座园林,从未来过却莫名熟悉,这是哪里?欢声笑语从前面的一栋楼里传出来,着魔一般顺着声音走过去,来到楼前。
“馥庭阁”
这是哪?
声音从二楼传来,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上去,室内装修古朴典雅,古色古香。
四处巡视,这二楼应该是书房,忽然一阵琴声传来,悠扬空灵,仿佛天外来音。
这是什么乐器,谁在弹琴?
脚步放轻,走到房间门口,探头去看。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黄花梨凳子上,面前摆放的是一架看起来就很名贵的古琴,熟练的弹着《广陵散》。
天外来音,让人沉沦。
不对,自己怎么知道那是《广陵散》,从来没有接触过古琴啊,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悦卿妹妹,你弹的真好听”
房间内传来一个小男孩的话。
瞳孔骤然放大,“悦卿妹妹?”
那个小姑娘是沈悦卿?
那说话的人是谁,她哥哥?
透过门缝看过去,有两个男孩站在窗户边,其中一个往窗外看去,“悦卿妹妹,那池子里是什么?”
“荷花,还有莲蓬,莲蓬里有莲子可以吃,很香甜”
“真的么?”
小男孩惊喜的回过头。
待看清男孩面容那一刻,震惊的后退一步,那不是幼时的自己么?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房子好像突然转动了起来,转的头疼欲裂。
猛的睁开眼,又来到了一处池塘,池上翠绿荷叶连成一片,渺渺清风,荷田微漾,清香袭来。
这又是哪?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是刚才弹琴的儿时沈悦卿,跑到池边,托着下巴看了一会,眼睛亮了亮,拿起旁边一根小竹竿。
她在干嘛?
把竹竿压在莲蓬上,伸手去拉莲蓬。
她要摘莲蓬?
准备上前帮她一下,突然看到她脚下一滑。
“悦卿!!”
“世泽,世泽”
林世泽悠悠睁开眼睛,陌生的天花板,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小林。
支撑着坐起来,四处看了看。
“医院?”
“嗯,你在香山头痛的不行,我们把你送医院来了”
“谢谢”
所以刚才那些都是做梦?
香山?
林世泽眉心微蹙,什么时候去香山了。
“什么时候去香山了?”
小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上午啊,现在是下午一点,我们从香山离开的时候大概十一点吧”
“那我可能是刚睡醒有些迷糊吧,没想起来”
小林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几经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要说的?”
小林望着他,小心翼翼地提起:“上午在香山,碰见了沈悦卿,记得么?”
瞳孔骤然放大,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世泽哥哥,我差点就忘了你了”
“世泽哥哥,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泪眼婆娑泣不成声的女孩。
林世泽眼底的光黯淡了下去,翻涌着痛苦和悲伤。
“世泽,沈悦卿说的那些,你……听懂了么?”
摇了摇头。
“听她的话,你们以前认识?并且好久没见了,她一直在等你”
摇了摇头。
“看她哥的样子,她说的应该都是真的,沈如初也认识你”
依旧摇了摇头。
小林重重一声叹息,“你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是啊,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对了,你醒过来之前梦见什么了”
林世泽眼眸微动,抬头看着小林。
“怎么了?”
小林脸上带着疑惑,“你叫了一声悦卿,就醒了”。
低下了头,梦里她要掉进池子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孩童时的她,还有孩童时的我”
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迷茫一片却满是憧憬。
“医生说你可能受过外伤,导致的记忆有损,你知不知道自己受伤的事?”
“不知道,也没听我父母提起过”
环视了一周,小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身后,率先开口,“沈悦卿也来医院了,闻远去看她了”。
“她……怎么了?”
“没事,过度通气”
“过度通气?”
“嗯,哭的太狠了,导致了过度通气晕厥,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去看看她”,说着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房门突然被打开,沈如初走了进来。
“不用去了”
林世泽顿住脚步,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林世泽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抬头看沈如初,他没了往日的温和模样,眼底冰冷充满探究。
“世泽于水华的世泽?”
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沈如初目光略有缓和。
“辽宁人?”
“嗯”
“令尊名讳能否告知?”
林世泽双眸微微一沉,“林阳”。
沈如初面色一松,眼底划过喜色。
“我想去看一下沈……你妹妹”
“不急,你不用担心,她没事,反而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你去见她,还会惹出她的伤心”
“嗯”
“世泽”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就不经意地带上了温柔。
“嗯”
“小时候的事,悦卿说的那些,你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
神情麻木眼底却溢满悲伤,抬起头,眼圈已经发红。
沈如初重重叹息一声,心下明了,他应该是经过意外,头部受伤,忘记了从前的事。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飞机上,只看到了她的侧脸,她跟你撒娇,嘴很甜”
林世泽突然悠悠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博物馆,她满腹经纶,博得满堂彩,我笑出声,她看了我,那是我以为的她第一次见到我”
“第三次见到她,也是在博物馆,我们不小心撞在一起,我叫她历史老师,她说她记得我,是在飞机上”
一直都憋住没失控的情绪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带着哭腔,哽咽难鸣。
小林看着他这样心里百般滋味,站在他身后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四次见到她,是在体育馆,她去看你比赛,我回头看她,隔着人海她对我说加油”
“也是从这次,看到承叔,我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事情,第一次头疼欲裂,我开始意识到她的存在,对我来说,和别人不一样”
“第五次见到她,是她肚子疼晕倒,她意识不清的时候,叫了我一声世泽哥哥,可笑我还以为是幻听,看着她那么疼,我竟然心疼不已”
“那一次我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片段,再次头痛欲裂,我开始确定我的头痛和她有关,可是我不明白啊,明明只有几面之缘,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的羁绊,我开始想疏远她,和她不接触也许就没事了”
“第六次见到她,她来训练营,我像第二次见面一样叫她历史老师,客气疏远,可还是忍不住说她瘦了”
眼泪浸湿衣衫,指尖发颤。
“我在书上写要有勇气结束一切消耗自己的任何关系,就那么巧,被她看到了”
“我问她我说的对么,她说很对,站起来和我告别,眼神清洌,看着她的背影,我怅然若失”
“我对她有一种奇怪的感情,让我碰不得抓不到,我不想被莫名的情绪左右,消耗自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我想不明白……”
空气安静了下来,仿佛过了很久,久到沈如初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
突然从喉咙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隐忍的哭声,“我应该认出她的,我应该早一些就认出她的”。
沈如初眼睛湿润,不忍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