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说曹操曹操到”
严妍朝着前方一扬下巴,几人看过去。
沈如初站在银杏树下,抱着电脑,和一个女孩说话,身姿如松,言笑晏晏。
“悦卿,你说你哥怎么不谈女朋友”
“能入校草眼的人很少吧”
沈悦卿看着哥哥的身影若有所思。
沈如初不经意间转头,看到了远处的几人,和妹妹对视的瞬间,唇角微弯。
梨涡浅笑,温润如玉。
远远看着哥哥,沈悦卿就觉得内心很充足,日子平淡又美好。
沈如初于她而言,是哥哥,也是美好的寄托,每次只要他在身边,那就什么也不用担心,透过哥哥的眼睛,她能看到一个宁静的世界。
“悦卿,你们刚下课?”
“是的哥”
沈如初眉心微蹙,悦卿很少叫自己哥。
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像解释一样,“这是导师新收的师妹袁浅,刚才在问我实验室的事?”
沈悦卿没想到哥哥突然给她介绍,忙道:“学姐好”。
“学妹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沈如初,兄妹俩可真是天人之姿啊。
“如初哥,明天我们去爬香山,你去不?”
沈如初皱眉,“香山?”
沈悦卿听出了哥哥话里的担心。
“我就在山脚下逛逛,然后等她们”
“所以校草你也去吧,陪着你妹妹走走,她常年不活动也不好”,严妍眉眼低垂,吹着刚做的美甲。
“好,明天校门口见,我开车”
“明天见,哥哥,我们先走了”
女孩摆摆手,和朋友们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师兄,你妹妹可真美”
沈如初望着妹妹的背影微微一笑,“父亲母亲的优点都长在了她身上”。
沈悦卿打开桌面上放置的小柜子,黑胡桃木长虹玻璃材质的,里面放着她最喜欢的杯子们。
沈悦卿是个杯子控,苏州家里的卧室一整面墙放的都是杯子,各种各样,陶瓷类的尤其钟爱青花。
挑了一款星巴克的斜挎紫色保温杯,明天爬山的时候带着。
“悦卿,接着”
王栩栩扔过来一个东西,沈悦卿下意识伸手去接,拿到手里发现是颗糖,是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的那种糖,妈妈不让吃太多,还剩两颗,一颗给了哥哥,一颗……。
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握紧了手。
“悦卿好像不爱吃甜的”,冬夏看了看自己的糖。
“嗯,吃的不多”
倒也不是不喜欢,母亲不让她多吃,她就偶尔尝一尝。
她很少忤逆母亲,妈妈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
只是后来,就算吃甜食,却再也没有吃过这种糖。
“悦卿啊,那个闻远是不是在追你?”
王栩栩一脸八卦。
从发呆中回神,“没有”。
“不会吧,他总找机会跟你相处”
“哼”
“不是你哼什么,你不是喜欢yosh么?”
“找机会相处也不一定就是喜欢吧,也许别人只是想结识一下也没问题吧”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yosh,只是想交朋友”
严妍冷笑一声,“仅凭见几面就断言喜欢,我可没那么随便,他只是我喜欢的类型”。
王栩栩撇了撇嘴。
冬夏已经习惯了她俩每日的斗嘴,每天都会说几句,但是大家感情都挺好,影响不大。
冬夏在找书包,里面有下午经济学的男生写给悦卿的信,拜托她转交,但是她把书包落在教室了,只能明天早点去教室把书包拿过来,然后去校门口汇合,不能耽误大家的行程。
第二天几人到校门口时,沈如初已经在等着了。
沈家低调,忌张扬,四个圈的车标沈如初在北京开了好几年,还是大二那年沈清秋为了兄妹俩在北京出行方便买的。
沈悦卿穿着粉色冲锋衣,带着棒球帽,马尾高高束起,背着紫色的杯子,带着蓝牙耳机,面容白皙精致,干练清爽,充满朝气。
她自己知道这看起来都是假象,其实连座山也爬不了。
正值初秋,香山公园漫山遍野的红叶,映红半边天,别有韵味,在北京上了三年大学,这是沈悦卿第一次来这里。
“悦卿,我们准备小跑一下,健身”
“来不来”
“你们三个跑吧,我在下面逛逛,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红叶”
“好勒,我们走了”
三个女孩小跑着上了山,沈悦卿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是有羡慕的,她也好想奔跑,想释放这年轻的生命力,她好羡慕那些朝气勃勃的人。
突然脑子里就闪过了yosh那天的话。
“天高地阔,任意放肆”
“有一匹马,任意驰骋”
阿勒泰,这个很陌生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向往一个地方。
想到了在训练营见到他的那天,张弓射箭,箭无虚发,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
那么鲜活自由的人生,是她沈悦卿无比羡慕的。
“悦卿”
“怎么了哥哥”
“我接一下爸爸的电话,你不要走远”
“好”
沈悦卿走在小路上,欣赏这漫天红叶,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枫叶,阳光倾泻下来,洒在女孩的侧脸上,明媚美好夹杂几许忧伤。
“咔嚓”
摄像机记录了最美的一幕。
沈悦卿回过头,看到拿着相机的人,略微惊讶。
“又见面了,历史老师”
两人距离不过十米,一上一下,站在原地面露微笑。
林世泽走上来几步,和沈悦卿并肩同行。
“真巧,竟然在这遇见了你”
“很巧”
你不知道,就在刚刚,我还想到了你。
想到你,你就出现了。
“你自己来的?”
“不是,和我哥还有朋友们,她们上去了”
“嗯,你哥呢?”
沈悦卿四处看了看,“找安静的地方打电话去了”。
“嗯,我们也是周末来转转”
“我们?”
“和我那群朋友,还有剧组的”
沈悦卿笑了笑,即使穿着冲锋衣,也挡不住周身的温婉淡雅。
林世泽偏头看着她的侧颜,心里突然就浮现了一种感觉,和她走在路上,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也许,因为她的气质,也许,因为别的。
他总觉得沈悦卿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悦卿”
身后传来声音,两人齐齐回头。
“哥哥”
沈如初快步走上来。
前方的山丘上闻远小林他们和严妍一行人相遇,两队人调笑交谈。
“Yosh呢?没来么”
严妍看了看闻远身边,不见他的踪影。
“在下面拍照呢,悦卿呢?”
王栩栩调侃闻远,“你叫的还挺亲热”。
闻远挑眉看她,这个女孩对自己从第一面就有敌意。
冬夏越过枫叶看到了山下的两人,眼睛亮了亮。
“你们看,他们在那”
众人纷纷回头。
“真有缘,这都能遇见”
小林一脸姨妈笑。
闻远和严妍回头看他,面带不善。
小林无语,暗自腹诽,“我哪里说得不对了”。
严妍看着山下的三人,沈悦卿和林世泽站在一起,沈如初在走向他们。
心里有点闷闷的,像是要打破他们之间那种岁月静好的氛围,手围在嘴上成喇叭状,忍不住朝山下大喊。
“林世泽”
沈悦卿猛然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沈如初也愣住了,停住脚步。
大脑是空白的,那是严妍啊,她喊的什么,听错了,是听错了么?
仿佛是为了验证沈悦卿的猜想一样,严妍紧接着又大喊了一声。
“林世泽”
还没等沈悦卿有所反应,身边的人对着山上招手,对着前面开心大喊:“嗨,听见了!”
沈如初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
沈悦卿呆立在原地,突如其来的震惊让她无法左右自己的肢体,林世泽,严妍喊的是林世泽,那个无比重要却深埋心底的名字,那个幼时相逢救她一命却散于人海的少年。
沈悦卿艰难地转过身子,林世泽还在兴奋的望着山上的一群人。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剩一人,内心的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五官分明,面容俊朗,突然那股熟悉的感觉瞬间萦绕周身,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和他相遇的场景,却始终没有想过会是这般,如此的猝不及防。
像极了十五年前,他也是那般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世界。
沈悦卿神色几经变换,慢慢化为平静,心里有一场海啸汹涌而过,却未置一词。
感受到旁边炙热的目光,转过头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孩,目光对视,沈悦卿眼圈渐渐发红。
林世泽眉头微蹙,微微弯下身,声音放低语气里带着未曾察觉的温柔。
“怎么了沈悦卿”
鼻子一下就酸了。
突然抓起了男人的右手,翻开手掌,掌心处一颗小痣赫然印入眼帘。
再也忍不住了。
这么多年的想念像突然想到了倾泻口。
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滴在林世泽的手上。
被眼泪浸润的掌心开始泛疼,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孩,心揪成一团,疼痛顺着手掌一路疼到了心里,疼的他心慌意乱,有种立刻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握紧拳头用力到指尖发白,硬生生把念头压了下去。
沈如初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把妹妹揽在怀里,沈悦卿挣脱哥哥的怀抱,泪眼婆娑的看着林世泽,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我……世泽,我……”
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一句话也说不连贯。
林世泽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沈如初,对方眼睛湿润正看着自己,眼眸中有惊喜有审视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悦卿,乖,不哭了,缓一会”
众人看着山下的一幕百思不得其解,都跑了下来,看到沈悦卿哭的梨花带雨,都没有上前,站在外围。
沈悦卿紧紧抓着林世泽的手,怕他一不小心就不见了,就像十五年前,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世泽……世泽哥哥”
林世泽瞳孔骤然放大,上次在医院听到的不是幻听。
“我……我是悦卿啊”
眉头紧皱,脸上布满疑惑。
沈悦卿自顾自地说:“世泽……世泽哥哥,这么多年,你怎么不去我家了”
“世泽哥哥,你去哪了?”
“我每年都问父亲,你什么来”
“我等了好多年,好多好多年”
“后来林伯伯来了,你去哪了”
“我梦见你许多次,可是后来我能不到了”
“时间太久了,我记不住你的样子了”
“哥哥说你和林伯伯很像,林伯伯就是你长大后的样子”
沈悦卿泣不成声,身后的沈如初紧紧揽着她的肩膀怕她倒下。
“可是,我还是想不到长大后的你是什么样子”
“世泽哥哥,我差点就忘记你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
句句哽咽。
林世泽肝胆俱裂,抬着手去擦她的眼泪,心疼的指尖都在发抖,沈悦卿让他心疼不已,可她的话,他却一句也听不懂。
沈如初观察着林世泽的每一个表情,目光疑惑带着审视,视线移到掌心痣处,他确定面前的人是林世泽,可他为什么看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终于忍不住开口。
“林世泽,你记得我么?”
语气带着凝重。
外围站着的人,无一例外,个个疑惑不已。
林世泽抬起头,眼睛通红,看着沈如初,一脸茫然。
他是谁,他是谁,他不是沈如初么。
沈悦卿的哥哥,篮球队的队长,他还能是谁。
疼痛开始袭来,慢慢占据大脑。
他还能是谁,脑子突然闪过一帧帧画面,小男孩露着白牙叫如初哥哥,老爷爷牵着小男孩的手说你以后就叫沈如初,古色古香的庭院,冰冷的池水,弹琴的女孩。
这是什么,这些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一个小女孩的背影,小女孩转过身是个四五岁孩童的模样,玉雪可人,想要仔细看清楚,又突然变成了沈悦卿的脸。
“啊”
头要炸了,剧痛袭来,痛苦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