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我周景臣,十四年前为礼部侍郎时,偶然间听闻京城有一人擅仿他人字迹,其人名刘存。遂收买刘存模仿平江王莫问尘字迹,编造数封平江王与敌国往来信件交于先帝,先帝深信不疑,下令灭平江王满门。平江王实乃清白之躯,通敌谋逆皆是我所构陷,现以此状为证。”

    周景臣咬牙切齿地将认罪书上写的东西一字一句说出来,已经气得怒火中烧,却也毫无办法,只盘算着将刘存带走再找他算账。

    可惜周景臣的计划落空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丞相可真是让朕看了一出大戏啊。”

    身后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人——

    正是当今的皇帝陛下——沈煜。

    周景臣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得慌忙狼狈跪下,脑子以最快地速度思考着,“参见陛下,老臣方才所言并非为真,只是为了骗那刘存罢了,是那刘存先威胁老臣的,还请陛下明鉴。”

    “一个小小的刘存,如果不是真的经历过这些,如何威胁得了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钟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那亭子处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刘存”。

    周景臣目眦欲裂地盯着钟颜身后的人,那哪里是刘存?

    那人当着周景臣的面撕下了□□,露出一张周景臣完全不认识的脸,只是身量和刘存相仿罢了。周景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入了一个圈套。

    “你们!你们居然设计本相!”又马上转向沈煜,“陛下,翕王设局诬陷老臣,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好一句诬陷,不如丞相先看看这些吧。”沈浸溪将几张纸甩到还在沈煜脚边跪着的周景臣。

    正是当日刘存走前交出来的当年模仿平江王自己通敌的信件。

    周景臣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但他这么多年的丞相也不是白做的,马上就辩解道:“这又能证明什么呢?翕王殿下,那刘存擅模仿字迹,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况老臣告诉过您了,是刘存对老臣怀恨在心,故意栽赃罢了。”

    沈煜只是静静听着,将目光又转向沈浸溪,只见沈浸溪又拿出几张纸来,“本王知道丞相不会承认,之前让你亲口说出来也不过是让皇兄听听而已。丞相或许不知道,当年刘存在第一次收到你的信时,便觉得事情不太对,所以特意将你找他去侍郎府的那封信也保存多年。”

    周景臣刚想反驳,就又被沈浸溪打断了,“丞相是不是想说,刘存既然擅于模仿字迹,所以这封信也是模仿你的字迹伪造的?”

    “自然也是伪造的。”

    “好,周相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本王就再给看个证据,这信封上的火漆,本王已经找人辨认过了,里面用的可是最好的辰砂做成的。这种辰砂,当年可是进贡之物,先帝除了赏赐给皇兄外,可只赐给了当年还是侍郎的周相你一人啊,难道这也是刘存可以仿造的?”

    看着周景臣在听到他的话后逐渐绝望,沈浸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沉冤十四载,他终于可以让当年的真相重见天日了。

    沈浸溪眼眶发涩,却又马上克制住了,将手里的纸张递给沈煜,“皇兄请看,这是臣弟遍寻各处当年与平江王来往的人手里得到的,这是平江王写的字。虽然刘存将这字迹模仿的足以以假乱真,但这个‘与(古字:舆)’字的写法上,还是有细微差别,刘存在写‘与(古字:舆)’字时,最后一笔习惯左下收笔,而平江王却习惯右下收笔。”

    钟颜也拾起地上刘存伪造的信件递过去,沈煜接过后仔细比对,发现确如沈浸溪所说,顿时大发雷霆,没想到一个构陷忠良的贼子居然坐上了一人之下的丞相之位,而且长达十四年。

    “丞相,你还有何话说?”

    所有证据摆在眼前,周景臣也知道自己逃不脱了,顿时卸了力,倒在地上。

    沈浸溪却不让他好好倒着,他这么多年的隐忍终于可以发了出来,一把拽住周景臣的前襟,语气里全是愤怒与悲哀,“你到底为什么要陷害平江王?”

    沈煜又如何不知道平江王就是沈浸溪的父亲呢,又如何不知道沈浸溪一朝大仇得报的痛苦呢,看到眼前此情此景,只转过头去,并不阻止。

    “为什么要陷害?哈哈……”周景臣又仿佛有了力气,“明明我们周家才是你们沈氏的左膀右臂,凭什么那莫问尘一来,我们周家就变成了第二!”

    周景臣语气由嫉妒又变为不甘,“我花了多少年啊,哈哈……花了多少年才又重新坐回了这一人之下的位置,甚至不惜把我的女儿嫁进皇宫。那莫问尘不死,我又如何能有今天?”

    好一个荒唐的理由!

    当年先帝平乱得天下,遇上了在江湖上一呼百应的莫问尘,二人一见如故,共同扫平这乱世,为天下百姓求得一个安稳盛世。光风霁月、洒脱肆意的木篱山庄庄主,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一心只求海晏河清的不经意间,却得罪了一个嫉妒他的小人呢?

    生生将自己和自己的所有亲人都送上了一条不归路。而后朝廷和江湖十四载,也走向了一条前无仅有的针锋相对时期,碰不得,触不得!

    沈浸溪早已听不下去,一拳打了下去,接下来又掐住周景臣的脖子,势要亲手结束他这龌龊的一生,为他莫家满门赔罪。

    钟颜在一边看着,心里早已在滴血,每次钟颜觉得沈浸溪已经很让她心疼的时候,下一次总是会让她更加心疼。

    钟颜不敢想象,沈浸溪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是如何看着自己的记忆一点点恢复,看着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每每想到这些,钟颜就心痛非常。

    周景臣已经喘不上气了,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钟颜还是跑过去抱住了沈浸溪,“阿溪,他还不能死。”

    听到钟颜的话,沈浸溪才算恢复了些神智,瞬间放开了掐着周景臣脖子的手,只用另一只手拉着钟颜远离,那只手还举着,满眼厌恶地瞥了一眼,仿佛上面沾着上面秽物似的。

    钟颜顺势将沈浸溪拉近旁边的屋子里净了手,沈浸溪的表情才舒缓许多。

    他们出来的时候,周景臣正跪在沈煜的脚边不断磕头,只求饶过他的性命。

    这等无耻至极的小人,居然还好意思求情,钟颜感到恶心。

    “请皇兄为平江王平反,诛杀构陷忠良的罪臣周景臣!”沈浸溪和钟颜离得远远得跪下,不愿再靠近周景臣一分。

    听到这话,周景臣彻底绝望了,再不求饶,人一旦绝望,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哈哈哈……沈浸溪,不对,应该叫莫浸溪,你真以为当年灭你满门的事情先帝不知情吗?”

    沈浸溪迅速站起来,跨步来到周景臣面前,将他贯到地上,也不管他摔倒筋骨断裂,“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从侍郎一跃升为丞相?你以为为什么我把那些信交给先帝时,先帝为什么深信不疑?其实先帝早就想除掉莫问尘了,不过是借我之手罢了,哈哈哈……真是可笑。”周景臣慢慢爬起来,指着沈浸溪,又指着沈煜,“你们现在还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哈哈哈……殊不知就是先帝灭了你满门哈哈哈……”

    沈浸溪顿觉五雷轰顶,沈煜也同样愣在原地。

    就连钟颜,都被这残忍的真相砸得猝不及防。

    沈浸溪原本与先帝并不亲近,与皇室诸人也并不亲近,是因为他心里对先帝总归是怨的,怨他在皇权面前,没有给自己最好的兄弟一句辩解的机会,便相信了周景臣所谓谋反的罪证,将莫问尘定了死刑。

    可这些怨里面,包含着心寒,包含着痛心,包含着不值,却独独没有仇恨。因为沈浸溪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先帝与父亲的情谊是真,只是在这皇权中渐渐迷了本心,毕竟有哪位皇帝可以留下一个随时会动摇他皇位的人存在呢?

    可现在听到周景臣的话,沈浸溪才知道,原来真相竟是这般残忍,这般冷酷。是啊,有哪位皇帝可以留下一个随时会动摇他皇位的人存在呢?所以,先帝亲自动了手,亲自给他最好的兄弟送上了死路,忘记了两人是如何的一见如故,如何的把酒当歌,如何的志同道合、涤乱求安?

    沈浸溪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相真的这么难以发觉,还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下意识地欺骗自己。如周景臣所说,真是可笑啊,仔细想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为什么先帝从不允许他出盛阳一步?为什么他不想习武先帝便任他去了?为什么先帝驾崩前苦苦叮嘱沈煜提防沈浸溪?

    原来这一切,不是因为先帝的愧疚,而是从始至终的仇恨与不安罢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留下他一个八岁幼童的性命呢?何苦又残留一分的愧疚呢,让沈浸溪十四年来,将这一分的愧疚,理解成了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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